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严冬施展轻功,在大街上疾速而过。街上的行人多识得他,平日里余严冬不是坐轿便是骑马,今天却见他这般奔行,都是好奇地看向他。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余严冬已然来到最近的医馆内,大喝道:“医师医师,速来救人!”说着便奔进馆内。众人本排着队等着医师看病,见是余严冬来了,纷纷避让开来。那坐馆的医师姓钱,钱医师从桌前站起,叫道:“余大人。”要向余严冬行礼,余严冬道:“钱医师,救命要紧,快来看看玉儿怎么样了。”钱医师上前来看被余严冬抱在怀中的厉睫玉,此时厉睫玉已然昏迷不醒,浑身颤抖不休,嘴角泛着白沫。钱医师伸手为厉睫玉搭脉片刻,心中一凛,道:“大人,请进内堂。”说完向跑堂的弟子耳语了几句,便领着余严冬往里走进内堂。
余严冬急道道:“钱医师,玉儿咳血病恶化得如此严重,还不快快拿药为玉儿治病?”钱医师神色紧张,向余严冬行礼道:“大人,在下已吩咐弟子取药进来,不过大人恕我直言,这位姑娘的病情……”余严冬见钱医师如此神色,心中一寒,道:“你实说无妨。”钱医师道:“这位姑娘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解。”余严冬惊道:“怎么会?这不过是才患了几日咳血病而已,岂能危及性命?”钱医师道:“大人,这位姑娘虽然身患咳血病,但她如此状况,却并非咳血病所致。”余严冬愕然道:“非咳血病所致,那是何故如此?”钱医师道:“这位姑娘乃是食用五石散过度,又多日少进饭食,身体虚弱。加之食五石散后少行走,药力透入心肺之中,脉象已然紊乱虚弱,实已无可救药。”
余严冬怒道:“胡说,这五石散什么东西,玉儿她怎会吃这种东西。”他说着便伸手去搭厉睫玉的脉,却发现果如钱医师所言,厉睫玉的脉象果然是极度微弱。余严冬冷汗涔涔而下,一双手颤抖不休。厉睫玉昏迷在他的怀中,随着他双手的抖动,亦抖动不休。
这时,药馆的弟子端着一碗药过来,说是药,却是一碗冰茶。这五石散乃是名医张仲景所制,此散剂性子燥热,用于医治伤寒病症。每服食之后必须以冰食解之,否则便会毒火攻心,危及性命。进食之后,亦须多行走,忌静卧。此剂虽为药,实则并非寻常药物,乃是毒品。食者飘飘欲仙,形态癫狂,胡言乱语。魏晋时期名士多食此药,成为当时的社会风气。至大宋时,人们醒悟到它的危害,方才被广泛禁止。现食五石散者,多为取乐春宵,徒添情趣,名士已几乎远离此药。
钱医师道:“大人,快为这位姑娘服下此药,还能残喘片刻性命。”余严冬双手抱着厉睫玉,无法接药。他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将厉睫玉靠在自己怀中,伸手接过冰茶给厉睫玉喂下。余严冬道:“医师,你还有什么法子,快想出来,不管你要多少钱财,我都给你。”钱医师苦笑道:“大人,医者父母心,在下如何不想救人,但在下医术已尽,实则无能为力。对了,大人可去宫中寻太医们医治,他们也许会有办法。”余严冬幡然醒悟,道声谢了。便慌忙抱着厉睫玉又出医馆来。
余严冬刚出医馆,正撞见余府的管家吴管家带着几名家丁气喘吁吁地跑来。吴管家看见余严冬,大喜道:“大人,可总算找到你了,可有何事吩咐?”余严冬道:“此事要你们也无用,我得速去皇城找太医给玉儿看病!”他刚迈出一步,突然想起这五石散什么东西,厉睫玉怎么会进食?余严冬向吴管家喝道:“吴管家,你速回府去,带人将朱颜青和厉小姐带来的那个婢女小琴抓住关起来,等我回来再行发落!”吴管家惊愕道:“要抓夫人?”余严冬怒道:“说抓便抓,哪来疑问!”
这么多年来,余严冬一直温文尔雅,吴管家从未听见余严冬这般语气说话,当下慌忙连连答应。余严冬也不再理他,足下生风,直奔皇城而去。
皇城虽大,但余严冬幼时常在皇城中四处玩耍,对皇城是再也熟悉,几个转弯,便来到太医院门前,也不招呼,冲进医堂之中,大吼道:“太医太医,快来救人!”太医们纷纷从内堂转出来,见是余严冬,都要行礼。余严冬急道:“莫行什么礼了,人命关天,快点救人。”
太医们这才发现他怀中有人,纷纷上前来看。太医们眼力尖锐,一看便知道病情,纷纷道:“这不是五石散食用过度的症状么?”余严冬道:“我知道是五石散,快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太医们见他还是将厉睫玉抱着,连忙道:“大人还是将这位姑娘放下来吧,下官们方能医治她。”余严冬只得将厉睫玉放在榻上,又立在边上看着。太医道:“余大人,我们知道你心中焦急,可也得不挡着下官们医治才是。大人且去一边等候。”余严冬只得站到一边。太医们围着昏迷的厉睫玉,议论纷纷。余严冬见他们并无动作,急道:“你们倒是快点啊!”太医道:“余大人,你还是出去等候吧,下官们为她会诊,岂能不商量着办?”余严冬方知自己反应过度了,知道自己待在屋内反而阻碍他们,于是出门去,在门外焦急等待。
不多时,一名太医出门叫道:“余大人,你进屋来吧。”余严冬连忙进屋,却见厉睫玉躺在病榻之上,依旧昏迷不醒。一名太医道:“余大人,下官们已为这位姑娘施过还魂针,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余严冬按捺住内心的惶恐与不安,颤抖着道:“暂时?你是说她……没救了?”太医道:“说有救也是有救,不过说无救,亦是无药可救。”余严冬道:“你别这般拐弯抹角,到底是有救还是无救,直言便是。”太医道:“大人,我们乃凡间医者,无起死回生之术,这位姑娘已病入膏肓,我们实为束手无策。”余严冬黯然道:“那便是无救了?”太医又道:“但不知大人可曾听说大理国有一名鬼医,据说此人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救活。”余严冬登时醒悟,喜道:“是,是,是,确有此人在,只要寻得他,玉儿便有救了。”太医道:“只是这鬼医远在大理,又行踪飘忽不定,大人可得一番寻找。这一找寻,或许便是几月之久。但这位姑娘虽经由下官们施针暂时逼住热毒,但毒已入心肺,若无极寒之物镇住她心肺中的热毒,她断然活不过三日。”
余严冬一惊,道:“极寒之物?”随即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极寒之物,我如何没有?”他从袖中掏出自己那柄折扇来,放到厉睫玉身边,运功催动,折扇扇骨寒气陡增,寒气围绕厉睫玉全身,厉睫玉虽然在昏迷之中,但似乎也能感觉到轻松多了,本来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太医们见状,都是啧啧称奇。
厉睫玉性命无忧,余严冬方才能放下心来。他既已知晓只得鬼医方能医治厉睫玉,心中便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鬼医。余严冬当下便辞别了众太医,出得太医院,一路往余府而回。此时日已西落,天色渐暗。余严冬一心专注着怀中的厉睫玉,脚步匆匆。夜色下,一辆马车与他身前经过。余严冬走出几步,突然感觉到什么,回过头去看那辆马车。但是那马车去得飞快,已然离得远了。余严冬瞧着那马车远去,心中隐隐觉得自己适才和那赶车的马夫擦身而过时,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仔细想来,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正思索间,他怀中的厉睫玉轻轻地咳嗽了几声。余严冬回过神来,无暇再顾其他,将厉睫玉抱得更紧了,快步赶回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