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天气不错的周末,望思玛早上7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吃了早饭,规整了一番,然后背着双肩包急匆匆出了门,这会儿,她正一个人坐在琴行的教室里乖乖练鼓。
自从加入了裴忻的乐队,望思玛一直压力山大,即使正儿八经的排练一次都没开始过,但她仍断定自己会四个人当中吊车尾的那个,所以从周五晚上一直到今天,她几乎都泡在了琴行的教室里。
九点的琴行里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学生在练琴,望思玛的教室在六楼,通过六楼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车水马龙的高架路。
窗外滴滴的喇叭声伴随着教室里隆隆的器乐声,勾勒出了这栋楼最有特色的音律。
风一样的“鸭舌帽男子”推门而入,望思玛鼻尖的空气里又掠过一丝香气,江峪一只手拿着鼓槌,另一只手提着外卖袋快步走进来,鸭舌帽盖过了他的眼睛,今天依旧是看不清脸的一天,“早,我们把第二段练出来。”
“老师。”望思玛看着江峪手里的外卖有些愧疚,“早知道你昨天演出到十二点,我就放在下午上课了。”
“管好你自己。”江峪依旧一副高冷孤傲的口气,“谱子拿出来。”
望思玛拿出了谱子放在谱架上,跟着上面的蝌蚪文练了起来,就在昨天下午,江峪带着望思玛把裴忻的新歌,准确地说是她们乐队新歌的鼓谱修改了一下,对,就是那首《弃过往》,再过几天,望思玛就要带着修改好的鼓谱和队友一起合奏了。
跟着DEMO,她颇有节奏感地打着鼓,这几天她练得很勤快,虽然感觉疲惫,但她还是在坚持,允诺过要做好的事情,望思玛从来都不敢食言。
江峪坐在架子鼓前一言不发地听着,教室里没有对话,只有鼓声,望思玛偶然间抬头瞄了一眼,发现这个男人已经抬高了帽檐与她对视着。
望思玛的心脏突然“咯噔”一下,因为走了神,脚上也跟着踩错了拍子停下来。
江峪看着她,不由摇摇头。
“这个我小节重新来过。”望思玛侧过脸寻找着乐谱中打错的那个地方,“要是下周打成这样,白发女魔头非得炒了我。”
“你们主唱?”
望思玛点点头。
“确实是。”江峪说。
“老师,你认识裴忻?”
“不,我一个朋友认识她,圈子这么小,总会听到点什么。”此时,江峪起身走到了望思玛身边,拿走了她一只手里的鼓槌,俯下身子,“你这个地方还是不对。”他拿着鼓槌,在望思玛面前的小军鼓上示范了起来,“要像这样……”
鼓槌在望思玛面前“哒哒哒”敲了起来,鼓面上发出颗粒感清晰的音响,“首先,你要保证你的音乐节拍是恒定的,其次,左手在小军鼓上的力量也要注意强弱关系……这些轻重缓急的细节,将来都是甄别你演奏能力的依据。”
望思玛一字一句耐心地听着,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一看,是江峪,江峪抓着她的手腕,“再放松一点,用你的胳膊去带动它。”那白皙英俊的脸离她只有几厘米远,帽檐甚至帖到了望思玛的头发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虽然他面无表情,但女孩依旧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懂了?”江峪冷冷地说。
“哦!”望思玛羞涩地点点头。高挺的鼻子,流畅的下巴,还有致命的眼神,江峪的侧脸漂亮得像一尊雕塑,不,是像狗血电视剧里的帅气男二号。
气氛安静了几秒,江峪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起身坐回了对面的凳子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望思玛的心里像一只乱撞的小鹿,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热乎乎的:清醒一点望思玛,你是来学鼓的,不是来被撩拨的!
“咚咚咚。”有人叩了叩教室门,江峪和望思玛同时望向外边,还未等江峪说请进,一个姑娘便自说自话破门而入。
“江峪哥哥,江峪哥哥。”姑娘看上去和望思玛差不多大,穿了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脸蛋还算精致,就是妆容有些浓烈,她笑眯眯地走到江峪身边,两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江峪哥哥,那个学生考级过了,他的父母特地来感谢你,陈老师叫你过去一下。”
“还没下课,让他们等一下。”江峪无奈地回答,身体也不自觉向前倾了倾,试图摆脱肩膀上的那双“咸猪手”。
“哎呀,陈老师说现在就要去。”女孩子依旧嗲声嗲气,“那孩子的爸妈说要给我们介绍商演,想推荐我们琴行的几个团队,陈老师很感兴趣呢,要你马上就过去。”说罢,还瞟了瞟鼓凳上的望思玛。
望思玛自然识相,赶忙帮衬说道,“江老师,你先去吧,我正好消化下刚才的问题,一会有不懂再问你。”
“就是就是,你让学生自己先练一下好了。”
“急什么,等课结束了我再……”
“江老师,来来来,我们正找你呢……”此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面露喜色站在了教室门口,边上还站着一对四十几岁的中年夫妻。
江峪看了看门口的人,又向望思玛那边看了一眼,起身道,“桌上的外卖是给你的,一会累了吃点东西。”然后压低了自己的帽檐,向门外走去。
嗲声嗲气的连衣裙妹妹对着空气翻了个大白眼,两只手不断推着江峪的后背,“江峪哥哥,走吧走吧。”
教室里又留下了望思玛一个人,今天来得太早,鼓也打累了,这会儿觉得无聊,于是她打开了江峪留下的外卖袋子。
刚才还半信半疑的她,现在倒是信了大半,透明的盒子里,有四只玫瑰酥,粉粉的造型很是可爱,果然是给女孩子点的外卖,可说是给自己的,望思玛却不相信,江峪在琴行素有“少女杀手”之美名,这盒颇有撩拨力的玫瑰酥,想必是给琴行哪个漂亮妹子准备的吧。
待到江峪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望思玛已经离开,唯独桌上那盒玫瑰酥尚未打开过。
今天是周日,本该晚上回宿舍,既然时间尚早,那就去学校的黑天鹅湖逛一圈,毕竟,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看过湖里的小可爱了。
一般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野在外面到处玩,校园的人很少,湖边只有望思玛一人,她喜欢这样静静地享受校园美景,没有他人争抢,也没有他人打扰。
走着走着,她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凉亭里,一个身着酒红色机车皮衣的姑娘正在和几个男人讲话,姑娘身材高挑,染着一头白发,望思玛一眼就认出了她,除了裴忻,校园里也没有第二个人能驾驭这身打扮。
望思玛离他们很远,但还是能感受到裴忻的心情颇为不快,说着说着,她竟揪起了其中一个男人的领子,男人吓得退了几步,边上的几人上前指着她似乎在怒骂着。
“这个女魔头,脾气还真是火爆。”就在望思玛想上前去拉住裴忻的时候,凉亭的另一侧突然走过来一个女人,女人穿着灰色通勤装,盘着发,脚上还踩着一双红底高跟鞋,因为背对着望思玛,望思玛看不到女人的脸,也不知道她的年龄。
女人站到裴忻面前,反手给了裴忻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特别响,远处的望思玛震惊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裴忻也毫不示弱,只是刚伸出手想回击,边上的男人立刻拉住了她。
此刻的望思玛虽然害怕,但还是冲了上去。
“裴忻!”
灰衣女人听到后方有人来了,便在几个男人的保护下迅速离开。
“裴忻你没事吧。”望思玛跑到裴忻身边,只见裴忻的唇角渗出一抹鲜血,她的情绪依旧激怒,看见望思玛,眼神中又添加了些许意外,“我没事。”
两个姑娘相依而坐。
绿水本无忧,只因风皱面,她们坐在湖边的亭子里聊了起来。
“所以,刚才那些人,是那次演出的主办方?”
“有可能。”裴忻看着中央湖里游曳着黑天鹅。两个多月前,因为裴忻突然从十心乐队离开,主办方为了不开天窗,就找了其他乐队顶替,没想到台下的粉丝开始闹事,还不断要求主办方退票,甚至还有人为此受了伤,那件事登上了S市的热搜,十心乐队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乱作一团,最后为了不得罪这些业界大佬,何亚维只好承诺主办方和欧特比推迟公演,这才避免了一场更大的闹战。
“思思。”这是裴忻第一次这样叫她,“今天的事……”
“不会,放心吧。”
“谢谢。”裴忻看着眼前的景致,心情低落,“我以前,就是在这个凉亭里跟何亚维学吉他的……哦,对了。”她突然岔开话题,“思思,除了打鼓,你平时还喜欢干什么?”
“喂天鹅。”
“喂天鹅?”裴忻指了指湖里的小家伙们,“是它们吗?”
“嗯,我最喜欢黑天鹅了。”
“为什么?”
“它们高贵冷艳,特立独行,从不随波逐流,一直用思辨的眼睛看人类,看世界……而且,在被人误解的黑暗象征背后,还寓意着那些我们难以分辨的真相。”
裴忻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望思玛。
“裴忻,你也喜欢黑天鹅吧?”望思玛笑着问,“你的杯子上,就有一只啊。”
裴忻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下,原来是陶贝贝发来的语音短信,裴忻点开了那条语音:
“学姐学姐,刚才亚洲校园乐队大赛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们明天带着身份证去验证资料,我手机快没电了,你跟莫龄还有思思也说一下吧……哦,对了,还有个重要的事,我们上次提交报名表的时候,还没有写乐队的名字,明天一定要确定了,裴忻,你想好了吗?”
裴忻沉默了片刻,突然嘴角一提笑了笑,她按住了语音键:
“想好了……黑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