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鹤儿今日倒是打扮的清清爽爽,藕色缀花交领锦衣,裙摆干练齐脚踝。
看样子是昨日去了上生星君银涯那儿做了功课,讨了件凡人的衣服。
“银涯也同行?”岚吉偶然发现闷不吭声默默跟着他们一起的银涯。
今日已是初二,银涯是凡间女儿打扮,水芙色罗裙,裙摆间绣了大片的银蝶,风一吹,那罗裙上的银蝶好似要活了过来。
银涯的长相有着女儿家鲜少有的英气,但这样的打扮却半点都不违和。
“我……我在天界待了有几千年了,听沧辰仙君说要去趟凡间,我便也推了差事,想随你们去看看。”
葭鹤儿自然是愿意的,银涯这人虽不爱说话,但人还是顶顶有趣的。每每葭鹤儿无聊之时,总爱去寻她,以引得银涯说话为乐。
葭鹤儿曾听沧辰说起,银涯是在天界为数不多的凡人得了仙缘登天的,相必这次去凡间也是想回去看看家乡。
于是沧辰、葭鹤儿、岚吉和莫名加入的银涯一行人便朝凡间赶去。
葭鹤儿是一直都向往凡间的。离开家乡之后,她去了趟凡间,见过一次凡间的热闹,凡间的人烟,便再也忘不得了。
但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她只在凡间待了五年便去到了芦苇荡修炼。之后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再去一次,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
没曾想这个愿望如今真的实现了,只是,不知自己还有多少岁月可供在人间消磨。
“临行前紫姑来寻我,给了我一样指引方向、收集血泪的七阁锁。”葭鹤儿将手中一个精巧玩意递给沧辰:“一并放你那保管,若是在我这儿怕是要不小心弄丢了。”
葭鹤儿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保管东西这种事情她从来都爱粗心大意。
之前天后娘娘赠了她好些饰物,她总是丢三落四。一天想着寻一个盒子把那些饰物都拾掇起来,没曾想最近连盒子也找不见了。
沧辰自是知晓她这么个毛病的,便收好了七阁锁。
再想叮嘱她几句关于疫毒的注意方面,一眨眼,这人就跑不见了。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凡间。
“辰哥哥!”
沧辰正在人群中寻她,突然听见身后的呼唤。往声音源头那瞧去,葭鹤儿正跑进了人堆里,冲他招笑。
沧辰冷脸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就将她拽了出来。
“辰哥哥,你弄疼我了。”葭鹤儿轻轻掰着他紧紧抓着的手,声音捏的极细。
一旁的银涯还在想为何今日的葭鹤儿有些不同,瞅了一眼冷脸相对的沧辰,顿时明白了。
“你觉得自己学得很像?嗯?”沧辰将她从人堆里拉出来,又像甩掉什么腌臜玩意儿似的狠狠甩开面前这个女子的手。
“我告诉你,司卿,你永远也不可能是她。”沧辰满面阴沉:“不要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和阿栩一样的脸,你就是她了。说吧,阿栩被你弄到哪去了。”
今日一早沧辰便觉得不大对劲,葭鹤儿是个活泼爱闹的,这一路上居然少言寡语,甚至一路上都没和岚吉斗嘴打架。
而现在竟突然跳脱起来,假装的活泼显得刻意又做作。
“辰……辰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司卿皱着眉头,一双杏眼蓄满了泪水。
而岚吉也弄不清楚了,一脸迷茫:“沧辰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像不像的,她不就是阿栩吗?”
“你若是再用这张脸这个表情与我讲话,我就撕下你的脸,让你做回你的人偶。”
岚吉也从未见过沧辰这幅样子,他待人从来都是淡淡的,没见过他特别喜悦的模样,也没见过他如此时一般愤怒的模样。
司卿也像是被吓到了,慌张地捂住自己脸上那块疤痕,拼命摇头:“我……我的脸,不可以……不可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沧辰斜斜蔑了她一眼,眼神里涌出杀意:“你说你不知道?”
沧辰运气,掌心蓦然迸发出一道光束,紧紧勒住司卿的脖子。
“呃……是……是沐夷之……夷之公主……”
闻之,沧辰在眨眼间便化为一道流光消失,而勒在司卿颈脖的光束也随之慢慢松下。
“咳咳……”司卿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司卿,你这又是何苦?”银涯不免感叹。
司卿涨红的脸慢慢消了下来:“我想赌一把,万一呢?万一成功了,以后万万年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我了……咳咳……”
“可是你并非不知晓沐夷之是哪种人,葭鹤儿若是到了她的手上,不死也半残。”
“我能阻止得了沐夷之吗?为什么你们要来怨我?”司卿抽泣起来。
……
但现在这一切还有一个场外人没有弄清楚。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阿栩怎么了?你是司卿?沐夷之又怎么了?”
“现在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关键是葭鹤儿被沐夷之抓走了,想来即使你之前是地仙也听说过沐夷之吧。”
沐夷之这个大名,岚吉肯定是听过的。她是天界神武将军的女儿,也被天君收做义女。
千岁及笄之年额中若隐若现出现魔气,外界隐隐约约有了她是天君玄易与魔界魔女之女的传言。
沐夷之此人并不讨喜,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奈何天君溺宠,天后娘娘都拿她没办法,而天君对她所做恶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胡来。
一路上,岚吉一直在听银涯讲沐夷之那些“光荣事迹”:“她比沧辰小了两百岁,天君曾有意将沐夷之许配给沧辰,沧辰当时也是默许了的,后来不知为何事,沧辰突然要退除婚约。”
“而沐夷之却是看上了沧辰仙君,寻死觅活要嫁予他,沧辰仙君为此还被天君关了一年多,还是天后从中周旋才保沧辰仙君全身而退。”
“之后,沐夷之只要见过哪个仙娥敢同沧辰讲话,便一定要在夜里拖去打个半死的。”银涯看着若有所思的岚吉又道:“因为作恶太多,沐夷之被天帝送去了魔界,不知为何,今日却回来了。”
“所以,你们刚刚是说……阿栩……阿栩她被这个女魔头擒了去?”
银涯这么多日也没说过这么多话,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点点头,又哑着嗓子说:“不过昨晚葭鹤儿来找我时还是好好的,应该也就是今早才被擒去,我们发现得早。更何况,葭鹤儿乃天界瘟神,沐夷之胆子再大也不敢对阶四品的神官做得太过分。”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分析沐夷之。而这头,葭鹤儿才辗转醒来。
“这是……这是哪儿?”葭鹤儿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身处一片寂暗之中,空中还传来她话语的回声。
“该不会是做梦吧?又梦魇了?”葭鹤儿动动身子,想要从“梦魇”中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子竟往下掉了一掉。
“啊!”
突然的失重感,让她本能地抓住旁边的任何能支撑住她的东西。可是她躺着的平面十分光滑,完全抓不住什么可以扣住的东西,指甲划在崖壁上,长长吱了一声,离了指中肉。
她稍微一动,身子便往下沉一点儿。甚至法术在这里也失去了效用,葭鹤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曲着腿,脚底死死蹬住身后的冰凉的墙壁。
更可怖的是她的动静好像惊醒了什么东西。
葭鹤儿斜向下看去,底下突然有了点点诡异幽绿的亮光,伴随着妖兽低低的吼叫。
她现下哭也哭不出来,本以为这是个梦,但指甲嵌住石壁的痛感又是那样真实。
“沧辰……你在哪儿……”
葭鹤儿心底默念,而此时她头顶涯壁之上也慢慢出现了光亮,是沧辰吗?是他来救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