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不确定此时她身边最需要到底是谁?
路昕鸿,还是前夫?
呵,反正不是他。
噙尽落寞,苦笑。
“进去吧,看看阿姨。”
曼殊随凌翌进了房,两人就那样静默地坐在床边。曼殊一遍遍摩挲母亲的掌,泪水晕湿了母亲掌心的纹。凌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指尖微紧,想起她崩溃时的嘶喊。她说她不是个好女儿。那种歇斯底里的呼喊,怕是她压抑数年的苦痛。
沈曼殊,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会让她如此压抑自己?
不懂。
生在千万家境又身为独子的他,很少去主动感受别人的情绪。
可眼前的女人,却令他百般琢磨,仍是猜不透她的情绪。
似乎,她的眼底一直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轻声走出病房,打电话通知张主任。
“老张,我出差几天,有什么事你直接报董事长。”
“还有,小沈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给她留职。”
另端迟疑,凌翌继续说着:“照我说的办,该补的手续让小李先补上,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最后,又加了一句:“这事别闹的沸沸扬扬的,我希望只有我们知道她留职的事。”
收了线,折回病房。
“回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说完,曼殊又摩挲了一遍母亲的手。
“我已经给张主任打了电话,你安心在这里照顾阿姨。”
“凌翌,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指尖微颤,第一次,曼殊用着如此严肃而认真的语气同他说话。
求他。
求他!
在他印象中,她是个很有个性,也很独立的女人,也是从来不轻易求人的女人。
“帮我在公司附近找个房子,条件不能太差,我想带妈妈过去。”
“好。”
“还有……”
曼殊欲言又止,低眉,轻声说道:“你找到之后,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住址,尤其是他。”
他?
路昕鸿?
呵,指定错不了。
埋下微疼,柔声应道:“好。”
“晓夏那儿也先别说,她容易急躁,禁不住事。”
“还有吗?”
凌翌轻柔接过,曼殊仔细想了想,“没了。”
“好。你说的我都会去做。”
“谢谢。”
“不用。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曼殊身子微微一顿,却仍没有转身。凌翌望着她后背的眸散尽温柔。
是的,只要她说的,他都会去做。
一周后,母亲康复出院,曼殊瘦了一圈,凌翌亦是清瘦不少。这一周,凌翌很忙只有在深夜的时候才能驱车赶过来,每次见到曼殊熬夜看护,便让她去睡,自己接班直到翌日凌晨。
一整天下来,他也就只能睡三至四个小时。
多次劝阻无果,便不再阻拦,她只是每天精心为他做几道比较补的汤。
他们都是执拗的人,一旦做了决定都不会轻易改变。
母亲起初对于凌翌的到来自是诧异至极,不过听了凌翌的解释倒也不再追问。
他说,尔柳在外出差,不能回来看她,所以就让他过来帮忙照料。
母亲听后喜笑颜开,连连夸赞说尔柳有心,可曼殊心里却是微微一涩。凌翌会知道尔柳当然是她提前给他做的功课。
虽然打算把离婚的事向母亲坦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几日,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知另一端的路昕鸿会不会发狂。
而事实,路昕鸿也的确发狂了。
找不到她的人,甚至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要拨打,手机都是处于关机状态,为此,他已经牺牲了两部新手机。
再次,砰地一声,手机落地,被摔得七零八碎,可见用力之大。
联系不到她本人,便让人跟了凌翌,几日下来,仍无音讯。怎能不恼怒?
焦急,担心,最终却是愤怒。
明摆着,她不想见到他。
难道她又想从他眼皮底下消失?
不可能。
他也,决不允许。
可她若执意逃离,他又真的能禁锢吗?
想起三年前,想起那个雨夜,男人深深地呼了一口冷气。
待曼殊办好出院手续已是上午十点。凌翌还在公司忙着开会。
经过这几天的不辞劳苦,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看到凌翌人前人后地在医院里替她娘俩忙活,心中满是感激,当然,还有一丝愧疚。
为了母亲的病,他每天来回奔波还要应付公司的诸多大小事。重要的是,他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自她记事起,母亲便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自强自立,所以至今她都没怎么求过人。
也很少接受别人的帮助。
尔柳,算是第一个。
他凌翌便是第二个。
那时母亲极不放心,怕她和路昕鸿旧情复燃,所以一心只想让她嫁了。尔柳的出现拯救了母亲,也结束了她日夜的挣扎。
这次,母亲重病,她不可能告诉母亲路昕鸿已经回来的事实,更不可能带母亲回别墅,和路昕鸿住在一起。
晓夏那儿,她暂时也不想去麻烦。再说,晓夏到现在还不肯原谅她。
所以,只能让凌翌帮忙。工作、房子,只能靠他。
在曼殊告诉母亲要带她回H市养身体时,母亲态度坚决,甚至说了狠话。
除非得到那人的原谅,否则,她永远不回H市。但那人在三年前已离开人世。
百般劝说无果,曼殊告诉了母亲她与尔柳已经离婚的事实。
“妈,我和尔柳,离婚了。”
母亲一震,惊讶可想而知,刚站稳的身体差点跌了下去。曼殊低眉不敢去看母亲的眼。
“尔柳对我很好,但我不能毁了他。婆婆几乎天天催促我给他们尔家生个孩子……”
自不用再多说,母亲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竟难过的泪眼婆娑。
心疼曼殊,责难自己。他们上一辈的纠葛不仅毁了曼殊的幸福,也让她再也做不了母亲。
这一定是老天爷的惩罚,惩罚她当日抢了好朋友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要惩罚在女儿的身上呢?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温柔乖巧,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换得她的半生心安。
“尔柳是他们家惟一的香火,我不能给他生个孩子,不能……”
话没说完,母亲便搂过曼殊的肩,相互抹泪。
这也是,离婚后,曼殊第一次为了三年的婚姻流泪。
不曾携手波澜壮阔的爱情,终究牵手平淡安稳的三年之期。
曼殊想,她终于可以在婚姻的牢笼里画上句号了。如今单身的她不会再陷进别后重逢的爱情,亦不会再踏足婚姻的围城。
此时,以及以后,她只想做一个真正孝顺乖巧的女儿。
“妈,我在市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每天上下班都很赶,你就跟我回去,帮我洗衣做饭吧。”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唯有用这种办法她才放不下心,跟自己回市里。
“离婚以后你一直在市里?”
母亲不觉提了嗓音,诧异,惊疑,惶恐,一种强烈的不安袭入脑海。
“不敢告诉你,便回了市里找晓夏,然后就在那儿找了份工作。”
母亲很警觉,即刻嗅出曼殊言语中的闪烁,“他回来了?”
“嗯。”
曼殊回应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足以令母亲倒抽一口冷气。
“妈,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请你相信我。”
“不是妈不相信你,而是……”
“阿姨。”
凌翌刚开完会便赶过来接她们母女。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凌翌便乐呵呵地推开门走进病房。
见了凌翌,母亲极速抹去眼角的泪,曼殊则是别过脸,轻轻拭着涩疼的眼眶。
“怎么了?”
凌翌不明所以,不由得问出了声,母亲连忙说着没事没事。
曼殊不说话,而是直接拎起打包好的行李走出病房。母亲当着凌翌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在凌翌的搀扶下上了车。
临上车前,凌翌无声向曼殊打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