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包,众人纷纷入座,服务生讲解麦克风和点歌台的使用方法,哲博看菜单,点了若干水果拼盘,若干小吃拼盘,矿泉水十瓶,两打百威,服务生记下,毕恭毕敬退出房间。
人一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何其政属于热场歌手,业余顶级水准,速点几首周杰伦潘玮柏的快歌,不用看屏幕歌词,唱唱扭扭,带起节奏;王达志、黄哲博、郑昆仑属于唱歌爱好者,积极排队点歌,听到何其政开嗓,纷纷叫好,暂时摁下插歌的念头;项寒霄和黄姗妮,江湖玩咖,路上简单聊几句,算是认识了,一入包厢立马找来骰子骰杯,开始喊牛牛,施若彤和钟玟诗慢慢搬屁股坐过来,天真懵懂问,你们这是玩什么呀?女生专属小角落形成;余洁滢坐在女人阵营边缘,既不玩骰子,也不唱歌,只安静坐着;旁边章晶磊和戴晓晨,埋头凑近,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讨论手机里的共同游戏。
大鸡哥的热场演出告一段落,开始逐个点名,项爷,唱什么,我帮你点,姗妮呢,钟姐呢,嫂子呢,神仙姐姐呢,一人一首,都唱起来呀。帮女生们点好《倒带》、《会呼吸的痛》、《盛夏的果实》、《后来》等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后,大鸡哥蹦蹦跳跳,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时不时涉足女生角落,参与骰子大战。
酒水拼盘上齐,大家边吃边玩。
此时,达志、哲博、昆仑粉墨登场,开始轮番献唱,四大天王,陈奕迅,谢霆锋,王力宏,动力火车,迪克牛仔,或深情或怒吼,握紧立麦,左右轻摆,唱得极认真。
孙乐水姗姗来迟,大家欢迎招呼,王达志领麦大喊,水娃,快来快来,跟我合唱一首,《北京北京》!来来来。
孙乐水说,你来嘛,我要吃薯格。达志喊,来嘛,我要唱不上去,你帮我候补呀!孙乐水应声,开一瓶矿泉水,找另一个麦,王达志酝酿情绪,开始演唱: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
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我似乎听到了它蚀骨般的心跳/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失去/
杭州,杭州……
虽然唱功一般,但达志仰头高歌,字字用力,还擅自改了歌词,见老板情真意切,大家连声叫好。孙乐水闭眼点头,表示赞许,拿起话筒,准备接棒。
“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
刚唱出前几个字,包厢里忽然一静,骤然暴起欢呼,玩骰子的,玩游戏的,通通停手,大家抬头同看屏幕里的MTV,同步歌词内容。达志兢兢业业、深情歌唱的余音仍在,但转瞬之间,便被乐水醇厚的音色和平滑的气息碾压,包房格调,从小区歌咏比赛提升至维也纳金色大厅水准,高下立判。去年,中国好声音第一季,黄勇梁博合唱一曲《北京北京》,前者炫技卖力,后者清澈干净,都是沙哑嗓音,却听得出巨大差异。没想到,平日不见开嗓的孙乐水一鸣惊人,扮猪吃老虎,达志一怔,赞叹一声好,扭动身体,紧紧闭眼,陶醉在痛快歌声之中。
就像霓虹灯和月亮的距离/人们在挣扎中相互告慰和拥抱/寻找着追逐着奄奄一息的碎梦……北京,北京……
两人尽了兴,共唱最后一部分。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在这儿我能感觉到自己存在,在这儿有,太多让我眷恋的东西……北京,北京,杭州,杭州……
喝半瓶百威,啃了几片西瓜,戴晓晨略有尿意,正要起身如厕,一旁的章晶磊抓住他,凑近耳朵,说,戴兄,劝你一句,第一泡尿别轻易撒,能忍则忍,否则,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等下,你就要一直去厕所了。戴晓晨将信将疑坐下,两人继续联机玩《找你妹》。
施若彤跟着骰子高手项寒霄和黄姗妮玩了几轮,熟悉了牛牛和梭哈的基本规则,她不喝酒,因而以水代酒,已经输得半饱。
何其政看不过去,这种眼神游戏,运气成分只占一半,经验丰富就偏偏能赢,他敲敲施若彤的细胳膊,说,别再玩了,歇会儿吧,你玩不过她俩的。项寒霄见状大喊,哎,大鸡你怎么回事你,观棋不语真君子。何其政也大喊,两只妖孽,休想为非作歹,欺负我神仙姐姐,俺老何跟你们玩儿!黄姗妮媚眼一笑,说,大鸡哥,你英雄救美,输了可要多喝一杯呀。
施若彤喜静,很少来KTV,更别说夜店了,今晚虽然滴酒未沾,但脑袋仍是涨涨的,她昏昏沉沉坐到一旁,瞧见桌子上一个方盒,心生好奇,观察起来。方盒小巧,像个四方桌球台,四边柚色木条框起,底部是高密绿绒布,摆两个骰子,方盒一侧有九块小木板,依次印刻数字一至九,施若彤伸手摸摸,每块小木板皆可绕轴翻动,正面朝上,是不同数字,背面朝上,则是统一花纹图案。
“我教你玩这个吧。”静坐的余洁滢坐近,柔声道。
“好呀,好多天没来店里啦,很想你啊,老板娘。”
“小彤啊小彤,你喝醉了吧,别喊我老板娘,叫我阿滢就好了。”
“阿滢。”
“嗯,乖。这个呢,是这样玩的,你抛两个骰子,抛出多少点,就要把相应点数的木片翻面。譬如,抛两个六,12点,那要开始翻面啦,你可以选择翻5和7,或3和9,也可以翻1、3、8,最多能翻三块木片,总和是12就行。你翻完换我翻。翻过面的木片就不能翻回来咯。直到谁翻不了抛出的点数,就输啦。”
“好像明白了,咱们来一局试试呀,你先来。”
余洁滢点头,坐直身体,抛骰子,四点和五点,她将1、2、6木片翻面。施若彤抛骰子,一点和三点,她怔了怔,发现没得选,只有四号木片可以翻。她翻过四号木片,说,如果刚才我骰出的是一加一或一加二,是不是就直接输啦?余洁滢笑笑说,对呀,你运气真好。说完抛骰子,六点和三点,又是九,她松一口气,将九号木片翻面。施若彤睁大双眼,神情紧张,轻轻抛下骰子,两个四,她长舒一口气,将八号木片翻面。此时,翻牌游戏台上只剩下3、5、7三个数字可选,看上去命悬一线,其实,只要掷出3、5、7、8、10、12这些总点数,就可以顺利过关,几率接近五五开,并不算低。余洁滢朝施若彤露出泄气的笑容,右手抓起骰子,上下抖动,轻轻落下,一点和五点,走投无路,余洁滢输了。
施若彤高兴极了,用力拍手,余洁滢哀叹一声,灌下半杯酒。
达志推门出去,在迷宫般的通道里找厕所,拐过四个转角,终于看到洗手台,他加快脚步,迎面走来一个帅气男人。
达志喝了不少,微醺状态,见此人眼熟,一时未能反应,对方倒十分清醒,响亮哎一声,拍拍他肩膀,说,达志,你怎么也在这儿呀!达志膀胱蓄力,定睛看看,原来是庞正阳,说,咦,你怎么在这儿呀,刚才群里喊你来唱歌,你都不回,撩妹呢。正阳说,哦,没注意没注意,你们在哪个包厢,我待会儿过来串门。达志说,C17,一会儿来哈。一边说着,心急火燎去撒尿。
走回自己的小包,里头孤单单一个葛方方,今天邀她从下沙过来,自然计划留宿,庞正阳没有推门进入,绕过几个弯,先去C17瞧瞧。
装作不经意路过,庞正阳透过小舷窗,眼神一扫而过,激活速写技能,脑中将画面定格,回忆瞥见的人脸,黄哲博,孙乐水,余洁滢,施若彤,何其政……好像熟人不少,于是推门。
“嗨呀,庞帅来啦!”何其政最先发现进门的不是达志,使劲吼。
庞正阳微笑鞠躬,向大家打招呼,尤其几位不太熟悉的,钟玟诗,项寒霄,章晶磊,戴晓晨。他敬礼招手,逐个致意。看到面颊微红的黄姗妮,正阳心脏狠狠一跳,有些惊喜,朝她笑笑,对方也点头笑笑。
哲博不知何时又补了两打百威,正阳拿起一瓶开了封的,随意入座,却恰巧坐到黄姗妮旁,他举酒瓶,敲敲姗妮面前的空杯,说,你到这儿来上班了。姗妮说,对呀,你和老板是朋友喔。说着,也举起杯子。正阳将自己酒瓶中的酒倒入她杯内,姗妮垂眉饮一口,睫毛细长,正阳放下酒瓶,讪讪说,今天开车,不喝酒。姗妮白他一眼,正阳笑道,看你们今天,都喝不少,等会儿收摊,得有人送你们回去呀。
唱支歌,玩把骰子,坐不一会儿,庞正阳起身离开,悄悄对达志说,等会儿,你们要走了,通知我一声啊。
回小包厢,葛方方正唱孙燕姿,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哎,庞正阳,去个厕所咋这么久呢。庞正阳搓搓手掌,按服务键,说,抱歉抱歉,刚遇到几个朋友,方方,你要不先回吧,今晚有点事儿,我们改日再约,好不好。
葛方方站起来,拿话筒说,喂,你说什么啦,都几点了,让我现在回下沙?
庞正阳难为情笑笑,摆出无奈表情,说,你打车回去嘛,我报销,下不为例。
葛方方收拾小包,粗重吐息几下,生气道,你,哼,你好讨厌啊,气死我了你,以后别找我拍照了。
服务生敲门,庞正阳结账。葛方方下巴团皱,瞪着两眼,怒中带泪,她靓丽且单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正阳一路安抚,几句俏皮话,葛方方很快破涕为笑。纯K门口,出租车一辆接一辆,正阳扬手,说,方方,我最爱吃葛根粉,下次咱俩一块儿吃呀。
“神经病,你坏啦!”
葛方方甩手,恨恨说完,爬进出租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