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正中的熏香炉里,袅袅晕出的淡雅的香烟,使得习习浑身舒畅,慢慢放松下来,几欲昏睡过去。
习习沉重的脑袋一下子立得正正的,偏厅里有一个人,逆光而立,离自己不到一丈的距离。
“吵到你了?”他的语气好柔软,习习心想,比暮子勋还要温润一些。
“青索说你在等我。”他将厅正中的炉子揭开,用竹签拨了拨里面的熏香,不紧不慢:“这香有平心静气之效,看来,你最近没有休息好。有什么为难的事,说与我听,我试着帮你。”
他边说边走到习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习习这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样。三十出头,面目安详,似有佛根养过,微微笑起的样子,真真像极了庙里高高供起却舍身普渡众生的菩萨。仅是一身青衣,便暗暗将习习这个想法击碎。她有些发窘,不知作何回答,可自己恰巧被他注视着,无法逃避,直至面色微红,他才放过她。
“姑娘,你不说,我是无法帮你的。若是你觉得不好意思说给我听,不如在纸上写妥当之后再拿给我看,这样行吗?”他想出了一个法子,低声询问这个女子的意见。见习习一直沉默不语,他便拿来笔墨纸砚,细细摊开排好,等习习下笔。习习冷汗都快被逼出来了,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本来目的:“其实我只是”他不解,仍是微笑着看着她。心一横,丢人就丢人吧,反正过往此处的人不多,就算被赶出去,也没几个人看得到。“我在街上闻到茉莉花香,打听之下找到了这里,只是想进来观赏茉莉盛开的美景。”
听至此,他不由轻轻笑出了声。“我以为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不想却是,进后院看看茉莉盛开的景象。早些说,青索定已领你去了,呵呵。”习习瞪大眼睛:“这么容易啊?”害她还纠结徘徊半天,真是,都没人告诉自己
“我领你去。”那个青衣大夫对她道。
绕来绕去,茉莉花香越来越浓,低矮的的茉莉花树已经可以看见,比铜钱大一点的白色茉莉花点缀在丛丛翠绿的叶子中间,加上光的照射,淡淡折射出美丽而清凉的光晕。后院大部分的土上都种满茉莉花树,一眼望过去,已经开出花的不多,剩下的多才打起花骨朵儿,白色的花苞端庄,特有的线条将它们的活力恰到好处地展示出。满院一派生机,沐浴于其中,身心得以纯净,实乃一大快事。
享受够了,青衣大夫带她去院中的的一处八角亭内坐着。亭子建得本就比较高,坐在那里正好将满院飘香的茉莉尽收眼底。习习乐呵得紧。
“我叫万千寻,姑娘不介意的话,交个朋友可否?”青衣大夫介绍自己。
“我叫习习,凉风习习的习习。”习习也不吝啬,直接报上名字,偏过头问他:“万千寻?这个名字好奇怪啊,为什么不叫做千寻,或是万寻?”
万千寻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笑得很开心:“这么久以来,也曾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不过,你是最直接的。”他略停了一下,笑意带了几分挪揄,“不过,之前你怎么没有这般直接?”
习习好是烦恼自己,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之前青索话说得太快来着,我插不上话回他”她越说,声音越小,目光四处游移不定。习习暗自腹诽,其实就是不好意思欺负青索,好意思欺负你啊,但是,习习是何等人?你可以猜到她在撒谎,却猜不到她正在隐瞒的内容是什么。万千寻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没跟她较劲儿,仅仅很安静地笑着,像无声绽开的青莲。只是顷刻之间,她便被他这笑容澄澈了心思,竟低下头解释,声音细如蚊呐:“我只是觉得我这样问,你不会生气而已。”
万千寻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移向远方,看这片美丽的茉莉入了迷。习习抬头随着望过去,只是茉莉花而已,她实在不明白万千寻为何会入神?呆滞片刻,她再也装不下去,张开嘴准备将神游的人拉回来,有人轻轻喊道:“姐姐,不要打扰师父。”习习转过去,是青索,端着一壶茶。待他走近,习习悄悄问他:“你师父为何能看着茉莉出神?”
青索将茶放下,边斟茶边说,“师父看一样东西入了神,是断不许别人打扰的。虽然师父乃温润君子,但是他真正与人怄气的话,会许久都不与你说话,完全当你不存在。”满足完她的好奇心,青索接着问,“姐姐的问题师父可已帮你解决了?”习习瞅了两眼青衣大夫,叹了口气:“解决了。哎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青索不解。
习习对他重复之前的问题,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以防他再岔开话题。
青索踌躇,不太敢告诉她。
岂料,万千寻此时已经回过神,瞧见两人一个犹豫,一个好奇不已凑在一块儿无语,很是淡然地道:“无妨。既然你如此好奇青索,你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给她。”
“其实,师父种这么多茉莉,是为了悼念一个人。”
习习继续等下文,谁知,青索真就只说这一句。果然是“稍稍透露一点”啊,习习简直被整得没了想要再探究下去的念头。她“哼”了一声,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揭开杯盖,那股淡漠的香味溢出,杯中简单至极,仅有几朵新鲜的茉莉浮在最上面,茶水,有那么一点淡淡的绿,青花的茶盏,素白的内里,清新雅致,一口茶下喉,她有如置身阳光明媚,和风徐徐的郊外。
“如何?”万千寻问,“这些茉莉可以开得不够好,只简单弄了些许,不知味道可还合你的意?”
合意合意,太合意了!习习心里狂笑,面上愣是不动声色。她放下茶盏,不咸不淡地说:“味儿太淡,勉勉强强而已。”青索想说她却又不敢随意开口的憋屈样,将她装得甚好的脸色硬是给抹花了。习习忍俊不禁,青索脸色在这瞬间也变得青白交替。青衣大夫在一旁笑而不语。茉莉花香,笑语先闻,暖意融融,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