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乐队的排练仍在紧张进行着,裴忻今天的状态很不好,由于前几天晚上练琴着了凉,这会还发着烧,陶贝贝不停地劝她回宿舍好好休息,或将乐队的排练时间延后,但是她不肯,复赛在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打乱乐队的进度。
这一次进入市级复赛的共有十四支高校乐队,比赛结束后,将会淘汰八支,也就是留下六支乐队进入决赛,这十四支乐队每一支都独具风格,实力不容小觑。
第二首新歌前几天就完成了编曲,这一次,副歌的后面还加上了一段超炫的吉他solo,这段solo是莫龄精心编排的,连一向要求甚高的裴忻听了都很满意,一开始裴忻还很诧异,这种难度的曲子,她一度傻傻地认为只有何亚维才能勉强弹出来,没想到莫龄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弹到这样高的境界。
裴忻确实不够了解莫龄,对于演奏功底扎实的莫龄而言,这段炫技的solo也仅仅发挥了她七成的技术而已,不,也有可能是五成。
围困在深夜里
曾经的纯真渐渐地远去
抹去了悲情
破旧的书籍里
跌宕的故事被时间封印
忘记了结局
我在阳光下蜷缩成真理
守护这碎片记忆
……
这是一首重金属风格的音乐,不仅是裴忻和莫龄,望思玛和陶贝贝也都很喜欢,尤其是陶贝贝,她一直视裴忻为偶像,而裴忻浑厚有力的金属声线,也最适合这一类型的音乐。
“这首歌不拿第一名,简直天理不容啊。”任何时候都无比乐观的陶贝贝一直坚信,黑天鹅一定能在下一场比赛中大获全胜。
“裴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唱到第二段的裴忻体力明显跟不上,她原本唱歌的时候都是站着的,今天竟然靠在身后的音响上,看到裴忻豆大汗珠一直往下淌的莫龄不由担心起来,“你这样会越烧越厉害的。”
“贝贝,我觉得你最后收尾的音色有些突兀,最后一个音明显比望思玛的吊镲快了半拍……”裴忻仍仔细听着音乐里的每一拍,“我们再来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裴忻的声音比方才更加虚弱,这四个姑娘里面,主唱和鼓手是最耗费体力的两个人,望思玛经过江峪一个多月的特别训练,体能明显进步了很多,一首速度较快的歌打上几遍倒也没太大问题,而裴忻就不同了,她一边发着烧,一边要专注声音的音量与力量的变化,手里还要兼顾吉他,一个多小时排练下来,已经消耗了她很大体力,这会儿,她的嗓子明显出现了疲惫嘶哑的状态,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我们再来一次,大家注意控制好右手的音色,跟着节奏不要乱。”看到裴忻仍在硬撑,莫龄忍不住发话了,“这遍大家一定要排好,然后我们休息一下。”
音乐想起,姑娘们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音乐里,鼓、贝斯、吉他踩着点依次进入到旋律中来,但是轮到裴忻开唱的时候,她却没有了声音。
莫龄抬头看了看她,只见裴忻站在话筒前,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她马上跑上前扶住了裴忻,裴忻靠在莫龄的身上缓缓瘫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抱着吉他不被磕到地上。
“裴忻。”大家围了上来。
“好烫。”莫龄摸了摸裴忻的额头,“这烧,怕是有三十九度了。”
姑娘们什么都顾不上了,迅速把裴忻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裴忻病了,上呼吸道细菌感染,再加上这两天不凑巧又碰上了生理期,所以才发了那么高的烧。
这会儿,医生强制她留在医院吊三天的抗生素,她拗不过医生和莫龄,也只能乖乖待在了医院。
“晚上我留下来陪你吧。”莫龄焦急地说。
“你明天不上课?”裴忻问。
“不上。”
“如果我没记错,明早是你晨读会。”
“没有。”
“这么有空,这两个家伙你不回去盯紧点儿吗?”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望思玛和陶贝贝,陶贝贝撅起小嘴朝着裴忻扮了个鬼脸。
“血槽都空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莫龄说。
裴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另外两个,沉默了几秒,“也是。”
冬季的夜空星辰如画,简单吃了点晚饭,两个姑娘在病房里抵掌而谈,曾经的两人,因为何亚维的缘故,可以说是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如今这漫漫长夜,两个姑娘倒也丝毫不觉尴尬,因为黑天鹅乐队,她们抛弃了过往,彼此坦诚相待,竟然成了朋友,对着窗外的夜空,她们开始谈论起各自喜欢的音乐,喜欢的乐队,还有喜欢的电影。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加入这个乐队?”裴忻倚靠在病床上问莫龄。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裴忻露出难得的一丝笑意,“算了,无所谓,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
莫龄看着她,同是欣然一笑,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半句回去,“是啊,天晓得我会和你在一起。”
夜未央,人已倦,虚弱的裴忻说着说着便倒头睡去,莫龄将她身后的靠垫拿下,替她盖上了被子,裴忻银白色头发枕在米白色的枕头上,身上还盖了条纯白色被子,那个舞台上英姿飒爽的女王裴忻,此刻就像一只乖巧柔弱的白色小猫,独自蜷缩在温暖的被窝中。
莫龄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望着她。
裴忻的睫毛浓密而上翘,高挺的鼻梁处有一颗淡淡的黑痣,红润的嘴唇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即使同为女孩的莫龄,也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
自从大一的时候见上一面,裴忻就在莫龄的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
大学一年级时,她去找男朋友何亚维,也就是在那晚,她第一次遇见这个临危不惧且对她充满威胁的女孩。
大学二年级,她经过琴行再次遇到了正和朋友在一起排练的裴忻,那时的裴忻手握吉他,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她羡慕她,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最向往的美好生活,但同时也错过了最重要四级考试。
大学三年级,她第一次去看了亚洲校园乐队大赛的市级决赛,她明知道十心乐队不仅有裴忻,还有何亚维,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看,而当裴忻的歌声唱响超级音乐馆的那一刻起,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何亚维,让她真正感到震撼的,唯有舞台上那个光芒熠熠的主唱裴忻。
第四年,她如愿以偿,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下,她和裴忻走到了一起,成为了黑天鹅乐队不可或缺的吉他手,这一年,她决定过自己的人生。
“啊!黑——”刚睡下没多久的裴忻突然坐了起来,“莫龄,快开灯,快开灯!”黑暗中裴忻惊慌失色大叫起来。
为了让裴忻睡个好觉,刚才莫龄已经把病房的灯全都关了,窗帘也拉紧了。
“好好好,你别急。”莫龄立刻跑到门口打开了灯,病房里很快又亮敞起来,“裴忻,你不会怕黑吧?”
“怕。”裴忻的身体竟然吓得哆嗦起来。
“好好好,我不关灯,不关灯,你安心睡。”莫龄又给裴忻盖上了被子,“难怪你宿舍的人总是投诉你开夜灯,原来你真的怕黑。”
裴忻躺在床上,渐渐地,她又酣然入梦。
晚上十二点,莫龄刚想在边上的躺椅上休息一会,裴忻的电话突然亮了,“这么晚了,是谁打电话过来?”莫龄本想将柜子上的电话按掉,但是当她拿起电话的那一刹那,她惊呆了。
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尾号是2100,莫龄确认了好几遍,这个号码,正是前几天在芬雅买家那里看到的发货人电话,不会有错。
“天呐。”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难道裴忻,也跟芬雅的假琴有关?”
不,不会的,莫龄不断暗示自己。
“裴……”她想叫醒她,可看到眼前虚弱的裴忻,她也没有再叫醒她。
莫龄接通了电话。
“喂,裴忻!你晕倒了啊。”
莫龄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接我电话,所以才换个号码,你没事吧,喂,你说话呀……”
电话那头的莫龄早已说不出话来,虽然这个号码没有显示名字,但是她听得出那个说话的人是谁,这个声音,她再也熟悉不过了。
莫龄挂断了电话,那个用2100号码打给裴忻的男人,是何亚维。
江峪和望思玛她们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而她们当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裴忻。
“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的。”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何亚维在这个圈子里本来口碑也不怎么样。”江峪说。
“那也不会,他虽然很想赚钱,但绝不会干这种勾当,他前途不想要了吗?”裴忻反驳道。
“或者,他也是被骗的呢?”莫龄安慰起病床上的裴忻,“我们报警吧,不要乱猜了,让警察把事情调查清楚。”
对于何亚维的为人,裴忻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虽然他自负又花心,但这种“违法”的勾当他还是知道轻重的,毕竟,他要对他的母亲负责,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何亚维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异了,父亲去了一个有钱女人的家做起了上门女婿,这些年,父亲对他们母子俩不闻不问,抚养费自他十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有给过,母亲为了培养他,一天兼三份工,砸锅卖铁供他读到了申南大学。
裴忻很清楚,何亚维虽然喜欢弹吉他,但要把音乐当成梦想,对他来说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乐队演出虽然有微薄收入,但要用它来养活自己就是杯水车薪了,归根到底,艺术还是有钱人玩的,像他这样家庭出身的人,不允许。
去年的亚洲校园乐队大赛过后,何亚维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吉他也不怎么练,演出也很敷衍,还经常跟社会上的人混迹在一起,虽然他说是在为毕业后的出路做准备,但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一直让大家很反感。
“算了,他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