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依然冷眼看着毋恤,少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道:“那要看你是否听话。”他说着手指便加了三分力;明月不由自主将头向侧面歪去。
毋恤攥着拳头道:“听,我听。”
“野种,怕了?哈哈哈哈”凤姬和庄姬笑的开心,申佳见状怒道:“赵府中绝容不得如此恶人行径!”
“滚!”凤姬看向申佳道:“回你娘的被窝里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你!”申佳气的哆嗦,他涨红了脸对血煞道:“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便是小人中的小人!”
血煞摇头道:“我并不为利。”
凤姬叱道:“四面围了,谁也不能提前溜了去,我也要行家法。”然后她向毋恤道:“野种,爬过来......”
“你敢!”
“你不能如此待他!”
赵鸾和文鸳同时喝道。
张孟谈眼色闪烁,向四处观望。
明月硬声道:“恤儿不必再受辱,为娘已连累你太多!便让娘死了,化成厉鬼寻她们索债!”她平日里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是狄人刚硬不逊血脉,此刻骤然发作竟把血煞都惊得一颤。
“娘!不可!”毋恤噗通向娘跪下道:“娘,千万不要......娘走了只留下孩儿......孩儿可怎么活......”
文鸳和鱼鼓不约而同向毋恤娘凑过去,血煞显然没把她们放在眼中,并不加制止。
毋恤匍匐着向凤姬爬去......。他在心中祷告‘娘啊,千万别想不开!孩儿这就按他们说的做,无非受些屈辱而已,只需娘安全,又有什么关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羞辱我娘?为什么憎恨我们?我本与世无争,为何处处招灾引祸?难道这是天意,命该如此么?非也!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人生我,却又羞辱于我!’
“知你皮糙肉厚,便不责打于你,且将我们脚上的灰土,一点一点的舔干净!”凤姬道。
“十六弟!不能舔!士可杀而不可辱!”申佳吼道。
“你们欺人太甚!这让他日后如何做人?”文鸳急道。
“我生死荣辱很重要么?”毋恤低头看着凤姬的脚尖忽然道。
众人这才意识到毋恤娘的性命却在那血煞一念之间。
“我照你说的做,但你要答应,放了我娘。”毋恤抬头对凤姬道,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喜与怒,有的只是望不透的黑暗。
凤姬抬脚踏上毋恤头顶,使力踩下,毋恤随她折辱,不断额头触地,凤姬咯咯笑道:“好哇,你且舔了,我便放了她。”
毋恤缓缓低头,不敢流露哪怕一丝的抗拒,否则若被凤姬发觉,娘便更加危险。
那是一双秀足,锦履嵌翠雕花,竟散发阵阵香薰芬芳。可它又无异于世上最为丑陋的秽物,仿若恶臭盈天,其上每一粒尘污都刺目惊心。每临近半分,尊严便被其无情抹杀,傲骨被肆意凌辱殆尽。
“阿嗷”,刺耳的狼啸!
毋恤骤然惊觉,抬头望去,小白飞驰而来,身后追随两匹中山狼各叼一头梅花鹿,那梅花鹿犹自在挣扎嘶鸣......,在它们之后赫然还跟着三个人连跑带窜的奔来!却是伯鲁和十四少素莱、十五少觉端。
伯鲁边跑边哈哈大笑!高声对狼道:“大棕二黑,慢着些吃,别噎着!”
庄姬此刻瞪大双眼惊道:“我的鹿!”
凤姬也失声道:“那,那是伯鲁,是他?!”
少顷,伯鲁等人奔至众人面前,见庄姬怒目而视,便英姿焕发道:“庄姨娘,不用大惊小怪,今日它们吃便吃了,来日我让人逮几头更好的鹿子还给你便是。”他突然看见毋恤跪在凤姬面前,便愕然道:“十六儿,怎么回事?!”
“大兄”毋恤看着伯鲁道:“她们说我偷了鹿。”
“误会,纯属误会!”伯鲁笑道:“且起来说话。”
“不许起来!”凤姬吼道:“我要剁下他的双手!”
“不许起来!”庄姬也吼道:“剜出双眼!”
“你们?”伯鲁惊讶道:“过份了吧?今日大棕而二黑看中了这两头梅花鹿,快咬死了才被我看到,祸是狼惹的,又不是十六儿!拿他出气作甚?”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故意羞辱我们!今日不管是谁撑腰也要废了他!”凤姬说着,仓啷啷从身边黑衣仆从腰中抽出一把刀来,扬起变向毋恤砍去!
“我撑的腰!”震天价一声惊雷。
“仓啷”凤姬哪里经得起大宗师境的怒吼,立时身形僵硬钢刀落地。
赵秧与董安于自树后转了出来,他二目淡漠盯着挟持明月的血煞道:“滚开”
血煞顿时通体冰冷,但他终是将目光看向凤姬,凤姬颤声道:“你且退下”,血煞遂撤去扣住明月咽喉的手指,移至凤姬身后。
赵秧瞪了伯鲁一眼,心道‘这小子像匹野马,在这赵府中还真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毋恤怒视小白心道‘让你保护娘亲,你却和大棕二黑去偷梅花鹿!’小白蜷缩在明月脚边。
毋恤没了后顾之忧便缓缓起身。
“怎么?何时起我赵府中梅花鹿的命比人命还贵重了?”赵秧双目刺向凤姬和庄姬道。
凤姬正待答话,赵秧却接着道:“别说两头鹿,便是十头八头,吃便吃了,有什么相干。”
凤姬忍耐不住道:“夫君怎的就只向着他们说话!”
赵秧顺着凤姬的眼神扫向毋恤等人,当他一眼看到文鸳时不禁疑惑,心道‘怎会是中行家的丫头?’他不动声色看向凤姬道:“你身边黑衣之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为何我看着眼生?”
凤姬道:“俱是我的仆从。”
“哼哼,仆从?”赵秧冷声道:“血煞,何时进得赵府居然连我都不知?不过武夫境修为,竟敢在赵府中撒野?”他转而对众人道:“谁能杀了他?”
“夫君不可如此!”凤姬忙道。
“我说......谁能宰了他。”赵秧并不理会凤姬,虎目瞪向毋恤伯鲁等人。
血煞面无改色凝视凤姬。
伯鲁伸手握住忠王剑柄。
“我”毋恤道。
“还愣着干什么!”赵秧道。
毋恤看向血煞,杀意渐浓;血煞同样看向毋恤,没有恐惧。他的命早就交给了凤姬的家族,活着便是为了报恩。
血煞向凤姬拱手一礼道:“血煞就此与夫人别过。”
“这?”凤姬此时脸色煞白,她看看血煞,又看看赵秧,这才知道今日的祸事怕是大了。
血煞对毋恤道:“杀我?你还不够!”
毋恤道:“辱我娘亲,必死。”
“你可先动手,”血煞道:“我杀第一人时,你乳臭未干,我诚不欺你!”
“休放豪言壮语,胁迫妇孺之时已是猪狗不如!”申佳喝道。
“书生之见”血煞说罢便不理会申佳,看向毋恤道:“我会让你三招,算是向你娘赔罪。”
“你也配!既如此,我便第四招取你性命!”毋恤道。
赵秧闻言心中叹息,毕竟孩儿心性......。
董安于对血煞冷眼旁观,此刻手中暗暗扣了一枚暗器......。
“你可以动手了。”血煞心中却冷笑道‘黄毛小儿,却是不知与人生死厮杀的首要律条,便是要狮子搏兔用尽全力,今日我难逃一死,虽死,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第一式我便取尔性命。’
血煞的手握住刀柄,此刀跟随他近二十年,不知饮了多少强者之血,此时它在刀鞘之中律动,乃是将要开启杀戮的前兆。
毋恤手按刀柄,眼睛眯起,锐利的眼神将血煞一举一动哪怕心跳都看个透彻。时间开始在他眼中变得‘缓慢’,血煞身形也仿佛在变慢,毋恤知道这是饮狼血之后目力突破极限的收益。对方武夫境初期的修为在毋恤看来一览无余,但毋恤并未开启武夫境,只以肉身之力相抗,他要用一场战斗印证自己肉身之力的强度。
“小白!不要送死!”毋恤突然声色俱变向血煞身后喝道!
血煞猛然醒悟,白狼已悄然在自己身后发起攻击!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转身、出刀、挥斩,断定顷刻间便会出现狼身两处、狼血四射的场面!
血煞自信以他旋身的惯性之大、力道之猛、速度之快皆是武夫境初期最强;待再次面向毋恤时,他有把握在赵毋恤惊恐的眼神闪烁间,一刀便能斩断其脖颈......,他仿佛已经看到赵秧、明月、董安于等人扭曲痛苦的脸......。
但一切出乎他所预料,随着身体旋转的视野,他骤然发现小白昂头蹲坐于地,并未进攻!血煞脑中电闪雷鸣般出现两个字‘中计’!但是还不晚、还有得救、还可以挽回,虽背对毋恤,血煞瞬间已算准毋恤圆月弯刀出鞘后的“刀路”,在身体尚在半空旋转时,便将手中利刃舞的水泼不进,若毋恤出刀,的确会被血煞封死崩回;但当血煞再次面对毋恤时,他被再次震撼......毋恤并未出刀,圆月弯刀尚在刀鞘之中,连手按刀柄的姿势亦未变!血煞自然是白舞一通,他心中暗自庆幸,此子狡诈之极,幸亏应对得当,艰险过关!但当他看到毋恤嘴角溢出的冷笑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顷刻弥漫在心;片刻后疼痛袭来,他缓缓低头,胸口处,镖尾露在皮肉之外,鲜血沿镖身凹槽泉涌......。
“你竟然使诈!”血煞怒目道。
“你不配我出刀。”毋恤道。
毋恤先以小白偷袭为诱饵,惊扰血煞的判断,继而弃刀用镖,再次出乎血煞意料。生死对决,两次判断失误自然先机尽失。
在旁人眼中血煞武夫境修为身形迅如鬼魅,但在毋恤看来却是缓慢且破绽百出,原本以毋恤的镖法尚算不上“高超”,但毋恤敢于使镖取胜,也是估算到自身与血煞的距离会极其相近;以肉身之力足以使镖速超越血煞反应。况且距离缩短,也弥补镖法精准不足的缺陷。故击杀过程一气呵成,毋恤倏忽出手,甚至是将镖“按”进了血煞的心脏!他之所以要设计这一连串险中求胜的环节,便是为了在第一招,击杀血煞。
“你好阴险”血煞抬头吃力的看着毋恤一字一顿道。
“随你怎么说”毋恤平淡道,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竟无半点不适,反而在他心里,血的颜色与味道,使他感到意外的平静......与振奋。
“噗通”血煞栽倒尘埃,凤姬颤栗,赵秧看着凤姬身侧余下的黑衣仆从,道:“赵府是你们嚣张的地方么?”
“噗!”只见毋恤手起刀落,血煞人头滚地,毋恤俯身提起,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行至凤姬身前,将血煞头颅递給凤姬道:“本不想斩他头颅,但他对我娘不敬。”血液似水线滑落,凤姬脸色煞白何敢接过人头。
“接着,还你。”毋恤又向前探臂道,血滴随之溅于凤姬脚面。
凤姬与庄姬张口无音俱趔趄倒退,眼神惊恐望向眯着双眼的血煞头颅。
“真不要?”毋恤毫无表情的松手,血煞头颅遂落于凤姬脚边。
“啊!”凤姬摇晃着躲避似要跌倒。
盯着毋恤的举动,赵秧瞄一眼伯鲁道:“你去,杀了他们。”他指向一众黑衣人道。
凤姬与庄姬闻听皆是萎顿于地体似筛糠不停啜泣。
伯鲁立时抽出腰间忠王宝剑,挥剑便砍!但剑刃悬于黑衣人勃颈处未劈落,却厉声道:“还不弃兵刃伏法!”
赵秧见状,踱步至忠王剑下黑衣人身前,信手掐住脖颈,骤然发力,“咔嚓”一声脆响,那人便侧歪了身子倒在凤姬脚边。
凤姬和庄姬连忙双手捂着嘴不敢发声,而黑衣人的利刃不知何时已在赵秧手中,虎入羊群,寒芒凛冽血光四溢,一时间开肠破肚人头滚落,骤然的杀伐彪悍而迅猛,确是‘拔剑便戮百万兵孤影独骑退狰狞’。
凤姬和庄姬瘫软在地,周身俱是尿骚气,却是被惊吓的鳔脬缩胀便溺失禁。
“尽养些江湖亡命之辈,你们意欲何为?丢人还嫌不够么?”赵秧对她们两人冷声道:“回去闭门思过,都老实些,回头我还有处置。”凤姬和庄姬像是逢了大赦,互相搀扶着跌撞离去。
董安于安排些兵士将十几具尸体抬走掩埋;赵秧没事人似得对众人道:“来吧,莫可惜了这些肉。”
伯鲁恨恨收起忠王宝剑道:“一群杂碎玩意!”但看向毋恤的目光却掠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