外头已近黄昏,半落下去的太阳在远处的天际散发着金色的余辉。
木门嘭的一声被用力推开,花想容踉跄了一下又重新迈出那道门。
她光着脚,穿着被撕的乱七八糟的衣衫,她脸色苍白,贝齿紧咬着渗出血色的唇,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急切的向前走,仿佛再晚一些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寒虚予拦不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拦她,只能在花想容推开门的瞬间脱下外袍裹在她肩上。
带着温度的衣袍激的她眼圈一酸,花想容拉紧身上的衣衫,一瘸一拐的坚定前行。
她的脚很痛,身上也痛。
可她不能停下,她怕自己停下就再也没力气了。
看着她颇为狼狈的背影,寒虚予无奈。
他不知花想容执着的是什么,在乎的是什么,也不理解她为何要拼了命得去找一件普通的东西。
“冷静点吧,那簪子的主人想必也不想看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寒虚予对着那背影喊道。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只是想见云裳整个府衙都要阻她,为什么她只是想去找回云裳留给自己的东西还是有人拦她!
到底哪里不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花想容把自己关进了一个死胡同,自己在里面四处乱跑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得出口。
“闹什么!脚不想要了么!给我滚回去!”
柳无涯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出现在拐角,厉声呵斥。
突然地声音吓住了花想容,她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脚踝的纱布由于她的动作崩开,散落在脚边。
足下的每一次用力都疼得她冒出冷汗,可她从来没有想过退缩。
柳无涯看着不为所动的花想容,大步走上前把手里的药碗递给寒虚予。
他带着浑身的戾气靠近,花想容扶着院子门不住地颤抖,柳无涯直接捉住她纤细的小臂狠狠地往后一拽,花想容来不及反抗便倒进了他怀里。
他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只用一只手拽着花想容近乎拖着她往回走。
花想容挣扎,却使不上力,面前的人高自己很多,他走得很快,几乎几步就能回到屋子里,柳无涯手下用力,在花想容的臂上攥出一圈青紫。
“你疯了吗?放开我!”花想容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指甲深深的陷入那人的手心也没能让他放开对自己的桎梏。
柳无涯大步迈进屋子,花想容却直接被绊住,右脚磕在门槛上,刚刚绑好的竹板和纱布彻底散落。
“无涯……”寒虚予想劝些什么,却在接触到好友那明显发怒的眼神时顿住。
“放开我!你有病吗!”花想容扯着沙哑的嗓子大骂。
柳无涯丝毫没有理她幼稚的挑衅,花想容无力的双腿软在地上,他手下用力,一下子把她摔在坚硬的木板床上。
木板床上除了被掀开的被子就只有一层薄薄的褥子,她重重的跟摔在上头跟摔在冰冷的地面毫无区别。
她剧烈的咳嗽,嘴角渗出丝丝红色。
“刚刚绑好的脚你就下地乱跑,寒虚予善心救你回来不是看你要死要活自己作践自己的!”
“我们费尽心力,花费了多少时间银钱替你治伤,你难道还指着我能大发慈悲治你第二次吗!”柳无涯毫不留情的大声呵斥。
花想容趴在床上,努力了几次还是没能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胸腔剧烈起伏,抬起头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又不是我要你们救我的,你们凭什么管我!”
屋子里霎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外头起了风,吹得木门来来回回的响,花想容攥紧了拳头,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伤人,又放不下面子道歉。
她勾起嘴角,知道这人说的对,这人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自己凭什么在这任性嚣张,凭什么在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撒野!
“行了,姑娘你先休息,东西我们会帮你找的。”寒虚予率先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
“呵,你没让救我也救了,你若是不满便把命还我好了。”柳无涯突然回手打落寒虚予手上端着的药碗。
“!”
瓷器破碎的声响在不大的房间里很是吓人,浓黑的药汤撒出来泼在地上,熬了这么久的汤药就这么给毁了。
花想容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的一抖,她伏在床上,散落的发遮住了她的脸。
柳无涯上前,手掌捏住她的下颚令她不得不抬起头,他看着花想容,缓缓开口。
“你以为你是谁。”
她迷茫的眨眼,一滴泪顺着睫毛流进发鬓。
话音未落,柳无涯便转身出去了,衣袖一挥把门甩的震天响。
你以为你是谁?
花想容,你以为你是谁!
花想容躺在床上低低的笑起来,她脸冲着墙,把自己缓缓地蜷缩起来。
花家搬走,云家灭门,没有她们,你花想容算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们一样无条件宠着你惯着你的,花想容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么,人家大发慈悲救你一命你凭什么跟人家指手画脚得寸进尺!
花想容你真是糊涂了,她低低的笑,笑自己傻,笑自己疯,笑自己拎不清,更笑自己看不懂。
寒虚予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狼狈的女孩缓缓把自己蜷成一团,她用满是青紫的手臂环着自己的双膝,瘦弱的双肩由于笑轻轻地抖动,她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乌黑的长发铺在床铺上,像个婴儿,如此瘦小,如此脆弱。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俯身拾起地上一片一片的碎瓷碗,满地药汁散发出浓浓的苦味。
他并不是圣父,花想容一个人孤零零的昏倒在云家时,他想起师傅自小的教育。
救人便是救己,于是他便不顾柳无涯的反对救下了她。
他心软,却也会伤心,不是因为花想容值不值得,而是自己的一片好心被视作无物甚至视作多余。
花想容有她自己的执着,他也有他自己的执着。
他收拾好一地的狼藉,没在看她,转身出了门。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花想容终于忍不住,把右手背送进嘴里重重的咬住。
她呜咽出声,苦涩的泪划过脸颊流进嘴里。
她第一次觉得无助,回到芍阳的一切一切都让她意外。
她措手不及,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