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新奥尔良之声的凯米·沃米利安，我现在位于马丁·路德·金大街的玫瑰酒吧，就在今天晚上……”
“太平日子要到头了，你别不信，丫头。”
轮班的乔安娜一边为少女盛饭，一边听着电视，不停絮叨着：“女巫已经死了，但谁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同伙呢？别看拉法叶距离咱们一百多英里，那可是女巫，会巫术的！”
时间已过午夜，此时到医院食堂打饭者，除了莉娅再无他人。饭盒不大，装了一勺土豆羹便满了一半，莉娅格外让乔安娜多添些米饭，因为艾伦在她出门时临时提醒道，米饭最好配土豆。
“我相信你，尽管我也不愿意承认。”
莉娅翻折着衬衫袖子，面容姣好，但面带忧愁：“哪怕整个路易斯安纳也没有几栋教堂，同是南部地区，教会在这里的势力格外虚弱……您应该听说过那起案子吧？”
盒饭已经盛完了，但对话还在继续，乔安娜深夜值班，难得碰到有个愿和她闲聊的少女，怎会有赶人的打算：“那起案子，你是指……难道是……”
“没错，就是那起。”
莉娅轻叹了口气，低头捏起胸前的十字架项链，轻轻一吻：“渎神之罪。”
乔安娜脸色顿时变了。
时间需要向前回溯，并非拉法叶女巫焚烧案的上个星期，而是去年八月份。报案人是一名农夫，那日本应十分平常，但他照例走进自家玉米地后，却在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被剥光衣服的修女，摆着扣头的姿势，头上插着象征撒旦的鹿角，天灵盖戳了两个洞。这件事就发生在拉法叶……那里七成的居民都是忠诚的教会信徒，简直太恐怖了，这个案子本身就非常恐怖，尤其……”
“那日之后，枯萎病把那里的庄稼全毁了。”
莉娅淡淡地说道：“短短一天功夫，本来已经丰收的玉米田，衰败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啃。不然为什么上周能逮到个女巫烧死呢。农民们感到恐惧，更需要复仇，所以不管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真的女巫，他们终归也得逮着一个。”
时间已晚，食堂的确空寂，但这一刻却格外寂静。
乔安娜冒出了一身冷汗：“孩子，你可别瞎……”
“是啊，阿姨，你没听我说过什么，咱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闲聊罢了。”
莉娅端起盒饭，温雅笑道：“像你说的，女巫已经死了，那咱们肯定就太平了。”
食堂位于住院部大楼一层，莉娅开始返回楼上的特护病房，顺着走廊，向电梯井走去。
市立医院占地广袤，住院部和门诊楼并列而立，其间有通道相连，环境委实复杂。别看只是区区一个上楼，若莉娅记错了电梯，单双层不停都算小问题，窜到门诊楼里才叫热闹呢。
“耽搁得有些久了，也不知道艾伦睡没睡着……嗯？”
电梯门打开了，莉娅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艾伦？”
“莉娅，好巧！”
艾伦穿戴整齐地站在电梯里，只是头上蒙着纱布略显狼狈，见开门既是女友，他同样略感惊讶：“你已经打完饭了？”
莉娅错愕极了：“打完饭了，你想要的土豆和米饭。不过艾伦，你怎么突然下楼了，病号服呢？怎么还把衣服……”
“我们回家。”
惊讶之后，艾伦的表情便是凝重：“把盒饭带上吧，然后这是你的手包，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我出门前检查过病房了，信用卡是揣在你兜里呢？”
“在我兜里，不过艾伦，你等一下的，我有点不太明白！”
莉娅一只脚踏进电梯：“不是说今晚要住院观察一宿吗，为什么突然想回家了？你确定身子不要紧了吗？而且还这么着急，直接揣着我的包跑到1楼……”
莉娅是真被惊到了。她早在出发离开家门前，便听说艾伦在救护车上昏了过去，等她赶到医院时仍未醒来，更早已急得不像话了。好在出了一个脑震荡外，似乎就没有更多问题了，艾伦甚至是健康得不像话，但脑震荡就是脑震荡，何况他都同意留院观察了，为什么突然间……
“吓到你了吗，真是抱歉啊，亲爱的。”
艾伦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了，苦笑上前，揽过莉娅的腰肢，带她走出电梯：“我只是真不想把时间都耗在医院里。这可是个超级美妙的新世界诶，有那么多事值得了解呢，我哪有空傻待在病床上啊。”
莉娅顺着他走向住院部大门，接过自己的手包：“什么新世界？”
“这个嘛……先不说别的，莉娅，我知道你是专家，先请教一个专业问题啊。”
艾伦脸色是真不好看，左手掏着手机，通讯录搜向父母：“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人形怪物，造型和超级壮汉差不多，就是个子格外得高，然后是用重剑做武器的？”
他生怕形容得不够具体：“而且不是一般的重剑，给巨人用的剑，差不多有书柜一块侧板那么大的金属疙瘩？”
两人已走出住院部了，艾伦一把撞开大门，一片晴朗的夜空迎面扑来。此时夜深人静，月明星稀，空气清新，温暖湿润，更有春蝉鸣叫不休，椰香扑鼻。这里是新奥尔良市立医院，位于市中心地带，距离神秘瀑布镇橡树街大约半小时车程。
“莉娅？”
看到女友盯着自己半天无语，艾伦询问道：“盯着我瞅什么呢？”
“瞅精神病呗……”
莉娅想笑想怒，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表情十分滑稽：“艾伦，这么严肃的时候，你突然跟我聊起电脑游戏？”
“……不是游戏，我是认真的。”
艾伦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就是说，不是游戏，不是电影，不是那些来源，而是……”
“神话传说和宗教记载？”
莉娅依然哭笑不得：“所以称呼我是专家？但是艾伦，你好像搞错了吧，这样没头没尾的问题，就算是几十年教龄的神父修女，也得现查文献才能给你找出答案吧？”
艾伦表情充满着不确定：“呃……是这样吗？”
莉娅愈发哭笑不得：“那当然了。如果是地狱三头犬、戈尔工姐妹也就罢了，什么手持重剑的壮汉，你的这种描述分明就是路人面庞，我怎么可能马上想到什么合适的答案？”
艾伦持着手机，面色深沉。
“地狱三头犬……”
他有些神经质地甩了甩胳膊：“地狱生物？”
莉娅不再笑了，亦不再怒了，她静静地看着艾伦，然后轻轻一叹，轻柔地揽上他的胳膊：“果然累了吧，让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吧，正式出院手续可以明早让他单独过来代办。还有，现在已经后半夜了，要不明天向学校请个假吧，在家修养一天。”
“那倒不用，后脑勺已经不疼了，最多就是明天多喝点咖啡吧，现在几点钟了……”
手机上显示凌晨1点。不知道医生怎么检查出的脑震荡，或许是伤势恢复得极快吧，艾伦是真的感觉良好，完全不需要住院。他被女巫打飞后，确实昏了过去，但这不也是区区两三小时就苏醒了吗？
“对了！”
艾伦心念一动，猛地打了个激灵，“莉娅，一直忘说了，就是关于现场另一个幸存者的事……”
“哦，那个啊。”
莉娅缓缓地说着，表情很平静：“就是另一个在现场遭到袭击的幸存者，当时你已经昏迷了，但她依然清醒着，就通知了我呗。很简单一件事。怎么了艾伦，你认识她吗？”
“呃……既然都说是其他的幸存者了……”艾伦已经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明明没有脑震荡，但头却再次疼了起来，“大约能有些印象……不对，是挺有印象，因为我记得有跟她交换过手机号码……不是，莉娅……那个……”
“咯咯……”
莉娅轻轻笑了：“结巴什么。好了，天已经晚了，你也很累了，既然确定要回家，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感情这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明明是疑似出轨，女友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但人家女孩这么表现是一方面，艾伦心里可是一点都不敢放松。
但总之，是时候离去了，停车场就在眼前，莉娅开来的丰田轿车也就在旁边，现场没有太多车，也没有太多人。只是不知今晚何时，居然下雨了，地面一片潮湿，望向天空，也是阴云密布，不见繁星。
停车场保安亭里亮着灯光，但保安早已睡着，缺失很不称职。但想也知道，不过一座医院，三更半夜，还能天天有人来偷药品吗？
“嗯……如果只是普通小贼，当然没有问题，但要是也碰上我刚碰上的那种情况……”
想及此处，艾伦不禁轻声嗤笑，但见莉娅莫名的表情，到底是轻轻一叹，然后将她深深相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