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上都,通往城郭的路上,一队匠人被用皮条牵引,清一色的南方人打扮,薄薄的外衣包裹着瘦骨嶙峋的躯体,这些人艰难地走在路上,时不时地有黄土卷起,有的人咳嗽,有的人则手捂住口鼻,显然,这些人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旁边是一队长长的牛车,车上驾辕的是些头戴皮帽,身着棉长袍的本地人,这些人边叼着烟袋,别唱着长调,显得格外的浪气。
“哟哟的长歌哟,哟哟的雪,哟哟的长生天哟,哟哟的牧人”,这歌声时远时近,时尔高声,时尔低落,在冬风的吹拂下,配着牛车的脖铃声,很有节奏的应喝着。
“只要交了这批人,我就可以见到我亲爱的母亲了!”坐着领行马背上的名全副戎装的将军,车轴的身量,腮下满脸的卷毛胡子,但其长相很是英俊,冷吹干的脸庞下,鱼尾纹却是很少。
“巴沙尔,进了城,能否把你的配刀借给我,我想让我的父亲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环月弯刀”,与其并肩而行的是位少年,衣着十分普通,看不出他的地位,但他要年轻许多,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俊俏的面庞,宽宽的额头闪闪的,身体里还散发出强烈的羊膻味。
“那可不行,这是大汗赏赐给我的”。
“你太小气了,我又不是不还你,我的家里有成百上千的奴隶和女人,数不尽的牛羊牲畜,难道你还不信我?”
“小王爷,不是我不信你,我是不信你的父亲,他年轻时就曾经借过我祖父的配刀,之后再也没有还过”。
“那算了,我就知道你很小气,我回去就和我姐姐说,她未来的驸马,就是很小气的人”少年不再说话,面向着远方,每当冷风吹过,别人都用袍子遮住脸,他则安然不动,好象很享受的样子。
这是一队从南方辗转万里的匠人,由元大都出发,千难万险,从一开始的八百多人,到现在的五百多人,大多都死在了路上,可押解他们的官兵,却一个都没少,二百人都是骑兵,清一色的’蒙古铁骑“。
”一会卸车你们四人一组,哪车卸完,哪组人休息!”眼见到了上都城,最前面驾辕的老者站在了牛车上大喊着。他是一名契丹人,是官府雇佣的车夫领班。
“小王爷“,城门口的士兵很礼貌的右手扶胸,向少年行起了鞠躬礼。
“我的哥哥回来了吗?”
“回小王爷,您的哥哥还在远征别国,但他胜利的消息,早就随着长生天呼呼的风声回来了,我们消灭了两千多名敌人,俘虏了大批的战俘,还有成千上万的牛羊”。
“是嘛,太好了”,少年策马飞奔,直向城里而去。
上都城的军械司,是个高大的院落,五百名匠人很快卸完了牛车上的东西,这时滚烫的羊汤早已摆到了他们的面前,在这里大家伙喝汤用的不是碗,而是一把把长长的铁制勺子,摆在了一旁。
“孩子们,你们辛苦了,快来喝汤吧!”一位蒙古老头张开了宽大的袍子,大声地叫着。
只见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热气腾腾的羊汤,没有人上前拿勺子。
“去吧,到了这里,你们不再是囚犯了,”巴沙尔向众匠人挥了挥手。
“别急,都有,后头的锅还在煮着羊肉,管够,管够!”看着如狼似虎的匠人们抢着喝汤蒙古老头又一次挥起了双手,维持起了秩序。
“爷爷,看,大汗赏赐的环月弯刀”,巴沙尔摘下了配刀,双手捧了上去。
七宝七星镶饰的刀身,每颗宝石都闪着亮光,有红宝石,蓝宝石,还有杜松石,蒙古老头抽出宝刀,立时寒光乍现,这是一把有双槽放血的宝刀,样子看似圆形,刀把占据了四分之一处,设计很是科学,宝刀便于骑战,挥舞宝刀的同时,借助着臂膀用力,达到最完美的攻势。
“这是什么?”蒙古老头发现了刀把的纹饰。
“好象是龙纹,不,又好象是蛇纹“,巴沙尔急忙解释道。
”不,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没等蒙古老头说话,一个拿着铁勺的匠人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巴沙尔上下打量了下此人。
“我当然知道,做这刀的叫乔锐,他死了,此前就在军中,就在前几天,死在了行军的路上”匠人很肯定的回答着。
”那太遗憾了!“蒙古老头收回了宝刀。
上都城有三千守军,分为三个‘千户所”,巴沙尔就是其中一位蒙古千户官,他的官职是世袭得到的,那位蒙古老头正是千户所的老千户巴扬阿,长子早年死在出征外国的路途当中,至此经过老人申请,他的职位由孙子巴沙尔继承。
“姐姐,巴沙尔对我无礼”,库木出是上都城王爷的长子,此时他正在对一旁试马的姐姐说话。
“我亲爱的弟弟,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蒙古的女人都身材魁伟,这位郡主叫作’那仁花”,她也一样,她正在试骑的是一匹两岁的蒙古马,马鞍子上镶满了宝石。身旁还有几名女侍陪护着。
“我曾经以父亲的名义,向巴沙尔借刀一看,他不但不借,还说父亲是个借人东西不还的人,为此我觉得他很过份”。
“哦,那是挺过份的,现在他在哪?”
“现在应该在他的军营里,炫耀着他的宝刀呢吧”。
千户所的校场上,巴沙尔挥舞着“环月弯刀”骑在马上左劈右砍,木桩散落了一地,听着士兵们高声的喝彩声,他很是陶醉,高傲的勇士就应该迎得众人的尊敬,他的血统是高贵的,黄金家族的血液里,征战,征战,还是征战,几十年的历史,让马背上的民族,成为了常胜军,他为之自豪,此时天上飘扬起了‘星星雪“,这是上都城特有的雪,你很清楚的看到五角形的雪花飘洒而下,洒落在了校场上,洒落在了士兵们的盔甲,更洒落在众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