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寿诞,程府临时搭了一个戏台,看上去精美的很,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在管家的催促下,张靖弛一行人换好戏服,他的步子跟着梆子的铿锵之声上了台,一招一式,唱念做打,尽显功底。
台上唱的是酣畅淋漓,台下看的是高声叫好,只有程宛秋一人,看上去稍显落寞。
趁着张靖弛下台换衣服,小茉莉忙跟上去,告诉他:“师傅,是不是咱们唱的不好呀,大家都在鼓掌叫好,程小姐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呀?”
张靖弛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他拍了拍小茉莉的肩膀:“你瞎操什么心。唱戏的人又不是你。你好好呆着,乖乖等大家结束,可不许乱跑,不然,等着吃鞭子吧”
又是鞭子,小茉莉对这两个字都起生理反应了。
台上的人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那份清纯,那是哀婉,恰似春风碧于天的湖面上,有落花点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浮一袭水袖,唱一出牡丹亭。声音的悠扬,越调的婉转,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小桃姐真漂亮,等我能登台,我一定比她还要漂亮”。小茉莉乖乖的站在一边,看他们唱戏,看着台上的小桃,不由得发出感叹,“小桃姐太厉害了”,小桃是梨花渡唯一会唱昆曲的人,最拿手的就是这曲牡丹亭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晚些时候,堂会结束,回到后台,张靖弛高兴地告诉大家:“今天这场堂会,可谓是圆满成功,以后咱梨花渡的名气,算是打出去了”。
大家都高兴的欢呼了几声,虽然有点累,但是赚的多啊,大家稍歇了一会儿,就回了戏楼。
宴会散场后,程宛秋跟着程老爷一起送走了宾客,她知道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是她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所以,尽管程老爷在席间多次暗示,程宛秋就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二天,她又去了梨花渡看戏,看着台上的人粉墨登场,演的如痴如醉,她的心里思绪万千。
张靖弛听说她来了,就过来打个招呼,刚进到包厢,就看见程小姐,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忍不住问她:“程小姐,这戏有哪里不对吗?”
程宛秋的目光一直盯着戏台,听见声音,头都没回,她微微笑了一下说:“没有不对,只是看戏的人,心思不在戏上罢了。”
张靖弛看她笑得勉强,便也没有追问下去,这样静默的过了片刻,程小姐先开口了:“张老板,你们唱戏的时候,在戏台上都在想些什么?”
张靖弛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有些懵了,程宛秋又接着说:“你们总是演绎着别人的人生,是不是很快乐呀?”
张靖弛看着她,低头微微苦笑了一下,然后抬头告诉她:“我们是戏子,虽然演绎着不同的角色,体会着不同的人生,看似潇洒自在,但是,我们在台上,唱着不属于自己的台词,伤心了不能哭,高兴了不能笑,因为剧本的情节,早已给我们编排好了”。
张靖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于是,我们只要站在那个戏台上,纵使悲痛欲绝也要强颜欢笑,兴高采烈也得挤泪掩盖,万般情绪皆不由得自己做主。这样您还觉得,我们快乐吗?”
张靖弛看见程宛秋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泪光,张靖弛也没敢多问,说了一声“我后台还有事,您尽兴”,便起身离开了。
张靖弛一直认为台下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台上人的心酸,但是刚刚程宛秋的样子,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那一刻,仿佛程宛秋才是那个有苦难言的戏中人。
程宛秋紧盯着台上的人,眼中有泪水滚落,她记得以前娘亲也是这样唱戏的。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回去晚了,又要挨骂了”。身边的丫鬟看天色渐晚,赶紧催促着程宛秋回府,程老爷最烦小姐出来听戏了。
程宛秋擦了擦眼泪,赶紧起身离开了戏楼,没有一丝迟疑。
张靖弛在楼上看着程宛秋匆忙离开的身影,他心里满满的疑惑,他原来认为,程宛秋和那些北京城里的大家小姐没什么两样,现在看来,这个程家大小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