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时,临近的村长家,院外忽然聚集起很多的年轻人,红井好奇地走上前去,却见那些年轻人正忙着整理弓弩刀箭等的工具,喧喧闹闹地,好像在准备去做些什么。
“每年鸦神的生辰,村里的年轻人都要进入分水岭后面的林子里,去打些獐子豪猪,用以供养鸦神,今天正好是供养的日子呢。”古青青一边给红井解释着,一边也帮忙收拾准备。
“那正好,相独夏你也随着一起去吧?”红井心底欣喜,分水岭很远的,昨天在溪边,相独夏曾指给她看过,她还记得那个最远最高的山峰,他说那里就是分水岭。
要是相独夏跟着去了,铁定这一整天都回不来。
“快别这么说,姐姐,分水岭那边很危险的。”古青青拦着红井道,“相公子一派书生儒雅,哪里似咱们山里人,那种地方相公子去不来的。”
红井低头小声道:“我想让他打些野味给我吃。”
“那你也不能让他去送死啊!”古青青维护起相独夏来,不远处陈丰华正在拉开弓箭做着最后的调试,此时忍不住往这边扫了一眼。
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
“就是啊,红井姑娘,你要吃什么告诉咱们,村里人给你打来就得了。”
“对嘛,你男人白白净净的,哪像个做猎手的人呢?”
“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可真够不懂事的。”也有些鄙夷的声音。
“你也真不心疼,我要是有个这么俊的男人,可是不舍得放他去送死的。”话越说亦就越不像样子。
红井一言不发,眼睛盯着地面。
“这些都是我的意思,与我妻子无关。”相独夏倏然开口,同时握上红井的手,将女子的小手紧紧地裹紧掌心。
“公子!”古青青急得唤了一声。
谁知一个男人扬声道:“想冲英雄,也该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说话之人却正是陈丰华。
他还对昨晚篝火边古青青撞到相独夏背上的那一幕耿耿于怀,昨夜寻他的晦气,硬是让古村长给解了围,此时听说相独夏要随他们一同去分水岭,再看到古青青对其百般维护,更是妒从心起。
“在下也想为妻子做些事情,就请陈兄指教了。”相独夏并没有动怒,反而陪着笑脸。
“相独夏,你也别说大话,不如今天咱们就比试比试,如何?”
“丰华哥!你怎么对客人这样没礼貌!”古青青狠狠地瞪了陈丰华一眼,转眸又对相独夏说道,“公子快别搭理他,他就是个粗人,什么也不懂。”
“你敢不敢?”陈丰华咄咄相逼。
相独夏并不在意,随口应道:“要比什么?”
“就比谁先捕到豪猪之王。”
“豪猪之王!”周边的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那是个什么东西?”红井未加思索脱口问道。
“小傻瓜。”相独夏倒是率先回话的,他捏了捏红井的脸,“当然是最大的那头猪了。”话语不屑,倒也说的诙谐。
他丝毫不在意身边的人,当众对她亲昵,弄的红井脸色一潮,却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可以。”相独夏看向陈丰华,“就依你。”
“公子……”古青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她的话音猛然被陈丰华打断。
“相独夏,你是个汉子,我也敬重你!我们就比这一次,谁赢了谁就带着青青到鸦神祠去,你敢不敢?”
这一下子轮到古青青面红耳赤起来,她紧张地看向相独夏,却发现相独夏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停留在红井那里,他深深地凝着红井,抬手替她整理好了额边的碎发,才缓缓开口说了句“好”。
古青青心底有抹欣喜。
相独夏并不知道村子里有个规矩,那就是在一年一度,庆祝鸦神生辰的“照月节”前后那几天里,哪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孩到鸦神祠去,便证明了他要娶这个女孩为妻,要在鸦神的见证下对其作出承诺,一生一世。
鸦神也会保佑庇护这对男女,永生幸福。
古青青一直对相独夏有丝爱慕,从他第一晚找到鸦神村时,她便注意到了他,只是一直也猜测不出这个男人心中对她的想法,此刻看到相独夏答应了丰华的挑战,便想原来这位俊美的公子,对她也是有丝情谊的。
她知道他有妻子,且他对自己的妻子处处宠溺维护,但是她并不在乎这些,她想这个男人看上去非富则贵,身上蕴含着一股强制凌厉的气质,他容颜倾世,寻常的普通人岂会有这般的容貌。
这位相公子,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而她古青青不过出身山村,能跟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即使做个妾侍,她也觉得十分满足。
他们鸦骨村内,哪有一个男人能和相公子相比的,简直连千分亦及不上。
古青青想着,两朵红云染上脸颊,几步走到自己爹爹身后去了,古村长亦是早就看中了陈丰华这个后生,他同古青青的想法不一样,丰华这孩子人品不错,虽说执拗了点,更难得的是他的拳脚功夫也不错,弓箭百发百中,是村子上少有的神猎手。
青青若是能跟了他,倒叫他放心不少。
古村长自然认为,丰华出身山村,从小就习得狩猎的本领为生,相独夏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怎么会赢得过他?
村中参加这次狩猎的,共有十名年轻人,个个皆是身强力壮有些本领的,陈丰华是他们的领头人,算上才刚加入的相独夏,总共是十一个人。
趁着天色尚早,陈丰华发了话,命令大家出发。
“相独夏。”他临走的时候,红井忽然叫住了他,想要再多看他几眼,或许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就不在了吧。
相独夏笑着:“快回屋去吧,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
红井点了点。
看着他离去,直到走出些距离来,红井才又喊了一句:“你要当心!”
“好。”男人远远地答着话。
随后是红井小声的自语:“可惜我想不起你是谁。”这句话说的声音很轻,再没有人听到。
红井草草地吃过古青青送来的午饭,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出了门去,一路向北,走的漫无目的。
她只是知道相独夏说要去南疆的秋迟国,所以她才想要躲开往南的方向,向着与他的想法相反的北边走,红井以为,这样相独夏就不容易找到自己了。
可是关于如何能走出这连绵的山,她自己也毫无所知。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但是不知为何,隐约在思维中,总有些相同的片段闪过,好似从前在什么时候,她也做过类似现在同样的事情。
也是为了躲避一个男人,她在夜色深浓的情况下,离开了一个镇子,红井却记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要躲避的男人又是何人。
也是相独夏么?
也是为了离开她而远走么?
红井想要回忆起来,但是思绪就更乱,眼前晃来晃去都是白色的衣裙,还有粼粼的水光。
无尽的海面,无尽的黑暗。
也不知走了多久,山路不尽,红井疲惫的没有了初始的精神劲头,山石险路,碎石直磨的红井脚底生疼,但山路却似无尽那般,始终就是看不到山谷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