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想成为吉他手

校园里的红枫叶终于寄来了秋天的第一丝气息，秋雨悄然而至，一点一滴渗进教学楼的钢筋围墙，来不及打伞的学生们在楼宇间竭力奔跑，唯有足球场上那几个挥汗淋漓的汉子愿意站在原地享受一波清凉。

雨天的校园是制造浪漫的最佳场地，雨伞温润了象牙塔里的清浅光阴，男生们纷纷脱下外套，将自己的女孩搂在怀中，一朵朵盛开的雨伞下，上演着一幕幕令人艳羡的雨中情缘。

望思玛无疑是被雨淋的那一个，薛佳雯一早就提醒她拿伞，可是她却嫌重，出门前的最后一秒她还是把伞放在了宿舍的书桌上，这会儿，雨水将她全身都浇湿了，从头发到裤脚一点不落，宿舍离教学楼要走十多分钟，而她，这会还要赶着去车站接朋友。

11路公交车终于停靠在申南大学站，望思玛已经等了足足半小时，每次下雨，校门口的这条主干道就会堵得水泄不通，虽然见面的日子是对方定的，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但凡来过她们学校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门口的交通折磨得哀声载道。

“莫龄！我在这儿。”车门一开，望思玛就跑上前去。

“呀，你怎么没打伞？”女孩见到她立刻撑起了手中的长柄伞，这把伞很小，但还是尽量靠向了望思玛，“快过来，你这样会感冒的。”

“我没事。”她抓住伞柄推向女孩，“往后一点，你的琴别淋湿了。”

“对不起，今天等车等了三十……”

“别说了，先去我宿舍，我给你擦擦。”两人边挽着手臂边踩着水塘径直走向了校园深处。

女孩名叫莫龄，是静中大学的中文系的大四学生，静中大学和申南大学这两个学校其实只相隔五公里，申南大学以艺术系最出名，而静中大学则是一所重文科的大学，就和它的名字一样，静中真境，淡中本然，这个百年老校出来的学生也大多儒雅内敛，做事稳健，比如莫龄。

望思玛和莫龄两个人原本并无交集，她们的相遇是在去年的草莓音乐节上，望思玛因为在现场太激动，背包上的金属挂坠不小心钩破了莫龄的衬衣，被钩破衬衣的莫龄顿时风光乍现，露出了半个胸衣，周遭的年轻人顿时起哄声一片，望思玛情急之下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好在莫龄事后也没有太生气，望思玛赔了罪，两人还一起吃了顿饭，最后就这么成了好朋友。

尽管差了一岁，但望思玛却和莫龄却很合得来，随着慢慢的深入交往，望思玛惊喜地发现这个文静的学姐不仅是一位出了三本畅销书的大作家，还弹得一手好吉他。

女孩子间就是这样，但凡有点共同的话题，就能让彼此相见恨晚。

“你的鼓学得怎么样了？”

“每天在宿舍练练基本功，周末去琴行练实鼓，还只是基础，老师说我有些心急了。”

“老江说得没错，打鼓这东西和吉他一样，没有捷径，只能不停地练，急不来。”

“对了，还没谢谢你把江老师介绍给我，换了这么多架子鼓老师，我觉得他最靠谱。”

“是吗？但我觉得，是你自己想通了要好好学而已。”

“那……莫龄，你今天来我们学校……是有什么事吗？”她开了一瓶矿泉水放在莫龄面前，“你们的读书会又和我们搞联谊了？”

“7点半，我约了裴忻。”莫龄低着头，紧紧握住了矿泉水瓶。

而听到“裴忻”两个字的望思玛，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约了裴忻，你……”她指了指放在桌边莫龄的吉他，“难不成……”

“我在高校艺术联盟网站上看到了裴忻的海报，所以，想来试试！”

“哦……”望思玛恍然大悟，随后又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白发魔女还真是魅力四射呢，不过以你的实力配她的乐队，嗯，绰绰有余！”望思玛带着一丝自豪道：”话说回来，学姐你现在还有时间组乐队？你不是在写书吗？你的读书会不管了吗？”

“不会影响，你放心好了，只是，我今天本想提早一个小时过来找你吃个饭，没想到迟到了这么久……”莫龄有些不好意思。

“七点半。”望思玛看看手机，“不好，马上就到点儿了，走吧走吧，我送你到楼下。”

其实对于组乐队这件事，莫龄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似乎已经不慌不忙地来到她面前。

一向温文尔雅的她，自小就渴望成为一名摇滚乐手，7岁的时候，亲戚从国外给她带了一把尤克里里，莫龄抱在手里玩了好几天都不肯放下，还缠着父亲教她，而他父亲只是个普通的语文老师，哪里会弹这个，于是，父亲就跟莫龄她妈商量着是不是让莫龄学个吉他。

可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要求竟被莫龄的妈妈断然拒绝，说起这莫龄的妈妈也是强势，从**着莫龄学这学那，人家小朋友还在理解灰姑娘水晶鞋的时候，她已经在莫龄的耳边读红楼梦了。

而所谓的学这学那，也只不过是学校的大三门，语文数学和英语，这也要学那也要学，对于莫龄爸爸提起学吉他的事儿，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哪有女孩子弹吉他的，像什么样子？我们小时候，只有那些不良少年才会弹吉他，穿着喇叭裤，带着录音机在马路上公然放噪音。”

“这都什么年代了，让孩子学音乐，以后长大多个兴趣爱好不好吗？”

“吉他是音乐吗？要学至少也得像楼下老徐她们家孩子，学个钢琴，拉个小提琴大提琴什么的啊！我不是不让你学音乐，你看人家电视里的交响乐团，穿西装礼服的才叫演奏家，人家演奏的才叫音乐好吗，你学的那是啥？你学的是坏。”

“妈，学吉他怎么就学坏了，你这思想太迂腐了……”

后来，母女俩为这事吵了整整三天，最终，母亲没能抵挡住父女两的轮番轰炸，不得不妥协了一步，“这样吧龄龄，既然你喜欢音乐，你先学钢琴，钢琴学好了，我再让你学吉他。”

先学钢琴，再学吉他，这条件，也亏得莫龄妈能想出来，与其说是说妥协，不如说是缓兵之计，因变制宜，这刚摸了几天的东西，谁能保证三五年后还那么喜欢？况且还是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7岁孩子。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莫龄真的做到了。12岁那年，她拿着钢琴十级证书来到父母面前，义正言辞地让父母信守承诺，让她去学吉他。

两口子当时就震惊了，母亲乖乖掏了钱，给女儿买了把吉他，又报了个学习班，莫龄这小姑娘也是争气，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坚持下来，吉他一弹就弹到了高三，也丝毫没有影响她优异的文化成绩。

高考那年，莫龄的第一志愿本是音乐学院，但在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压力下，她还是改成了静中大学的中文系，在母亲眼里，所谓的读大学就是读正儿八经的专业，将来当个老师，当个医生的才能捧住铁饭碗，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最重要的，是不愁嫁。艺术这种虚无缥缈的上层建筑，充其量也只能算人生中锦上添花的东西吧。

之后，莫龄在大学中度过了最平静的第一年，忙碌的课业也逼得她无暇顾及其他，直到大二考英语四级的那天，莫龄路过了一家琴行，门口的玻璃窗里展出了一把她很喜欢的木吉他，她在橱窗前驻足了许久……

她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去，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吉他让她挪不开眼，她与吉他的孽缘也就又开始了。

透过一间琴行教室的玻璃窗，莫龄看到了自己内心最向往的样子：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有的弹吉他，有的弹贝斯，有的在打鼓，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但却真真实实在交流，他们不用张嘴，一个眼神，一个琴音就能让彼此的灵魂深刻交流。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这种感觉，真好。

背对着莫龄坐在门口的是一个姑娘，黑色的头发，性感的露背T恤，纤瘦高挑的身材配上一把酷炫的电吉他，这架势，确实是让人一见钟情。只可惜，莫龄没有看到姑娘的脸。

后来……

莫龄错过了四级考试，又被她妈狠狠训斥了一顿。

“莫龄，莫龄！”望思玛的喊声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对不起，我刚才没听见。”

“到了，你自己上去吧。”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艺术楼跟前，“5楼哦，上去右拐就到了……”

今天的艺术楼安静得可怕，似乎整栋大楼都能听到莫龄推门的声音。

门开了，里面的姑娘看见了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