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恤走走停停,心说那玉玺巴掌大的一块,在这偌大的赵府中却如何去寻?不知智瑶是如何寻找的?也许他已经找到了?想到此他不由心急,毋恤倒不是担心家族荣誉的得失,而是申佳的期望难以辜负。
人说急中生智一点不错,毋恤一着急,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他一声唿哨,不大会功夫,只见一道白影奔跑跳跃而至,却是小白!毋恤咧嘴一笑,旋即坐在地上将一只脚上的靴子脱掉,招呼小白道:“快来闻闻!”
小白极不情愿的看着毋恤,似是觉得那鞋中气味污浊,不愿靠近更不愿去闻;毋恤嘿嘿笑道:“小白听话哈,回去咱家还有好多蛇,蛇肉顿顿管你饱,如何?”
小白似乎听懂了毋恤的话,再说它也知拗不过毋恤,便上前嗅闻。
“嘿嘿,晋公的脚颇臭。”毋恤似是掩盖自己的尴尬之色说道,见小白仔细闻过,他便又把靴子穿上道:“闻出来了?可别弄错!平日我的脚......味道你是知道的......”
小白在地上踅摸一会儿,掉头朝那赵府中央的三层高塔跑去。
“难道藏在那儿?”毋恤跟在后面问道。
小白喉咙内低啸,似是在说:‘没错,是晋公的味道......。’
忽然,在距高塔五十丈之地,小白顿住身形,进而匍匐于地,毋恤亦是发觉有些不对,趴在小白身边;他定睛望去,静静的三层高塔在齐腰深的蒿草中耸立,一眼看去并未有甚特异之处。毋恤听人说过,此塔名为‘承恩塔’,乃是为了祭奠有恩于赵氏祖上的程婴所造,他用自己的孩儿保全了赵氏唯一的血脉赵武;后来赵氏将程婴的灵位摆放入赵家宗祠,又修立此塔以作缅怀。想到此毋恤额头轻点于地,算是向此塔施礼,心说若不是这‘程老头’便不会有我赵毋恤;但他转念一想,若不是‘程老头’多事,便不会有赵秧,便也没了今日心中的仇恨;可没有赵秧又怎会有我赵毋恤?一时间乱念丛生,他便狠狠将手一掐大腿,肃清杂念,专心向四周窥去,他目力本就惊人,倏然看到在承恩塔东南三十丈处,有一块巴掌大的布条挂在荆棘梢头,且随风舞动;又凝神留意布条的周遭,陡现一点寒光自草丛中瞬间闪逝,毋恤立时警觉,为何会有兵刃?晋公所派的侍从只是要将玉玺藏起,并不需刀枪相见?他随即又凝聚目力,向承恩塔的西南与东北方向看去,西南飞鸟惊起!东北草树摇曳!竟不知是真有暗藏之人,还是草木皆兵,在他看来尽是魅影丛丛;毋恤收回目光,‘若是真的另有其人在此地暗伏,目标只有晋公之玺!而东南方向确有伏兵,可另两个方向却尽是我的推演;但若是真有埋伏,必不会少了我这西北方向,看小白的动作,定是发现了前方的端倪。’毋恤想到此,遂循小白狼眸所指之处细观,前方十丈草丛内赫然见‘椭圆之石’,定睛细看却是臀股!毋恤心中暗惊,遂在臀股两侧丈余还有两人,且手持兵刃。这就是了!毋恤心中明悟,晋公派出俊彦等四人藏匿玉玺,而我眼前已是三人,对面东南之地最少是一人,若是另两侧还有伏兵,便显然非是晋公所遣!若玉玺真的藏在承恩塔中,晋公所派四人定也在塔内,那这塔外之人,又是谁?毋恤瞬间便如遇到危险的小兽,伏身蒿草间,他立刻想到娘也在府中,若是这些人心存歹念,娘岂非也危险?显见袖手旁观并非上策,便决定相机行事,先除了面前三人,他悄然祭出圆月弯刀向前爬去。
可没成想尚未动身,自他右后方‘嗖’的窜出一人,立于距他不足十丈处喘吁吁笑道:“呵呵,终于找到你了!”
毋恤心惊,心说‘莫不是被发现了!’他隐然侧头望去,却是智瑶!
智瑶满面通红,额角冒汗,双手叉腰,眼看着五十丈外的承恩塔又开心的笑道:“我说过,若是我智瑶寻不到的东西,别人一样寻不到,但我又怎能寻不到!”
他眼见承恩塔就在眼前,心中又笃定晋公的玉玺就在塔内,不由心情愉悦,转念想还是尽快拿到玉玺为上,不可大意,但却并未发觉四人一狼五双眼睛的窥探!智瑶发力向承恩塔狂奔,未出十步,草坷中两人跃出,封牢进退之路。智瑶惊愣之际,忽觉脚下失衡瞬时被掀翻在地;智瑶挣扎道:“你......你们三人伏击于我......作弊!”
“作弊又怎样!”有人道:“你且睡上一睡!”挥掌砍在智瑶勃颈处......。
“这是智家小儿,还得提防赵家子弟寻来!”
“无妨,统领已然突袭赵秧与晋公,我等只需尽快抢得晋公玉玺便是功成。”
“玉玺不好抢,塔中四人俱是晋公得力侍从,只怕此次我们都将埋骨于此地!”
“怕了?来时周王朝亲自为我等斟酒践行,当时你是何等的气概?此刻却怂了!”
“非是怂!只是这行刺的计划何须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是明着要我等送命么!”
“晋公与赵秧助姬匄夺周王之位,把吾王逐出洛邑,王怎能咽下这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击杀晋公与赵秧,才能警示天下!”
毋恤见三人伏地争论不休,便悄然匍匐接近右侧之人身后,待‘唾手可得’时,乘其不备捂住其口,将飞镖直接按进他背心,直插心田。
“那他为何不亲自来,反要我等送死!”毋恤为迷惑剩余二人,便突然接口道。
“王在楚地休养生息,如何能来......!”那剩余二人正与毋恤搭话,突然觉得话音有异,其中一人看向毋恤,“噗!”毋恤顺手挥刀,断其哽嗓咽喉。剩下一人立时警觉,但为时已晚,小白早已扑在他身上,咬断喉管!
毋恤自从杀了血煞,不知何时心中对生死之事居然淡化,竟发自心底对杀伐产生些许‘兴趣’,究其根源便是赵秧说的所谓‘掌控’,以至于方才若行云流水连杀三人,毫无凝滞。
毋恤连忙搜身,嘴里嘟囔:“若我猜得不错,你们便是今早偷袭晋公的歹人,必是那什么‘朝’派来的!”
他将三人身上的暗器兵刃俱收在一起,心说‘暗器我都可用,兵刃亦可卖了换银两。’只是三人身上细软太少,令人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便也了然,既是干的亡命勾当,哪里会带许多累赘?
可当他扭头看到智瑶躺地双目紧闭,不由贪心大盛,心说‘来、来、来,让我帮你验看一下伤势如何?’便在智瑶身边一阵摸索,道:“还好还好,前胸并未受伤;还好还好,后背也无大碍;嗯嗯,腰中也没有伤势;待我再帮你验看臂膀......。”他越来越兴奋,眼看着从智瑶身上摸出‘一堆宝贝’,一时不便清点,便一股脑塞进自己的腰包,心说‘智家子嗣果然不同凡响,身上带的大都不是寻常凡物,’见智瑶眼珠轻抖,眼皮微跳,口中微弱的传出一声呻吟,毋恤目中寒光闪过,立时掐住他咽喉,正待发力送他一程,却心中咯噔‘我何时将人命视为草芥了!’,犹豫片刻遂放开智瑶咽喉,在他后脑“砰”的拍了一掌,口中却道:“这些歹人下手确是狠毒,你且安心歇息片刻,小爷我忙完再回来救你如何?好吧,不说话就算是答应了。”小白无神的看着毋恤一阵忙活,似觉当初毋恤驯服它时,也是这般虚情假意。
“是不是直接将你结果了更干净些?”毋恤突然又低声自语道,他再次四顾无人,便将手中飞镖抵在智瑶哽嗓咽喉;“小爷不杀无力还手之人!”他用力摇头道。心说‘我这般嗜杀,该不是好事!’。
毋恤正待放过智瑶,却挠头想了想,遂趴在智瑶身侧,用飞镖三两下在他后脑勺剃出一块巴掌大的秃皮,将碎发塞进一具尸身手里握实......。再凝神向承恩塔看去,却忽然发现见从东南、东北、西南三个方向俱都现出人影,从不同方向朝承恩塔蹑行,‘三三见九,各方合计九人,这就对了!’毋恤心中已然明悟,他与小白匍匐在地未敢动作,却见东南方向的人影向他所在之地挥动兵刃,心道‘这是在招呼我一同动作?’他将身边尸首之一外衫及蒙面灰巾取下换上,然后在草丛中直起身形,又将身边两具尸首提起立在自己身侧,对面之人影影绰绰看到后立时挥手,急速包抄承恩塔,毋恤提着两具尸首走出一段,见已无人注意便抛下它们也朝承恩塔靠近,那九人行至塔前,分出三人在外守护,其余六人便闪身进入塔内。
毋恤蒙面来到塔前,闻听塔内已是兵刃频频碰撞,塔外戒备之人忽然低喝:“怎的只你一人!”毋恤粗声粗气低声道:“他二人临阵退缩,俱不愿送命!”
“无耻之辈!”那人骂道,遂对毋恤等人又道:“我在外面观风,你等快入塔中助战,尽力将玉玺快些到手!赶得早,或许还有活路!”
“不如我来观风?”毋恤拖延道。
“统领吩咐过你等受我节制!”黑衣人怒道:“莫非你也贪生怕死?”
毋恤口中应道:“那倒不是,确有些心慌。”,且有意放慢速度走在入塔二人的身后。
“废话少说!快些进塔!”黑衣人急道。
此塔为毋恤儿时藏身之所,也曾助他躲过熊宇等人的‘追杀’,几十年沧桑岁月,四周早已荒芜,塔内一层长宽俱是五丈,正中心有旋梯通往上层,且越往上空间越是狭窄,二层是三丈方圆,三层便只有一丈之地。
此刻第一层已是斑斑血迹,一名晋公侍从倒毙于旋梯阶前,两名刺客疾步跨过尸身跃上阶梯,欲赶往二层助战。毋恤紧追而起,手中圆月弯刀‘唰’的闪过,身前之人立时身首两分;最前方之人似有察觉,刚转回头,已然被飞镖钉在面门!
快步奔上二层,眼前情势甚是惨烈,晋公身边两个侍从都已是断臂残腿命悬一线,却还在奋力抵挡,蒙面人也是损失颇重,已有两人殒命!晋公侍从厉声道:“你等行迹早已败露,不刻便会有大队人马镇压尔等,还不弃下兵刃归服,尚可保全性命!”他说着却见毋恤蒙面上来,不由心中慨叹‘今日命将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