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睫玉轻咳了两声,道:“肈帮主,你叫他们停手吧,今日,厉家自会将天王帮的东西还给你。”肈中雄眼神一亮,随即冷笑道:“你便是厉家二小姐吧,你这话却做何解?”厉睫玉道:“肈帮主何等人物,难道还不知会我一个弱女子的意思么?”肈中雄沉默半晌,喝道:“停手!”他一声断喝,老不死和癞头蛇立时抽身退开,余严冬收了折扇,也退到厉睫玉身边。三人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心里都由衷赞叹对方武功好生了得。
肈中雄厉声道:“希望厉家二小姐言而有信,不然今日卯时,便是你厉家覆灭之时!”他冷哼一声,自院中跃出去,老不死和癞头蛇也跟着跃出去。厉府院墙外火把通明,亮若白昼,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围在厉府外面。
众人心里都是忑忑不安,纷纷看向厉睫玉。厉睫玉道:“四弟,严冬,你们随我进正厅。”接着转向小欣,道:“小嬿,你将厉府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厅外来。”
三人刚走进厉府大厅,厉芜荒便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向厉睫玉道:“二姐,你刚才说的还给天王帮是什么意思?”厉睫玉道:“四弟,我已答应肈中雄,厉家今日,便将江南的霸主之位还给天王帮……”厉芜荒愣道:“霸主之位还给天王帮?”厉睫玉接着道:“爹已经过世,念乔也弃家而去。我们厉家之中,再没人能撑起厉家。我们既然无法阻止肈中雄,我们至此便离开江南去罢。”厉芜荒立时便生出一腔怒火,道:“你懂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我们就这样退缩?爹辛苦了多少年才经营得这般局面……”一旁的余严冬轻轻在厉芜荒肩头拍了一拍,道:“四弟,听你二姐一言。”厉芜荒生气不已,道:“姐夫,我爹苦心经营了半生的家业可不能就这般断送,你这么大的官,可得帮帮我们。”余严冬苦笑道:“四弟,我又何尝不想,但我们朝廷中人不能过于插手江湖之事。我倒是支持你二姐的决定,厉家自行解散,总比被天王帮赶尽杀绝好上数倍。”厉芜荒道:“可是……”余严冬叹道:“四弟,此时唯此一路,别无他法。”
厉芜荒心有不甘,但是他心里也知道,要是肈中雄再带着那两个护法进来,自己和余严冬就算能应付这三人,厉府这些家丁又怎么能应付得过来天王帮其余的人?他愤愤难平,低头不语。
厉睫玉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功名利禄皆归尘,是非成败转头空。”余严冬跟着便接出下句来:“回首不过弹指间,一场惊梦笑谈中。”厉睫玉道:“严冬,你又何曾知会?”
余严冬登时便愣住了,三人沉默了半晌,直到小嬿进来才打破了沉默。小嬿向厉芜荒看了一眼,随即向厉睫玉道:“二小姐,人,都到齐了。”厉睫玉点了点头,让小琴扶着自己走到厅前。却见厅外站着厉府一众下人,都是惊慌失措地看着厉睫玉。
厉睫玉道:“诸位,你们在厉府也待了很多时日了,厉家有难,你们不离不弃,我甚是欣慰。不过时至今日,厉家已然难以为继,大家从此都散了吧。我自会告诉肈中雄,外面的人不会为难你们。”厉府的下人们顿时炸开了锅一般,喧闹不已。厉睫玉轻声向小嬿道:“小嬿,厉府的金库一向是由你保管钥匙,你带人去金库,将里面的钱拿出来,分给大家做盘缠罢。”
小嬿一脸茫然,厅前众人中有人嘈杂道:“小姐,我们不离开厉府。”每人表情各有不同,也是各怀鬼胎。厉睫玉道:“你们都去过你们自己的生活吧,自此以后,江南再无厉家。”她说话声音过重,又剧烈咳嗽起来。余严冬连忙过来搀扶,轻抚厉睫玉的后背。厉睫玉这次并没有阻止余严冬,任他扶着自己,她向木愣的小嬿道:“小嬿,去吧。”
厉芜荒看着厉睫玉,又看了看厅前的下人们,眼神和茫然的小嬿交汇在一起,他此刻的眼神中,想必也是茫然的罢。
功名利禄尽归尘,是非成败转头空,回首不过弹指间,一场惊梦笑谈中。
厉千翔笑傲一世,定是没想到这般的结局。
厉芜荒缓缓走到祠堂的门口,内心百感交集。厉府上下都在忙着收拾行囊,混乱不堪,此时只有这个祠堂是这般安静冰冷,因为现在,只有这个祠堂才真正的属于厉家,属于厉芜荒。
厉芜荒的目光落在厉千翔的灵位前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却见那灵位前的香炉上,端正地插着三柱香,而香仅仅燃去少许,看来是人不久前才插上去的。适才厉府所有的人都在前院,这香却又是何人所插上的?
紧跟着,厉芜荒嗅到了空气中淡淡香味,厉芜荒自小便和这香味的主人朝夕相处,对这香味怎能不识!厉芜荒只是刹那间便反应了过来,就在众人在前院争斗时,有人来给厉千翔上香,而此人,正是厉念乔!
厉芜荒喜形于色,仰头环顾厉府的屋顶,叫道:“三姐!三姐!”
但是夜色静谧,哪里有人答他。
厉芜荒又想呼叫,却发出一声苦笑,转身进祠堂去。
厉芜荒却没发现那屋顶之上,却隐藏着三人,正是天王帮帮主肈中雄和他的两个手下老不死、癞头蛇。老不死道:“帮主,这小子在叫三姐,难道是厉念乔回来了?”脸上浮现出忌惮之色。肈中雄未答话,这边癞头蛇冷冷地道:“你个傻球,厉念乔要是回来了,厉家怎么会得这般光景。”老不死怒道:“就你个大头鬼明白?”癞头蛇笑嘻嘻地道:“老子就是头大,就是比你聪明,怎么的?”老不死还想发作,肈中雄已开口道:“回去吧。”纵身跃将出去,老不死瞪了癞头蛇一眼,二人跟上肈中雄。肈中雄道:“方才我出手试了试厉芜荒的武功,他虽身法还略显僵硬,但武功已是不弱。而且他内力与厉家家传的武功浑然不同,你二人要想除掉他,必须小心行事!”
癞头蛇道:“帮主只管放心,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我们两兄弟出马岂能拿他不下。”肈中雄道:“厉睫玉一个病残丫头不足为惧,那厉芜荒可是心腹大患。我天王帮好不容易坐回江南头把交椅,决不能给厉家任何翻盘的机会!此事决不能有半点差池!”言语之时,他的目光中满是阴狠之色。
当第二日的晨曦投向厉家大院之时,厉府最后一波离开的队伍出门来,正是余严冬、厉睫玉和厉芜荒,还有小琴和小嬿。中吴城的县令早已带着官兵和马车在门口恭候,见余严冬出门,连忙拜下迎接,请余严冬、厉睫玉和厉芜荒上轿。余严冬连忙搀厉睫玉上马车,厉睫玉转向小琴道:“小琴你也上车来罢。”小琴低头道:“小姐你坐马车,我……我走路就好。”厉睫玉拉了小琴的手,道:“这马车宽大,坐下也不妨。”便将小琴拉上马车。
厉芜荒道:“小嬿姐姐,你也快上马车。”小嬿缓缓摇头道:“少爷,奴婢我只是小姐一人的婢女,如今小姐离去,厉府也已散了,奴婢我还是回老家去了,少爷你多保重。”厉芜荒道:“小嬿姐姐,你……”想出言挽留,但又不知能说出什么挽留的话来。小嬿对他淡淡一笑,随即低下头去,转身离开,巷子那头正有几个和小嬿同乡的厉府丫鬟等着小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