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初醒,在床上好一顿辗转之后觉得该是时候离开齐葑了,毕竟事儿已了,而且因为昨天的那个猜想我更想回一趟九重天,似乎所有的答案只有司缘殿内那个常年不理事务只专心酿酒的司缘星君可解。
便去寻了云珂,问他何时离开。可一推开房门,里面空空如也,被褥叠的整齐竟像是一夜未有人睡。
随手招唤来了个侍女,问道,“可知道住在这儿的白公子去何处了?”
侍女端着木盆,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屋子里面装作个很吃惊的模样回道,“那白公子不在屋子里么?”
如此浅显的装模作样只惹得人越发生气,可当下却又不能生气,只好好声好语的附和她道,“对啊,不在呢!所以,我在问你啊!”
良久,似有些装不下去的,扯了个如梦初醒猛然间记起的同我道,“对了,回姑娘话,昨日里好像白公子的妹妹来访过,说了些话后,白公子便跟着白姑娘离开了。”
云莳来过?“可知道谈了些什么?”我问她,没想过会问出些什么,可却是真的问出了话。如此方正让我觉得她的出现绝不是巧合。
她说,“回姑娘话,公子及姑娘讨论了好久,言语及好似提到什么塔,什么术,距离隔得太远,奴婢听不太清。”
我点点头,示意她下去,又看了眼这空无一人的房,嘴角带起个弧度,怕是有人在引我去岐宁塔呢!
可怎么办呢,纵然知道是个圈套,如今也没的选择了。
倒是起了兴趣想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算计的引我过去,这岐宁塔,究竟又有什么牛鬼蛇神在那边。
回屋收拾好行囊,其实也不过是几个精巧的凡间玩意儿昨日里出去买的想回月宫时带给姐姐们的。
一切妥当便来了泽栀处,想同她告别,管笙那儿那个问题搞不明白我是不打算见得,可泽栀不同,她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同云莳不同,我与她毕竟同在药王洞修习过,虽年岁长远,可怎么样,也是可以论资排辈唤其个师姐的。
有着这一层的渊源瓜葛,我与她之间也就注定了,不会像与泽栀之间那样。
初见她时,还只是个孩子,喜欢扯着我的袖口说我很好,是她最好的姐姐,会因为我的不开心而想法子逗我开心。
更不一样是,她只是个凡人,凡人命数短暂。
这一别也不晓得可还有再见的时候。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或许下一次再见时,她已是黄土满捧,难见了。
是以,所有的人我都可以不去道别,唯独她,不能。
可我到时,她的屋里却是空静的很,推门而入,发现她不在,桌上平放着一张纸,用镇纸压着,好叫它能够稳稳待着,不至于被窗外吹入的风飞了地,或花了字。
纸上聊聊几话。
拿起瞧了眼却是怒火中烧,好,好的很,平生最厌恶的便是算计威胁,这一次倒是做了个透。
将纸攒成个团握在手心,瞬间成了飞灰,流窜于指隙间。
气极之时捻决回了二十九重天朊阴殿,想着寻下母神,不料却被守门侍卫拦住,“小殿下,月神正在闭关,还请殿下勿闯。”
“母神怎会这个时候闭关?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母神闭关历来有数,隆冬三伏,每年两次,每次皆是月余,而如今于月宫,不过将春起,怎会突然闭关。
质问的有些声大,就在我觉得有些不妥的时候,那守门侍卫却面无怯色,恭恭敬敬似无事的站在那。
如此这般见怪不怪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过往岁月里,于那万年的时光中,我好似也是这般横冲直撞,从不讲究个体态典雅,仁慈宽和之道,并且毫无愧疚之心的。
心觉搁云珂那待的久了好像也是有点变化的,无怪乎凡人里有句俗语叫个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
瞧,我这不是可以很好的么,如此,都怪九哥,原是他一直掰扯着我胡作非为的。
扯得有些远,良久方听清他的回话,他说,“回小殿下的话,今早岐宁塔异动,月神方才镇压回来。”
又是岐宁塔!心中一惊,不免觉得这一桩桩事里存着些关联。
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我已明了,吩咐了声,“照顾好母神。”后便回了弦月宫。
此番回月宫不过是想恢复自身术法,一成的术法去了岐宁塔不过羊入虎口,那幕后之人既算计的如此明白,我若不做好准备的去岂不是瞧不住他?
可现下母神却在闭关,无人再可解我身上禁咒,当下心急如焚,忽又想到母神私藏的助灵丹,不禁一笑,便是它了。
猫腰着于朊阴殿外待了好久,只等侍卫交叉轮换的空堂,捻决隐身的再次悄咪咪偷溜进了殿内,略瞧了眼双眼紧闭的母神,见无异样,松了口气满怀庆幸地从暗层的多宝阁上取了助灵丹。
只我不晓得的是,就在我离开朊阴殿的那刻,原本双眼紧闭的月神眸色大开,瞧着我离开的背影,心中纠结异常,临了临了也不过叹了口气,继续闭眼沉心。
助灵丹,顾名思义于灵力修筑那是有增强奇效的。
只这灵力充沛也不过十二个时辰,算了算时间,着实不多了。
御风而飞,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岐宁塔。
初次来时因有云珂作陪,倒也不觉的此地阴寒诡谲。
只这一次,独身一人,阴森恐怖之意瞬时扑面而来,一路之上,冤魂邪祟无数。
手里紧握着芩炎,剑花一个连着一个的绽开,这一刻,我不得不庆幸,九哥赠我的芩炎是少有的至阳之剑,对付这等阴灵倒着实省了我不少功夫。
只杀得多了,就觉得这些阴灵仿佛是被控制着的,我一路砍杀便一步步的逼近岐宁塔中心,第一层,第二层。
在第三层处,阴灵消失殆尽。
一个妩媚的女子的声音从一间屋内穿出,“好久不见啊,音儿。”
音儿?这个人认识我?一步步的逼近,脚踹踢开门,瞧见了她。
被钉住在一棵树上,长时间的钉住导致她的皮肉都与树皮紧紧相连,不仔细瞧根本分辨不出。
“你是谁?认得我?”
她盯着我看了好久,才嗤笑出声,疯疯魔魔的喃喃着道,“你忘了?你居然忘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忘了。”
我走近她,仔细瞧着,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像是于哪见过,只不太确定,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是啊,音儿,我们见过的,”她忽然变得哀哀怨怨起来,柔声软媚的对我说,“音儿,我们可是朋友啊!你救救我好不好?这儿真的好难受,你瞧瞧我,难道不觉得心疼么,好音儿你带我离开这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有迷惑魅惑,故而在她变幻语调的时候便封了耳识,执起剑,抵着她的脖子,我问道,“可有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经过?”
她垂下眼,眸中尽是哀伤,仿若我刚做了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戚戚怨怨的继续用着魅惑之音道,“音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和你可是好朋友啊!你忘了我了吗?我是茵陈啊!
玄青之上,你说过要与我同甘共苦的,音儿,我的好音儿,你救救我,好不好?”
封了耳识自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不过凭着她的唇语,却知道了一个人名,茵陈。
似是有些画面闪过眼前,有两个女孩,她们坐在桃树之上偷偷的看着不远处温泉里泡浴的男子。
被发现了,拉着手便跑,跑的好远,站在那,气喘吁吁的相视一笑。
她们同吃,同睡,更甚至还拜过秦阳大地,讲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画面闪过的急促,我皱紧眉头拼命的让自己清醒过来,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却不能再这样下去,任由着那些人算计着我,拖延着,泽栀会撑不住的。
剑锋划过她与树皮干涸相交的脸,“哔咔,”挑落一片,解了耳识,问她,“到底,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经过?”
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泪眼婆娑,欲语泪先流的瞧着我,末了,唤两声,“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