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谨转身,应付着那些黑衣人。唐青杏看着他被左右夹击,阵阵揪心,早已顾不得脚踝上的伤痛。
她想起方才的宴会,陛下寿辰刚过就敢行刺准太子,身份定然不凡。脑中忽而闪过上官许句句讥讽的嘴脸,她的双眸变得很深。
一对六,还是空手对利刃,纵然上官谨武功精炼,如此状况下怕也难于逃生。
此时,蓦地有个黑衣人悄悄溜到他身后,欲一击将他毙命,而他忙于对付眼前的黑衣人,显然没有察觉。
正当黑衣人举剑要刺下时,忽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上官谨身后。
黑衣人分辨清楚后却急忙收力,然而落下的剑还是划破了她的左肩,鲜血溅出,这一举动让其他黑衣人均停下了动作。
上官谨回头见唐青杏倒地,趁那个黑衣人无防备时出手一招,将他打飞几步远,口吐鲜血。
“本王不是说让你躲着吗!”他边打边吼。
唐青杏却注意到方才黑衣人微妙的举动,缓缓匍匐向被打出的黑衣人丢下的剑。
她拿起那把沾了自己鲜血的剑,强撑着站起身,将剑搭在自己右颈处,声音虚弱却掷地有声:“你们若伤他一根毫发,我便自刎于此。”
说着,她将剑往自己雪白的脖颈送了送,只觉一阵刺痛,便有血滴渗下来。
“唐青杏,你在做什么!”上官谨怒吼了一声,这女人以为自己有多重的分量,能让这帮杀手却步!
然而结果却出他所料,这帮黑衣人思量片刻,为首的沉声道一句“撤”,转瞬消失在黑夜中。
唐青杏见状,露出一个笑容,软身倒下,手中的剑却依旧紧握不放。
上官谨见那些黑衣人真的离去,眸中震惊之余还含了些失望。
他先去翻看了晕倒在不远处的黑衣人,颈下有一枚小小的紫色花纹,他凝了凝眸,这帮杀手的价钱可不小。
唐青杏此时倒在地上,却尽全身力气保持着清醒。
上官谨一掌将黑衣人毙命,随后走到她身侧将她横抱起走到马车前。
他回身将马与车的缰绳解开,刚欲把唐青杏送上马,他便注意到她手中还紧握着滴着血的长剑。
“把它丢了。”他伸手要拿,唐青杏却不放,有气无力道,“若是他们再回来……”
“我上官谨还没沦落到要女人牺牲自己来保护本王的地步。”
他再度伸手,她却依旧不松手:“可这是保全你我最简单的方式。”他自然看出了,那些杀手是被下了令不能伤唐青杏。
思此,他将她放上马去,待她勉强坐好后,他也翻身上马。
骑出不远,她依旧握着那柄剑,而她神思不清时,上头传来一句冷冰冰的问话:“你如此护着本王,是怕当不成太子妃,继而当不成皇后吗?”
唐青杏闻言心头一颤,泪珠瞬然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她淡淡苦笑:“原来在殿下心中,妾身如此不堪。”
“哐当”一声,她手中的剑落于数步之外,手也已然放松,显然是晕了过去。
此时已然将近寅时中,珩王府自主人回来后便打破了宁静。
“去,把成远唤来。”上官谨将唐青杏放于榻上躺好,却见她的睫毛沾了一些水珠。
她方才,是哭了?他心中微微惊诧。
他伸出弯起的食指,刚要触到她紧闭的眼睛,门外便传来一声哈欠,随后是一个慵懒的男声:“这半夜三更的,喊我起来做什么?”
“自然是救人,”他收回手,“看看她。”
成远走至榻前,看了唐青杏的伤势,又看向她的面容,讶异问道:“这不是……你那个心上人吗?”
“不是,王妃。”
“王妃?那怎的与你那心上人一模一样,好像……还没有易容的痕迹?”
“不一样。”
“可我看着……”
“快救!”
“好吧。”成远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势,又看了脉象,道,“她这两处剑伤颈上的浅一些,肩上的深些,但好在没有伤筋,并非大事。不过我方才观脉,似是心中郁结,莫不是你惹人家生气了吧?”
上官谨避而不谈,指着床尾道:“她脚扭着了。”
“怎么弄得那么多伤?”成远嘀咕着去查看。
所有的伤势都处理好后,上官谨吩咐侍女好好看护,便与成远离开了房间。
次日正午时,侍女急匆匆地跑到书房门口,在门外道:“殿下,王妃发高热了。”
“发热?”上官谨从里头出来,“成远可去看了?”
“已然将成先生唤去了。”
他“嗯”了一声,便朝画烟阁走去。
此时成远给尚在昏迷的唐青杏把脉,得知发热原因后恰逢他进来。
“如何?”
“应是无妨,想来是她这体质问题,烧三天自己也就退了,难得你这么上心啊。”
上官谨闻言不置可否,转身刚要离开,却见唐青杏嘴唇翕动:“她是在说话?”
成远望了一眼,缓缓道:“好像是吧……”
“去听听。”
“你的王妃为何要我听?”
“让你听你就听,少废话。”
成远一脸不满,却还是俯身附到她唇前。
“父亲,我,不要,回府,阿……”他一字一句复述着,念到此时却抬起眼望着上官谨,面上含着怪异的疑惑,“谨?”
皇宫内,皇帝对于上官谨遇刺与唐青杏受伤一事尚不知情,在听上官谨说完后,立刻拍案怒道:“竟如此胆大包天,朕定然要下旨彻查,将那幕后主使交由你处置!”
“无须了父皇,儿臣已知是谁了。”他眸中含着苦涩。
“哦?谨儿是想说你三哥?”上官许对皇帝疼爱上官谨意向不满,皇帝多少也知晓。
“不,”上官谨立即否定,声音越来越缓,“是……二哥。”
“老二,为何?”皇帝不解,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二儿子温和儒雅,对上官谨也是照顾有加,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是他。
“三哥厌儿臣是真,但他为人直率,暗杀这等事是做不出来的。”
“那也不能因此断定是你二哥,你大哥、四哥都无可能吗?抑或是,你的某个皇叔?”
“这些人自然都有可能,可……”上官谨顿了一下,继续道,“父皇以为为何刺杀儿臣的人未伤儿臣半分,王妃却身受两处伤?除二哥母妃是王妃之姑母外,可还有人再与她有何相连到特地给她留一条命?”
皇帝闻言默然,良久后沉声道:“朕明白了,谨儿若无别的事,便回府照顾王妃吧,此时朕自有定夺。”
“不,儿臣还有一事。”他的目光忽而变得很坚定,“父皇,儿臣一直想问,为何唐青杏与阙儿在容貌上除一双眼睛外极其相似?”
上官谨所言双眼不似,并非是外形,而是那双眸给人的感觉。
皇帝听了上官谨的问题,表情开始变得饶有兴味:“谨儿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唐青杏本是靖安侯府嫡女中最小的,但从未传出国任何声名,而她又与阙儿极像,若非巧合,便是父皇特意安排的吧?”上官谨垂首道。
“谨儿言下之意,是父皇把阙儿放入靖安侯府,安了个唐青杏的名字,给了个靖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嫁给你,让你如愿以偿?”
“儿臣以为,应是如此。方才为她治疗时,我府中的大夫说看不出她易容的痕迹,而且只有阙儿一人会唤儿臣‘阿谨’。她伤了脚,儿臣将她一路抱至马车,发觉她与阙儿身形身量皆相差无几。况且,若只是刚入门,且与儿臣素不相识的闺中小姐,何以用性命来护儿臣?但是容貌相似也就罢了,可这些都是巧合吗?儿臣不信。”
“难道你就不怕,她是故意以此迷惑你?”
“若是父皇不问,儿臣自然还是心存怀疑,但父皇有此一问,儿臣便深信不疑。”言语间,他眸中的光亮更甚。
皇帝笑了笑,对上官谨道:“谨儿果真心细,只是你只猜中了一半,唐青杏……确实是阙儿。但,阙儿本就是唐青杏,这身份并非朕安给她的。”
他听完顿觉不可思议,又觉欣喜,他当初一直担心以阙儿的身份如何迎娶入王府,如今这个问题竟被父皇一早解决了。
想到关于阙儿的身份,他又开口问道:“那父皇是如何知道阙儿便是唐青杏?”
“这个,便要从你出京南巡之日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