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鲁再次展袖挥去额头的热汗,挽出朵朵剑花,身形洒脱俊逸追击黑狼,“破风三式、惊雷玄天、鹰击乾坤、红鲤戏水......”他口中报出所使剑招的名字显得器宇轩昂;忽然那狼似是终被伯鲁惹的恼怒,倏然拧身向伯鲁扑去,“哎呦......狼奔兔窜......背后一枪......猴子望月......”伯鲁边急速回身奔跑跳跃,不过这时的伯鲁怎么看都是在逃命。
“十六儿!十六儿!快,快跑,跑起来!”,伯鲁推断只要毋恤移动起来,狼的注意力就又会被毋恤吸引,自己的境况就会回到刚才那种“进退有度”的最佳状态。
眼看伯鲁被黑狼追的上天无路,毋恤情急之下似泼猴连窜带跳插入伯鲁与黑狼之间,他匍匐于地,身形也像是一条狼,只不过比眼前的中山狼小了一号而已;“莫伤大兄!”,他对狼低吼道。
这是黑狼首次无有障碍面对毋恤,浓郁的阳性气血之味从毋恤身上散发出来,冲入黑狼鼻息,狼眸逐渐弥漫血红,它“呜嗷”一声,使出全力腾空而起,电闪般撞向毋恤!
毋恤眼中的狼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毫发毕现,毋恤猛然将双手扯住身上大号软甲肩颈处,从头部急速褪去软甲并挥向黑狼,这是他酝酿多时的“杀招”;那狼蓦然看到如乌云般的软甲劈头盖下,纵是它身手敏捷异常,此刻也是避无可避被兜头罩住;不过在它疯狂的嗜血状态下,他的右爪还是抓到毋恤的左臂,一条深痕乍现,一片血花飞溅,那狼将右爪快速缩回,放在嘴中贪婪舔舐,只是一口,那狼全身毛发乍起,肌肉抖颤,仰天大吼“嗷呜!”,似虎啸、赛狮鸣,它不但瞬间恢复体力,较之方才还要更胜一筹。
场外一片惊呼,鱼鼓紧紧揽住毋恤娘亲,两人同时失声呐喊:“恤儿!哥哥!”
文鸳紧紧攥住赵鸾手臂双目尽是惊恐怜惜。
赵秧一掌拍断座椅扶手竟似要站起。
董安于已是霍然起身。
说来话长,却是转瞬即逝,正当此狼蓄力挣脱软甲,再次尝一口毋恤的“至阳之血”,却感觉背上一沉,同时脖子似被铁箍缠住;毋恤在狼头被软甲遮盖的档口提气拧身跨上狼背,他嘴里嘀咕:“畜生,敢吃我的血!”,此时的毋恤在伯鲁眼中像是换了一个人,凶残、疯狂,毋恤双手箍紧狼脖,突然俯身狠命咬了下去!咕噜咕噜,顿时饮下三五口狼血,狼血入腹毋恤浑身似被火烧,勇力飙升!
场外瞬时噤声,便是智瑶与清扬场内‘狼与人’也似达成默契,斗战暂时停顿,俱将视线投入毋恤与伯鲁场内。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中山狼喜食狄族人血,尤其是嗜饮狄族人中的阳性血,这种血脉于它们便如大补宝药;反之若是阳性血脉的狄族人吞噬了中山狼的血,也会激发身体潜能,滋补筋骨血肉加快身体成长速度。眼下便是如此,毋恤将狼血吞入腹中之时,体内血脉偾张,血液流速骤然加快,就连接近武士境中期的修为似是更精进些,需知毋恤耗时三年才晋身武夫境,其后两年艰苦磨砺迈入武士境,此番仅是饮了几口狼血便感觉丹田之内蠢蠢欲动,内力修为有所攀升,这还了得?毋恤大喜!更似是从身心深处迸发出几分原始野性来,于是他状若疯癫,趴在狼脖上又吸食几口,便以头撞向狼头,口中不住低吼:“敢饮吾血者死!喝我一口,我喝你十口,我喝干你!”
黑狼身体异常矫健,怎可能让毋恤在它身上轻易趴附,于是就地翻滚,想以自身二百斤的重量,加上超快的速度将毋恤从身上甩下来;伯鲁眼看毋恤和中山狼扭成一团,却愣在当地束手无措。毋恤双手死死扣住狼脖,起初黑狼似是很有信心将毋恤从身上甩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狼后悔不迭,心说‘吃了这家伙的血是挺来劲,可架不住他又死命的喝回去,我喝他一口,他喝了我......何止十口!’黑狼忍不住“嗷嗷”的惨叫!
智瑶与涂拔重新与白狼缠斗不止,清扬和血煞再次与棕狼僵持不下,忽闻狼嚎凄厉,一声紧似一声,声声尽是惨烈,猝然间顿生突变!
与智瑶和清扬对阵的白狼与棕狼不约而同调转身形,飞也似的冲向鹿角丫杈,纵身一跃,竟然跳过障碍俱窜进伯鲁与毋恤的角力场。
台上和台下再次人群沸腾,众人被三狼汇聚惊叫出声。
夏渊已经站起身来,指着毋恤结巴道:“这,这小子,竟在吞噬狼血!”,他没想到中山狼竟会惨到如此境地,能驯服中山狼之人俱是千里挑一,晋国六卿府中的子弟也就是智瑶本领出众些,但与中山狼的悍勇狡诈比起来还是差着一筹,此次之所以带着几头在狄族也是稀罕物的中山狼来晋国,一是想要摸清楚晋国小辈的实力;二是以狼为诱饵在晋国六卿中埋下嫌隙;三是......暂不可言。
“夏大夫,坐下说话。”赵秧愈发镇定道:“我看狼已是疯了,但不妨看看我晋国小辈们的作为,如何?”
董安于立时吩咐道:“着弓弩手将角力场统统围死,不许跑出一匹狼,也不许狼伤到任何人!”
夏渊额头见汗,只得坐下道:“中山狼稀少之极,千万不要射死。”
此刻智瑶、清扬等人已经尾随中山狼奔入伯鲁和毋恤的角力场。
“涂拔,事发突然,断不可让白狼逃掉!”智瑶对涂拔急道。
那白狼一进场中,便似一道白色闪电直“劈”向毋恤!
场外的赵鸾原本一直在为伯鲁叫好,此时禁不住对着毋恤大喊:“十六儿,快跑!白狼来了!”
文鸳圆睁二目,朱唇樱口甫一开声便也学了赵鸾叫道:“十六儿,十六儿,你快跑呀!快呀!”
只有智家小姐静轩面带微笑安然稳坐,她心道:这次倒是有趣,看来我爹说的没错,智瑶也不能凡事皆顺,冒出的什么十六儿,便乱了智瑶的算计。想到此,她大声道:“十六儿,把那狼制服!你一定行的!”
鱼鼓此时泪流满面,她不想哭,但就是控制不住,和毋恤娘一道哭着叫:“哥,你回来吧,咱不比了快回来吧!”
也怪,那么多喧嚣声毋恤都没在意,可是娘和鱼鼓的声音却清楚的传到他耳朵里,他其实很清醒,自己扮疯癫是为掩人耳目,让人觉得他是在情急之下,才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勇力。
话说毋恤边喝狼血,边冷眼盯着越来越近的白狼,包括棕狼以及智瑶、清扬等人的行迹都在他眼中;说来也怪,黑狼之血给毋恤的感觉像是“烈酒”一般,越喝眼前之物移动速度越慢;初时毋恤还以为是狼血喝多了竟生出醉意,不久却发觉越喝脑子却越清醒,他进而有所明悟,不是外界活物移动速度慢了,而是自己看的更清晰,目力越来越强的缘故。
毋恤高兴啊!狼血的功效可不比董大人给他喝的茶差,且更容易吸收,这种补品连少爷也喝不着。毋恤原本饭量就大,平日里总觉得吃不饱,遇到如此丰盛的‘大餐’岂能轻易放过!但这匹中山狼就惨了,后悔呀!血咕嘟咕嘟直冒,俱进他腹中。
待白狼与棕狼包抄而来距他仅有十丈,毋恤突然仰起头来,满面狼血,“嗷——!”的一声长啸。
其声震动新田邑!随即腾身而起,双手钳住狼脖双臂较劲,忽的将狼抛向伯鲁,黑狼经历这番折腾,先被毋恤喝了半盆血,加之被抛落摔的七荤八素,趴在伯鲁脚边哪还能动弹。伯鲁趁势将忠王宝剑抵在那狼的心窝,并压下两寸,仿若那狼若是不服,便要一剑结果了它,狼不由双眼紧闭,发出“呜呜”求饶之声。
“此狼已拜服!”,伯鲁大声叫道;这本是一件荣耀之事,但伯鲁声音回荡间却少有共鸣之音,伯鲁这才意识到,众人的注意力聚集于毋恤与两狼的对歭。
“呵呵,此狼归我赵家了。”赵秧咧嘴对夏渊笑道。
“那是自然”夏渊此刻却平静下来,他不但没有丝毫沮丧之意,似乎神色中还隐含了一丝兴奋。事关此次晋国之行首要目的有了眉目,他怎能不喜?
姑布子卿用脚轻轻触碰董安于,待董安于望向他时,他对着夏渊呶呶嘴,董安于一副‘了然’的表情,顺着夏渊的眼光看向角力场。
毋恤此刻站在角力场中央,身上的软甲除去之后,一身短打衣衫显露出他修长的体态,和明显超出十四岁男孩的成熟,他挺直腰板手握弯刀,脖颈压低盯视白狼,时不时又用眼角瞄向后侧的棕狼。
“这孩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中行家小姐文鸳悄声问赵鸾道:“十六儿是他的本名吗?”
“这孩子......”赵鸾顺嘴道,却发觉被文鸳带偏又道:“什么这孩子!他比你小不了几岁,只是长得瘦些。”
“倒是棱角分明、眉目清秀的紧,”智家小姐静轩看着文鸳揶揄道:“若是寻常仆役,文鸳妹妹倒是可以把他要下,放在身边慢慢品鉴的。”
“去!你智家姐弟都是弯弯肠子,智瑶如此,你也这般不堪。”文鸳笑道。
“哼,智瑶?他是他,我是我,有什么相干?”静轩道。
“别说了!两头狼都要吃十六儿,这下快要完蛋了!”赵鸾看向高台上的父亲,预想父亲会终止这场乱了规矩的比试。
赵秧稳坐不语。
白狼眼中渐渐泛红,与被毋恤喝了血的黑狼如出一辙,不同的是,白狼的眼神中除了噬血并不疯狂;而毋恤身后棕狼此刻被毋恤的血脉气息所牵引开始暴躁疯狂。
毋恤经狼血滋润周身热浪翻滚,煞气四溢而出,他眼白血红,抬头看向高台;似是饮过狼血后目力变强,使他能清晰的看到,赵秧正面无表情的观战,‘他于我毫无体恤之意!’毋恤心中生出此念,‘毋恤,便是无需养育!’,他的手攥成拳,指甲插入手掌心,血珠滴落凡尘,‘我娘便是为你所害!’满腔恨意涌上心头,‘是你,杀了我的外公!’,怒意充斥在脑海中,他的心似也在滴血,浑身如炭火在烧!毋恤血液中的兽性被一个“恨”字彻底的激发出来,由他身上爆发的潜在勇力似乎可以感染到场外每个人;他似乎看到董安于正向他微微摇头;他似乎看到姑布子卿大人在向他微微点头;他似乎看到那位中山国的夏大夫对他瞪大的双眼;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可以无视了,因为他刚喝了狼血,因为从出生那日起便背负屈辱,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安然坐在高台之上;毋恤的血性终于轰然爆发!
赵秧......白狼你这头畜生!毋恤心念澎湃间周身剧震,噼啪之声响起,石衣被他悉数震裂,从此我不背负这屈辱!他双手撕开上衫,随着两片破布扬起,石屑纷纷四射;他猛的跺脚,绑缚在腿上的石片也散落在地;解除桎梏的毋恤拧身顿足发力狂奔!风挥散了黑发,风吹皱了面颊,风卷起了黄尘,风‘吹翻’了白狼!
毋恤此时爆发的是武夫境修为的八成之力,‘压境’是保命和获胜的法宝,是固化在他血液中的存在,无论再疯狂,他都会压境!
他像一阵狂风席卷白狼,闪电般挥拳,“蓬”,砸在白狼勃颈处,毋恤的勠力一击,硬是把白狼砸的向后腾起!不待白狼落地,毋恤紧跟而上飞起一脚正中腹胸;白狼飘飘然继续‘遨游’。只要再有两拳,堪比武夫境巅峰的白狼,一定会倒地不起,毋恤坚信自己有这种能力,他之所以先攻击白狼,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这白狼之血,对他而言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喝了一头黑狼的血,自己的目力就有显著的长进,若是喝了这白狼的血......毋恤很期待自身将会出现的改变;只有自己不断的变强,才能保护娘亲,才能于乱世当中活命,才能取......那人的首级。
“涂拔,白狼不属于他!”智瑶忽然开口叫道。
“让开!白狼属于智瑶!”涂拔坚定的道,他身形跃起,直接横在毋恤与白狼之间。
“滚!”毋恤低沉道:“挡我者,死!”,他话音未落便轰然一拳与涂拔的拳头撞上,咚咚咚,毋恤赫然退后三步,而涂拔却连退五步,他大惊,对方不过十三四岁年级,却具备一拳之下让我倒退五步的力量,而且他像是留有余力,难道他于我一样,已晋身武夫境不成?可他看起来似乎比智瑶还要小些?不会错的,绝对是武夫境,否则也不至于连连击中白狼。
“哦?”智瑶见毋恤击退涂拔,心中顿感惊觉,他仿佛看到一匹比白狼更具威胁,更要除掉的“人狼”!智瑶心道:他比我年少,但已晋身武夫境勇力过人,此前他一度遮掩隐藏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心机甚是可怖!若十年后我定不如他,此子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