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秧寻思‘若说他第一问陪打是怕遭人嫉恨,可这次又是为什么?’
董安于也凝视毋恤,心道‘这小子今日怕是见钱眼开!’
姑布子卿手捻胡须念叨:“要钱不要命的玩意儿!”
只有鱼鼓心疼的望着毋恤,小脸满是心疼。
文鸯不由得问赵鸾:“他为何又要......莫非......”她倏忽看向那十锭金。
赵鸾轻蔑的道:“少爷身子奴才的命,烂泥终究难上墙。”
众人各自领了家***到毋恤,他仍是低头从赵秧身边走过,二人错身之际,“站住”赵秧厉声道:“你可曾仗势欺人!”
“嗯”毋恤低头回道。
“谁?”赵秧道:“报出名来,若不符实定当严惩!”
毋恤一时无措小心道:“小白?”
“小白?”赵秧心里怒极,他怎不知小白是头狼!
毋恤眼见赵秧脸色不善,急忙改口道:“鱼鼓,我揪过她辫子!”
赵秧闪目看向鱼鼓,鱼鼓有心不认,却担心毋恤额外受罚,便点头道:“确曾......有此事。”
“这也算?”赵秧心道‘这小子被猪油蒙心了?讨打?’遂气道:“勿要欺人,也不要欺己!”说完便不再理毋恤。
文鸳见此情景,不由抿嘴苦笑,断定毋恤定是有另有打算,十有八九是......她不由嗔怒的凝视毋恤。
毋恤至赵清河前面趴下,赵清河嘴里咕哝:“没材料的野种,既是有心讨打,看爷打不死你!”遂双臂运力“砰砰”两棍,毋恤虽运劲相抗仍皮肉痛彻。
他‘轻松’的爬起来,对着娘和鱼鼓微笑着走回行列中。
这两棍下来,虽然赵清河未尽全力,但四十斤铜头大棍还是让人疼的喊娘!清扬连瘸带拐捂着屁股看向毋恤连声冷笑道:“怎样?陪打的滋味好过么?知不知道你好贱!”
毋恤似根本未听到,只盯着香案上十两金发呆,时而又舔着嘴唇发笑。
“莫不是被打傻了?”熊宇道。
“赵清河对他岂能留情!”四公子清扬冷声道。
董安于此刻开口道:“第三问:沉湎酒色行为不端!”
此刻众人心中又是一凉,心说怎的这些都是我们平时做过的?!就不能问些高难的么?比如谋杀周王,颠覆周朝之类的?也让人屁股歇一歇。但想归想,二子文悦、四子清扬、六子玉满、七子熊宇、九子申绅便都站了出来。赵秧此刻不由自主看向毋恤,见他没动静反倒吁了一口气出来。他看着文悦走到面前突然问:“你知错否?屁股很结实么!”
文悦面如土色道:“爹,孩......孩儿知错了。”
“领家法去吧”赵秧虎着脸道。
他刚一转身却是头皮发乍,毋恤又近乎痴呆的跟在公子们身后走来!
“你且站住!”赵秧舔着嘴唇道:“你,非是捣乱不成?”
“我......是沉湎酒色,行为......不端过。”这次毋恤心里倒是有些‘踏实’,他这会儿想到了凤姬那三条被他吃掉的长毛狗,还有熊宇被窝里的蛇......似是确实有过行为不端。
“好”赵秧这次可没打算轻易放过毋恤,这小子明显是在捣乱呀!他似笑非笑的问毋恤:“你倒是说说,你何时、何地行为不端了?若是说不出来,便与我滚了回去!”
“咳咳,我......我......”毋恤挠头,但他看了一眼香案上那十锭金,似是狠了狠心道:“酒后乱性......”
“啊!”赵秧圆睁二目。
文鸳亦是手掩樱口,心道‘他竟然......’
毋恤接着道:“酒后乱性,树下撒尿......”
“吁”赵秧心头一阵空落落,似是有气无力问董安于道:“这算不算?”
董安于没奈何道:“确实小题大做了些,不能算。”
毋恤心中暗自着急,忽道:“你那牛皮战靴的......靴底......是我割掉的!”
“嗯?!”赵秧虎目圆睁!他转头看向董安于道:“老董,你听听!原来,原来是这个兔崽子,害得我在晋公面前出丑!”
董安于皱眉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姑布子卿的小眼睛却欣赏的看着毋恤,心道‘小子有前途哇。’
赵鸾没好气道:“今日见鬼了,这家伙莫非患了失心疯?”
却见文鸳以袖遮面,双肩抖擞道:“今日确是长了见识......”
“滚!去领家法!”赵秧气的对毋恤吼道。
毋恤心道‘第三次对我说滚了!有朝一日定如数奉还!’他一步步走到赵清河面前,眼睛直勾勾望向赵清河,但脑中闪现的却是赵秧的面孔。
赵清河后退两步,心说这小子干嘛?被我打傻了还是打怒了?管你!继续打!遂抡圆了大棍“咚咚咚”毋恤忍痛瞪圆了双眼,心中怒道‘狗日的,爷哪天非宰了你不可。’
他双手支地,在站起的一瞬间,脸上便又带了笑容看向娘亲和鱼鼓。
明月已然站立不稳蹲在小白身边,泪眼汪汪抚着小白的颈毛,她似乎在问毋恤:为什么?孩子,为什么!
董安于皱起眉头,高声道:“第四问:宣淫无度有悖伦理!”
文悦两腿立时酥软,他隐隐感到爹这次祭祖宗家法,可能就是要针对他,做了亏心事必怕鬼敲门;文悦平日对毋恤娘惦记不是一日两日,时常轻薄挑逗无事生非。此刻的宁夫人也是眉头紧锁,隐隐察觉今日之事确难善终,便对身边仆从道:“快去请扁鹊先生来府中等候。”
赵秧见此问之后,竟无一人出列领受家法,不由皱眉怒道:“若不从实招认便再无机会了!”
只见片刻后文悦、清扬与熊宇战兢兢出列,他们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人有事另外两个准跑不掉。赵秧不动声色,似乎一切都不出所料,但接下来又有一人出列,此人却是八公子申佳,赵秧问申佳道:“你,因何故领家法!可做了有悖人伦之事?”
“孩儿没有做过。”申佳答道。
“那是为何?”赵秧松口气问道。
“孩儿没做过,但......孩儿却是......想过女色,孔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孩儿既然有此念,便时常心有所骛,念头便不通达坦荡,功课亦是有所分心,恰值此罚可解孩儿心头困惑,罚过之后孩儿心中便也通透了。”
“好!”赵秧看向董安于和姑布子卿,见他们也点头赞许道:“申佳你可自领家法。”
赵秧笑口尚未闭合,却又看到毋恤慢吞吞走了过来,此刻场上众人都张着口,惊讶的看着毋恤,心说此子是着了魔么?有爱江山爱美人的,没听说过‘热爱拷打’的!
文鸳明眸中不由泛起一丝怜悯,似是五味杂陈,她心道‘真的必须如此吗?’
赵秧无力感顿生,他目视毋恤走近,张口欲问,却见毋恤令人意外的凝视着他,那眼神中似乎看不出喜怒哀乐,毋恤道:“我有......有悖人伦之心。”
赵秧木然道:“去领家法”
明月此刻伏在小白脊背之上泪眼婆娑对鱼鼓道:“他这又何必?他为什么要如此?”
鱼鼓亦是俯身道:“姨娘莫担心......毋恤哥哥自有打算。”
毋恤趴在地上,当赵清河举起大棍之时,他却笑了,并且笑的开心,笑的痛快,他终于第一次对他、赵秧、赵氏家主、毋恤名义上的父亲,讲出了一句“心里话”!这四棍打在毋恤身上,竟然没有感到痛,他的心里在酣畅的大笑,横刀向天笑!
但毋恤在起身之时,却是身不由己的趔趄。姑布子卿看在眼里,恶狠狠地瞪了赵清河一眼,心道敢朝死里打老子的徒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文悦是被清扬和熊宇拖着回来的,他原本就不善拳脚身子骨单薄,挨了十棍后真个痛到了心扉里。
董安于此刻又开口道:“第五问:不遵纲常不知廉耻”
此言一出,公子们大都暗自喘了口粗气,悬着的心回到肚子里,二公子文悦也是松了劲,好歹这一条似是可以避过,但他突然看到赵秧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转念一想,这?“有悖伦理”与那“不遵纲常”却是有相通之处,既然因“有悖伦理”挨了打,那“不遵纲常”似乎便也逃不掉,文悦此刻死的心都有了,若此时他再看不出父亲是在针对他三人,那真的就是......,文悦心一横却是昂头向赵秧‘挪’去,他此刻已经走不成只能靠挪。
“夫君不可!”突然场子里发出一声痛叫,赵秧不用看也知道是宁姬,“不能再打了呀!他是你的亲骨肉,再打就死了,他死,我也不活了!”宁姬竟是大闹起来。
“把她扶回内宅!”赵秧头也不回吩咐道。
“赵清河!你只管打!看他死了你还能活么?!”宁夫人被人拖走时还在哭叫道。
赵清河看着赵秧的虎目从他面上闪过,慌得赶忙举起大棍砸下!文悦疼的一声大呼好玄没晕过去。
凤姬和庄姬眼看清扬和熊宇也要领受家法,便恶狠狠看向毋恤娘,心中怒骂‘贱人,要你死的好看!’
“再有喧哗者,也一并领受家法!”赵秧喝道。他转过脸问文悦等人:“尔等可有不服?”
“爹,我们服!”文悦等哭道。
“可还敢?!”赵秧问
“孩儿再不敢了!”文悦等哭道。
“领家法!”赵秧眼一瞪道。
清扬和熊宇领了家法,赵秧看向走来的毋恤道:“你仍要领?”
“领”毋恤平静道。
“去吧”赵秧挥手道,心说‘先不说缘由,他心中绝无纲常二字却是真的。’
毋恤此刻看到文悦清扬和熊宇兄弟三人的惨状,心里嘀咕‘这赵秧到底是何意?我怎的感到是帮我和我娘出气呢?不管他,俗语道:狗咬狗一嘴毛!’
他大步走向赵清河,眼看赵清河又是后退两步,毋恤却立而不卧道:“来吧”
“趴下!”赵清河颤声道。
“我站着领受家法,不算违背祖规吧?”毋恤平淡的说。
“准”赵秧道。
文鸳看向赵鸾道:“他并非毫无骨气。”
赵鸾疑惑道:“他意图何为?”
赵秧盯住毋恤的背影心道‘愈挫愈勇?能觉出这股傲劲并非做作而是胎里带的。’
赵清河双臂较力,提胯拧腰“嘿”的一声大棍抡圆了,横扫毋恤腰身,毋恤收腹弓背,提气硬抗,蓬,蓬,蓬......,连扛五击!随即“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来,众人一声喧哗,明月更是“哇”的哭出声来。
董安于正要说第六问,却听得有人大喊:“慢着,我也要领家法!”
赵秧转头看去,哦?竟是八公子申佳,一瘸一拐的跑出来道:“还有我!”
赵秧一时有些迷茫问:“申佳,你这是为何?”
“孩儿感佩十六弟之气概,特来领受家法!”申佳激昂道:“孔子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十六弟年岁虽小但风骨不俗,我申佳决意领家法以自省。”
赵秧和毋恤同时看向申佳,表情由迷茫到欣慰又转至钦佩再化为苦笑。
赵秧却突然呵呵笑道:“孔子,又是孔子!你且听为父怎么说。”他说着背起双手,模仿读书人斯文做派,对着左右仆从道:“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若不走,关门放狗。”
众人皆大笑!一时间场上气氛活跃;仆从们笑着将八公子申佳拖回队列之中。申佳向毋恤抱拳道:“十六儿浩气凛然八哥下次定要相陪。”
毋恤赶忙拱手道:“八少爷,我......”
“嗯?”申佳眼睛一瞪道:“是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