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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周德威率子壮烈死 张文礼弑父惊骇亡(上)

壮哉红袍周德威,率子赴义晋王悲;再看弑父张文礼,既无担当何必为!

——第二十三回诗引

开场诗道罢,书接前文。且说葛从周悲喜交集而死,梁主朱友贞不胜痛悼,诏命厚葬,并命百官前往吊祭,自为其辍朝三日。葛从周生前好友刘鄩闻知大恸,哀毁逾恒,亲临吊祭后回府便即病倒,差些儿送了性命,也随葛从周而去。直病了百日之久,才勉强出得府门,前来上朝奉君。当时朝野闻之,无不为二人交情赞叹,以作佳话流传评说,皆谓羊左之交、俞钟之谊,亦不过如此。书中暗表,史说刘鄩又名刘掞,山东密州安丘人,亦是五代时期名将,并有“一步百计”之称。刘鄩祖上世代为官,父刘融在唐末曾为工部尚书,因与葛从周出身相似,故二人后来不打不相识,相识便相许也。刘鄩幼有大志,好兵略,喜涉猎史传。唐朝中和年间入伍从军,为青州节度使王敬武帐下小校。王敬武死后,三军推其子王师范为留后,朝廷却命崔安潜镇守青州,借机削青州之藩。棣州刺史张蟾谋袭王师范以夺其兵,王师范命都指挥使卢宏反击,卢宏反与张蟾通谋。刘鄩请令出战,在半路设下伏兵,故作到军前犒军,卢宏只得设宴相待。酒过三巡,刘鄩在座上擒斩卢宏,并尽杀从其乱者,带回其兵,将一场血战化于无形之间。王师范从此器重刘鄩,任命为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率军攻下棣州,擒杀张蟾,唐朝只得封王师范为平卢节度使,从此复为一路诸侯。

自从兖州战后,葛从周特别向梁主推荐刘鄩有大将之才,送往大梁。朱温见到刘鄩后,亦认为是个奇才,任命为元从都押牙。当时朱温手下大将如云,且都是随同起兵的宿将。刘鄩以降将身份,突然成为诸将之首,接受诸将参礼时竟泰然自若,朱温越发对他另眼相看。未几又升刘鄩为鄜州留后,从此之后官运亨通,天佑二年授右金吾卫大将军,充街使。三年正月,又委以元帅之任,以刘鄩为元帅府都押牙,执金吾如故。开平元年,授右金吾上将军,充诸军马步都指挥使。天佑三年,又升他为右威卫上将军,依前诸军马步都虞侯,之后再提升为左龙武统军,充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梁国大将除葛从周外,无不侧目而视。

天佑三年夏,同州节度使刘知俊叛变,招引李茂贞军袭据长安,分兵扼守河上、潼关。朱温亲抵陕西,命刘鄩率军西讨,刘鄩随即攻取潼关,擒刘知俊之弟刘知浣以献,复引兵收复长安,刘知俊弃城走奔凤翔。乾化三年正月,后梁末帝朱友贞即位,更加倚重刘鄩,授开封尹,遥领镇南军节度使。九月,徐州节度使蒋殷据城反叛,刘鄩与郓州节度使牛存节率兵攻之,蒋殷求援于吴国,吴主杨行密命大将朱瑾领众赴援,被刘鄩击破。贞明元年春,城陷,蒋殷举族自焚而死。三月,魏博节度使杨师厚死,后梁遂分魏博为相、魏两镇,遣刘鄩率大军屯南乐,监视分镇。魏博果然军乱,囚禁节度使贺德伦,并押送至太原,献给晋主李存勖。晋王李存勖带兵攻入魏州,刘鄩以精兵万人自洹水移军魏县,设伏于河曲丛木之间。俟晋王李存勖兵至,梁兵大噪而进,围之数匝,杀获甚众,晋王最终仅以身免。刘鄩乘胜而进,潜师由黄泽出发,图谋袭击太原,毕竟太原城防严密,终于未果还师。

二年三月,刘鄩自莘州引军袭击魏州,与晋军战于故元城。此番交兵却是梁军大败,刘鄩脱身南奔,自黎阳济河逃至滑州。三年二月,晋军悉众攻黎阳,被刘鄩击退,刘鄩因功升为泰宁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贞明六年六月,刘鄩被任命为河东道招讨使,与华州节度使尹皓攻取同州。刘鄩与河中节度使朱友谦是亲家,大军行至陕州之时,便遣使赍檄文与朱友谦,谕以祸福大计,诱令其复归梁国,朱友谦不从,如是停留月余,方到同州。晋将李嗣昭率师来援,战于城下,刘鄩败走河南,退保华州罗文寨。尹皓、段凝素忌刘鄩战功,遂构其罪,言刘鄩逗留养寇,俾俟晋国援兵来至致败。末帝信以为然,诏归洛阳,命河南尹张全义逼令刘鄩饮鸩而死,时年六十四岁。复念及前功,诏赠中书令。

按下刘鄩冤死不提,复说梁末帝委任王彦章迁任澶州刺史,朱梁朝最后一位战神出马,来与晋主李存勖争斗,专挑红袍周德威交战,要收复河北,重振大梁国威。史说王彦章字贤明,郓州寿张人,祖父王秀及父王庆宗皆为白身,未曾担任官职。黄巢在山东起兵作乱之时,王彦章加入义军,隶属朱温帐下,彼时尚在年少。王彦章虽小,但骁勇有力,每战常为先锋,持铁枪驰突,奋疾如飞,军中皆号为王铁枪。当初王彦章应募从军之时,有数百人一同参军,王彦章请求做队长,众人皆不同意道:“你王彦章是什么人?刚从山野草莽之中出来,胎毛未退,乳臭未干,便想跳到我等头上为长,真是太不自量力耶!”王彦章根本不理众人,却扯过身旁用于安营布阵所用铁蒺藜,倾倒在地上,径向本营主将说道:“我天生身雄壮,众人不及,故请为队长,领大家一起杀敌立功。未料彼等不领我情,反而咄咄乱说。看来不亮上一手绝艺,众人不会心服口服。大凡健儿上阵便决生死,以马上武艺为胜。行军打仗,以脚上功夫为先。今某光脚在此铁蒺藜上先走三五趟,众人有胜我者,甘愿拜其为道!”说罢吸一口气,甩脱鞋靴,果然光脚踏上蒺藜,来回走了几趟。落地抬脚看时,并无一点伤损。众人不禁大惊失色,只顾喧嚷,并无一人敢于下场试验,那营佐大人也自瞠目结舌。

此时朱温正在帐中,闻听营内众人喧嚷,便走出帐来,问是何事喧哗。那营佐将适才之事说之,朱温复令王彦章当场又走了数趟,不禁惊为神人,因此提拔重用,任为五什队长。其后王彦章追随朱温南北征战,除有次败于打虎太保李存孝之手,其余诸战几乎常胜,几无败绩。由于战功卓著,王彦章始任开封府押牙将,开平二年十月迁任左龙骧军使,次年兼任左监门卫上将军。乾化元年再兼任行营左先锋马军使,并被封为金紫光禄大夫及检校司空。朱友圭即位,加封王彦章为检校司徒;朱友贞夺位后,被委任濮州刺史及马步军都指挥使。至此葛从周病殁,便迁任澶州刺史,并封开国伯,就此战神出马,书接前文。

西元九一五年,乾化五年三月,梁朝决议再分魏州为两镇,以增加镇兵,预为北伐之计。为防备原镇军民叛变,梁末帝遂派铁枪大将王彦章率领五百骑兵,前往驻守邺城金波亭。魏州人闻说析镇,果于月底叛变,投降晋国。王彦章因军队受到袭扰,引军向南移营,家属却不幸落于敌手,皆被晋军俘虏。晋主李存勖闻说拿了王铁枪家眷,不胜之喜,厚礼加以优待,并命其妻子作书,遣使至梁军大营招降王彦章,同时又派人离间梁主朱友贞。王彦章乃将晋国使者斩首,以释主公之疑。末帝甚为感动,因已失魏州,便委王彦章迁任郑州防御使。此后不时与晋国军于黄河两岸战斗,王彦章常任先锋,全凭手中一杆铁枪,抵住晋唐数十万大军,使其多年不敢饮马黄河,正觑汴、洛二州。贞明七年正月,王铁枪由郑州渡河向北挺进三百里,改驻滑州。此时晋国军队已占领黄河北岸全部,并于德胜口设立铁锁截断航道,并跨河筑城。而后梁朝赵岩、张汉杰等人用事揽政,向梁末帝建议疏远老臣。故此王彦章虽然身为高级将领,但片言不得入于朝廷,黄河边将亦不再受末帝重视。

列位看官!你道那晋、梁二国之君一明一暗,一个英明一个昏庸,两国势力经多年征战亦此长彼消,那王铁枪便有通天本事,又如何能率兵渡河,向北挺进三百进,直插敌国心腹之地哉?却原来便在这数年之内,在边北辽东之地,却又崛起一个部族,建国称霸,屡侵晋阳太原,使晋主李存勖穷于应付,方给了王铁枪以可乘之机,故亦使朱梁王朝得以苟延残喘数年之久也。却是哪个部族,怎样个番国?非是别个,正是当年与晋王李克用约为兄弟,誓不相侵的契丹胡族,大辽之国也。其族长国王,真个说起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便是诸胡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轰轰烈烈的好汉,名唤耶律阿保机的便是。若说辽国之事,则必说契丹胡族;若说契丹,则亦必说耶律阿保机,缺一则说不明白。列位看官这便哑言称坐,听说话人慢慢道来方可。话说契丹本义,本来历代学者解说不一,但究其根源,当可解为镔铁,乃民族之号,喻其族人性格体魄坚硬如铁也。辽则为国号,得名于其族所居辽水之地,亦有学者认为“辽国”一号得名于“辽远无垠”之意,喻其国境之阔也。亦有学者主张契丹族建国立号,是改“晋”为“大辽”,而非改“契丹”为“大辽”,则莫衷一是矣。

闲话少叙,书归正本。且说契丹族源于东胡鲜卑,蒙古语系,与室韦、库莫奚是同族异种。早在东汉初年,光武帝允许西域诸胡内迁陇右河西之地,与汉民杂居,鲜卑与匈奴等族便为中国边民;至西晋八王之乱之际,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游牧部落联盟先后趁机侵入关中,百余年间,在黄河以北、渭河以西建立起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之国,造成重大影响者史谓“五胡十六国”,鲜卑各族所建诸燕、诸凉及诸魏之国便就此纷纷崛起,异彩纷呈。其后五胡十六国皆复归于隋,鲜卑各部亦各灭亡或融入华夏之族,惟有辽东一支遗存下来,便为契丹。契丹部族有两大显贵之姓,一为皇族耶律氏,一为后族萧氏。耶律氏稍后即可详表,萧氏则乃是南北朝时南梁帝室萧锋后裔,却是正统炎黄子孙,华夏血脉。列位看官欲知详情,翻阅说话人此前所著拙作《五胡令》,既可追本溯源,掩卷而明矣。

唐太宗李世民一统天下之时,曾在契丹人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以其酋长担任都督,并赐李姓,其便是耶律姓之宗。至唐末昭宗之时,契丹迭剌部首领耶律阿保机乘中原内乱之际崛起,统一本族各部,并于朱温篡唐建梁同年二月取代痕德堇可汗,即可汗之位。史说耶律阿保机名亿,乳名啜里只,乃契丹迭剌部霞濑益石烈乡耶律弥里人,父名耶律撒剌,生母便为萧氏,其后追赠宣简皇后。耶律阿保机勇善射骑,明达世务,即可汗之位后吞并契丹其余七部,统一部族。其又任用韩延徽、韩知古、康默记等汉人为佐命功臣,制定法律,改革习俗,创造契丹文化,发展农商。后梁贞明二年,西元九一六年,群臣及诸属国议上尊号,曰“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正式确立帝位,便以族名契丹为国号,建元神册,史称辽太宗的便是。辽太宗耶律阿保机自即帝位,遂先后镇压契丹贵族叛乱,又征服达奚、室韦、阻卜等部,并占领蒙古诸部产盐之区,以至十余年间国力大盛,强于中原诸侯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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