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19支乐队的比赛几乎快要过半,莫龄拿着琴,踉踉跄跄回到了乐队的休息区,这一去,她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其余四个姑娘见神情恍惚的莫龄一跌一撞回来,全都焦急地围上来。
“莫龄,你怎么了。”望思玛看到莫龄的脸颊沾着灰尘,额头上还有个大大的包,“莫龄,头怎么受伤了,你摔跤了吗?疼吗?”
陶贝贝拿来了纸巾,帮着擦拭起莫龄头上的血渍。
莫龄看见四个好友围着在身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吉他,我的吉他……”
裴忻轻轻取下了莫龄身后的琴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莫龄的吉他,当她看到那把破碎不堪的吉他时,整个人都震惊了,“这哪是什么摔跤摔的……”她拉着莫龄的胳膊,恼羞成怒,“告诉我,是哪个该下地狱的?”
莫龄摇摇头,“我不认得……”
“裴忻,马上就轮到我们了……怎么办?”陶贝贝在一旁急得跺脚,“我们……我们要不退赛吧,先送莫龄去医院……”
“贝贝,不可以。”莫龄立刻阻止了她,“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北京,怎么可以说退赛就退赛,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今天就算少一把吉他,也得上。”
她与裴忻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充满了不甘,又充满了信任,脉脉含情,心照不宣。
裴忻点点头,“用我的吉他。”
“那你呢?”望思玛问,“我们这次特地加了一把和声吉他,少了的话会不会……”
“没事,我能解决。”说罢,她朝着另一边的乐队休息区走去。
另一边的休息区坐着刚刚比赛完的奇门乐队,主唱是邦萨。
裴忻走到邦萨面前,“能不能帮个忙。”
邦萨见想念已久的梦中情人专程来找他,立刻从凳子上飞身跃起乐开了花,两只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帮!帮!帮!什么忙都能帮,让我下刀山也可以。”
后面的队友一边看热闹,一边已是笑得人仰马翻。
“我的吉他坏了,能不能问你们乐队借一把?”裴忻正眼看了看邦萨,表情诚恳,这一眼,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我本想找镇天魄的,可他们在我们后面比赛,借琴不太方便。”
“借琴?”邦萨听完想都没想直接走到后面,“听到没?”他对着自家乐队的吉他手祁天真喊道,“你小子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拿出来。”
“哦哦哦。”奇门乐队的吉他手祁天真立刻把琴拿到了裴忻跟前,“请慢用,请慢用。”
“谢谢。”裴忻拿过祁天真的吉他道了声谢,又向邦萨点了点头。
“哎!谢什么?”邦萨挥挥手,“就只借一把吉他吗?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贝斯要不要借?你们鼓棒带了吗?”
“谢了,比完就还你。”裴忻拿着琴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区。
对面的邦萨见“女神”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表现机会,立刻精神抖擞笑得合不拢嘴,远远地,还不忘给裴忻抛去几个粗旷的眉眼。
刚好,前台的主持人念到了黑天鹅乐队的名字。
“莫龄,你可以吗?”
“可以。”
“好!开始了。”裴忻道。
五个姑娘手叠着手,随着一声坚毅的“加油”,她们再次站上了葵舞台。
所有进入全国赛的乐队都是每个市里首屈一指的团队,而上一次比赛留下的十九支乐队更是强者中的强者,抽到的比赛曲目虽然难易不同,但在乐手们各自的手里也被演绎得各有千秋。
莫龄站在裴忻的右后方,今天她将背着裴忻的吉他征战舞台,但是当她弹到第一个音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指头传来一阵刺痛,甚至手腕和小臂也使不上力气,她这才意识到,刚才楼梯上那一跤,她受了很重的伤。
比赛仍在继续,歌曲才刚刚开始,之前还无精打采的陶贝贝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神采飞扬,却不知另一边的莫龄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光影交错的舞台,金色的光打在莫龄脸上,她痛得直流汗,汗水从她受伤的额头一直流到脸颊,又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又顺着脖颈流到衣服里,那细细的吉他弦勾着她受伤的手指,带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痛,而这样的痛,她还要在舞台上忍耐四分多钟,并且,还要带着笑容。
莫龄的拨弦力度越来越轻,第一段……第二段……第三段……最后还有十二小节的吉他solo,裴忻在最前方弹着吉他深情款款地演唱,莫龄站在后面看着她,她是那么努力,那么用心,莫龄不想辜负自己,更不想辜负她。
“最后的solo,一定要撑住。”
四、三、二、一,solo响起,莫龄闭上眼睛,她要拿出最后的力气感受这个舞台,鲜血顺着她的指头一滴一滴流下来,落在震动的琴弦上,跳了几下,又被打落在地上……
让她绝望的是,只弹了四个音,她的手指便没有了知觉......
莫龄,已经尽力了。
忽然,一阵细腻、高昂、清亮的琴声从她的后方传来,恰好接上了刚才自己弹断的最后一个音,舞台上出现了第三把吉他。
“不,那不是吉他。”
莫龄睁开眼,这才意识到此刻“弹”第三把吉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林南希,林南希指下的六十一键生出一道道蜿蜒流畅的平行线,崭新的“电吉他声”继续萦绕舞台,是的,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声音,林南希都可以从黑白分明的键盘上弹奏出来。
站在身后的的林南希早已听出了莫龄的异样,莫龄对自己向来吹毛求疵,怎会有今日差强人意的表现,如果这样,莫龄一定是遇到了麻烦,所以,林南希临时修改了音色,将莫龄没有完成的solo,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演奏了出来。
最后十二小节演奏完毕。
音乐落下,台下响起掌声,五个姑娘深深鞠了一躬。
莫龄心怀愧疚,她拔下吉他电源,第一个走回了后台。
“莫龄。”裴忻很是为她担心,“你没事吧。”
“我没事。”莫龄强颜欢笑答,她的手指依然感到一阵剧痛,“刚才是我紧张了,没弹好。”她将自己的右手放在身后,生怕大家担心。
“没关系。”
裴忻把借来的吉他还给了奇门乐队,又走到林南希面前道了声,“刚才,谢谢。”
“哦。”林南希回了一声,“小意思。”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只剩下最后四支乐队比赛了,用不了一小时,复赛的结果就会揭晓。
休息区有一张桌子和五张椅子,望思玛把四张椅子排在了一起,让陶贝贝将就着先躺躺,陶贝贝刚一下台就倒在了椅子上,这会儿已经呼呼睡上了。
莫龄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此刻,她撩开了自己的衣袖,发现鲜血已经浸湿了整个袖口,见裴忻走过来,她马上拉上了袖口,低着头,一言不发。裴忻没有觉察到莫龄手上的伤,只知道她还未从刚才后楼梯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望思玛吵着要报警,莫龄阻止了她,她害怕自己的原因会给乐队带来再次的伤害,林南希也去后楼梯转了一圈,那个自动贩卖机所在的楼道还是个探头死角。
“莫龄,你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暗示你要去后楼梯。”对于莫龄的遭遇,望思玛的心里有许多疑团,譬如,他们为什么要找莫龄麻烦?葵舞台人流量这么大,他们是怎么知道莫龄会独自去后楼梯的?
莫龄想了想,却是有这么一个人告诉过她,不过不是今天,而是上次来葵舞台的时候。
“上次我在大厅买水,一个做保洁的大叔突然站到我后面跟我说不必都挤在这里排那么长的队,休息区后面拐两个弯,再顺着走廊走到尽头有一个楼道,楼道处有一个很大的贩卖机,平时都没人,只有我们员工会在那里买,当时我怕大家着急,沿着保洁大叔指的方向找到了那个贩卖机买了水。”
“当时那里也没有人吗?”望思玛问。
“有。”莫龄回忆,“我走到那个楼梯口的时候,那里还站着一个女孩想买水。”
“是谁?”
莫龄摇摇头,“不认识,背着琴,应该也是来比赛的乐手,她还跟我打了招呼。”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她问我们第几个表演,我说第十四个,她说她们是第二十七个。”
“就这样?”
“嗯,她说她不着急,就让我先买了,买完我就回来了……”
“听着也没什么奇怪。”林南希说。
“莫龄,那……”
“思思,让莫龄休息一下吧,她也累了。”裴忻打断了望思玛的话,“让莫龄静一静,晚上回酒店了我们再聊这件事。”
“好。”
莫龄坐在椅子上,头枕在了身后的墙上,有些头晕目眩,刚才从楼上滚下去的那一跤,不仅崴了手,就连头也重重磕了一下。
剩余的几支乐队很快比赛结束,休息区的乐手们都在相互鼓励相互打气。
“裴忻,这首《动物之本能》唱得不错啊,我看了一下,你们晋级的机会还是很大的。”镇天魄乐队的主唱大明走过来,“英伦摇滚就很适合你们,你们几个小女生平时干嘛要做那么重的音乐。”
“是啊,找准自己的位置最重要哦,仅凭喜好二字就挑战高难度很容易适得其反。”大明身后的吉他手阿轩也站了出来,乐呵呵道,“不过,你们把最后一段吉他改成了键盘,也算是耳目一新吧,弹得不错。”
“谢谢。”裴忻答,“我从不强人所难,黑天鹅能做什么风格的音乐,我比你们更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