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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朗星不知归路

外面阳光正好,许西西坐在客厅里写字,她沉下心来认真的练习,完成一篇举起来看看,觉得每一笔每一划都不尽如意,她团成纸团扔进垃圾筒,给刘文翌打电话,问她今天回不回家,刘文翌还没有告诉父母怀孕的事,找了个理由暂时不回,许西西去看她。

岳青甫给她打开门,就被刘文翌打发出去买菜了。

许西西问刘文翌:“怎么,你们真在一起了?”

刘文翌点点头:“昨天他离开是回家取户口本了,我们说好了,等假期结束就去领证。”她看着许西西的神情,说道:“离一次婚和离两次没什么区别,你不用替我担心,再说我这也不是盲目的,只当给我肚里的孩子要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她一直是最有主意的,许西西知道。

“那就好,”她低下头摸了一下刘文翌还不明显的小腹,“要乖乖的哦。”

刘文翌问她:“你怎么今天没回家?”

“我妈和我弟回老家了,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好。”许西西沉默了下,抬起头笑着说,“我失恋了,求安慰。”

“失恋?”刘文翌弯起嘴角,“和你老板?”

“你怎么知道?”许西西奇怪,她从没提起过呢。

刘文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明摆着吗,从你去他公司我就知道你们俩早晚会有点什么事。”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向界限清晰的很。

“他是欣赏你才让你去的,你是信任他才去的吧,男未婚女未嫁,要是不发生点什么才不正常,我就好奇为什么会等到现在。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刘文翌叉了块苹果咬着。

“我说的是我失恋了好吗?你的关注点远了。”原来在熟悉的人眼里,他们恋爱才是顺理成章的,她叹了口气,“两三个月吧,反正还没100天。”

“那为什么失恋?”刘文翌舒服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劈腿?应该不会吧,好几年都没看上别人,不能刚和你谈上就有小三啊。”

许西西摇头失笑,“没有,他很好,只是我们性格不合。”

“不是我说你,许西西,”刘文翌往自己脑袋下垫了个枕头,看着她,“你有时候太理想化,世上哪有性格完全合的来的两个人,都是互相忍让。你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呢,看小说电视看多了吧!别总活在云里雾里,那不真实。”

许西西起身也叉了块苹果咬着,把发热的眼眶隐下去,“也许吧,你别批判我了。我告诉你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你有事可以给我留言但我不一定能随时回。还有,你也别跟大翌说,她藏不住话,何况他也认识我们老板。”

“你要去哪儿啊?”刘文翌坐起来,玩笑道:“别想不开吧?”

许西西呵了一声,“怎么会,我提的分手好不好,就是想换个环境散散心,还没想好去哪里。”

是的,她只是想逃离,却不知逃离到哪里去。

夜里,她再次失眠了,只要闭上眼睛就是无形无色却无处不在的人影,一重重的向她围过来,她又惊又惧的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气,再躺下去又是如此,循环往复。

她撑起仿佛要炸裂的头,起床洗了把脸,打开很久没光顾过的博客,在黑暗里一字一句的敲打:

哪里有我来时的星

我如繁星你如月,夜夜流光谁皎洁。

相约,去赴一场华丽的盛宴,却在归来的途中,或驻足顾盼繁星或转身留恋残月而各自迷失了方向。再回首前行,日子还是黑与白的交错,在风的间隙里包裹起忧伤的碎片,埋藏在秋天的沉默里、远远离去的冬雪中,我疼我自知,与人何干!

在那场悠扬的假面舞会上,身着绚丽礼服的人阵阵涌来,纷乱、热烈。激起了红豆嵌于石骨的嚣张,从偏僻的角落踏着晕眩的舞步游走到灯光下,仔细去辨认那一张张青绿、腥红的笑颜,那尖尖的十指,那白晳瘦削的手心里握着的,原来,只是一枚企图走出寂寞的钥匙。功利的美人啊,你可能接受人走茶凉的失落?

舒缓的小提琴奏不出闲适的散漫,在聚光灯下晃着圈,天在转、地在转、人在转,任凭酸涩的红酒对上苦涩的咖啡也渗不透一直清洌的冷静。霓虹灯在闪,不知何时挤进的相知,慢慢在扩散,滴一滴在这高脚杯里,融了,闻不出血、品不出咸,只有一腔难言的涩在晶莹里漫延着,打湿了昏暗。路过的美人啊,你可还能坚守那一方澄净,可还能寻到那斜映进窗棂的斗转星移?

窗前谁种芭蕉树,清风明月扫叶残。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午夜,灯灭灯起的瞬间,寻找那瞬间的真容。狰狞的面具下,有谁偷窥了你昨日的真实,有谁挥落了你似双丝网的千千结?再回首,已是如烟的往事。凌乱的秀着一身绝美的妆饰,跄踉在自由的人群里,偶尔低一低头,狭小的间隙,脚下水晶石的光滑映出落满尘垢的鼻眼,在那丑陋的面具上起浮。待寻到那揭起风沙的星辰,待寻到那灿至双眸的温笑,摘去厚重的假面,一拭皎洁的容颜。

亭前睡莲佯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凌波仙子就这样伫立在水中,飘飘然划开了一条波光的界限,让路人照出满身的污浊。你这过路的人哦,非出淤泥已染一身尘土,歌舞升平的此岸岂是白莲所能生存之地?故,你,依旧是你,非莲,既染且妖。

漫步在嘈杂渐去的后庭,千里赋去还来,星黯。一纸尺素半笺情愁,欲付凌波捎去,怎奈沉重难相寄。且待且寻,暗香如魅,于夜影单薄的晨雾中,于莲前独立的妖娆中,撩起一帘幽梦。你这暂停的人哦,是否已寻到那把尖利与脆弱的勺匙,一探深沉与细腻的心海?雾霭茫茫,那人,可在归处?

池中待开睡莲蕊,东曦晨露凌波来。

曲终人散,踏上繁华后的归途,韶华正盛,借着那月去寻那指引方向的星,眨着狡黠的天勺将云层褪去时,那里,肯定有来时、归处,芬芳满路的小径……

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写些什么,只是在写些什么的过程中慢慢的研磨,把烦恼和愁绪敲碎,散于文字间,由混沌渐渐清明,偶尔再洒上几滴阳光,仿佛就能明亮起来——这是她写字的初衷。

节后上班,华一昀刚坐到办公室,就收到了及时达的快件,要他亲自签收。他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两份文件。一份是股权让渡书,由许西西亲笔签名将她手里所有的股权:包括刚开始他给的百分之五的干股和后来她从高帅手里买的百分之二,全部无偿转让给他,另一份是工作交接说明,上面罗列的很详细。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公司大门的钥匙。

她总是很细心,细心的让他难过。

这两天,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知道怎样改变,甚至,他也不敢去找她。找不到症结所在,他怕像上次那样会适得其反,越来越糟。

他从来没有这样烦恼过。

他看着文件上手写的“许西西”三个字,力透纸背,那么的洒脱,他忽然便心慌起来。

云洋敲门进来送上晨会的资料,华一昀没有看,把文件袋锁进抽屉里,拿起车钥匙对云洋说晨会暂时推迟,他出去一趟。

等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许西西家楼下,跑上楼用钥匙打开门,房间里窗明几净空空如也,卧室、衣帽间、花房、洗手间、厨房,所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全部消失了,多宝阁架上也清空了,哦不对,沙发上还留下了几个抱枕,那是许西西购置的,若不是那几个抱枕,他都要怀疑她不曾住过。

他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抓着抱枕,上面残留的是许西西馨香的气息,他有些茫然,手机响起来,是简浩发来的信息,是了,还有电话。他翻到置顶的通讯录按过去,里面是接线员礼貌刻板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许西西有两个手机号,他再拨,还是一样。他打开微信视频,无人接听,他给她发消息:许西西,你在哪里?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玩失踪吗?

“乖,别闹了,你是不是搬回家住了,你告诉我在哪儿?”

“我们冷静也要有个期限不是吗?你告诉我需要多久?”

“许小西,你收到赶紧给我回,不然我跟你没完。”

“小西,你别吓我,你回我一个消息好不好?”

这一天,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翘班,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想,就这样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等许西西的消息,直到夜幕降临,房间里从光亮变得昏暗再到漆黑一片,他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华一昀拖着麻木的身体回到家里,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才感觉胃疼的厉害,他胡乱煮了碗面吃了,冲了个澡让自己清醒了些,拿过手机,许西西依然没有回复。他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这时候才终于知道了“失恋”是什么滋味。

手机扔到茶几上,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歪了歪头看过去,是他家大门的钥匙,旁边还有个盒子。他随即坐起来,刚才他魂不守舍一直没注意,打开这个熟悉的盒子,里面是他送给许西西的那对金猪。下面压着一封信,他缓缓的拆开,上面是许西西时而端秀清新时而行云流水的字迹,华一昀说过她的字太没定性,虽然根骨都在怎么写都好看,但极容易受影响,比如跟他练了几天字,就有了他三成的形迹,带了些遒劲,他迫不及待的看下去:

致我亲爱的猪先生:

容我再这么叫你一次,毕竟这个称呼算是我起的吧,就算你以后有新的女朋友,相信也不会再捡起这个昵称。你看,我们之间也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呢,比如那次我在你的背上我们第一次提起“猪”这个物种,后来你一定要有个我们专属的称呼,我就觉得你很像“它”,不,并不是长相哦,是可爱,真的,你有着属于少年般的可爱,说到这里我又觉得你不像“它”了,你太干净了,从内到外的干净。像不像的不管它了,毕竟计较这个没了意义。我把你买的金猪还回来了,你曾说等以后儿孙满堂了赏给小辈,我想了想,这是有意义的,我不能带走。

说点什么呢?我并没有想着要写信给你,看到金猪就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就像一首诗里说的“写信需要一截精心剪裁的时光,一方素净的桌面和一叠稿纸”,这些我都有,所以有了这封信。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是快乐的,你别看纸上这些泪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可能是想起你还是很不舍得吧!哎呀,不行,写不下去了。

还是要谢谢你,给过我生命里美好的初恋,没错,不管你笑不笑话我,你都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让我真正的领悟到了恋爱的甜蜜,当然,还有像纠结、难过、心痛等等的滋味……感谢天地,哎,我是个无神论者,虚指的你权当代词吧,感谢天地让我遇到那么优秀的你,感谢那么优秀的你曾经喜欢过我。

我们或许更适合当情人,当然,我是不会当你的情人的,毕竟现在这个词的含义是在道德之外,我只是说我们更适合精神层面的交流,不要涉及现实。嗯,或许用红颜或者蓝颜知己形容更恰当,当然,这两个带色的词也不是很友好。不管它了,你理解意思就好,我们更适合谈天说地、写字、下棋,当然还有打球、做饭,工作、钓鱼……想一想,其实还蛮多的。

人都是要向前走的,那些回忆就让它成为回忆吧,或许某一瞬间,像用到“君子如玉”这个词我可能就会代入你,那也是美好的;又或许某一瞬间,你看到点什么没准也会想起我,我希望,那也是美好的。

不说美好了,不然这就不像分手信了,说点煞风景的吧!

你送我的东西,除了这对金猪,其他的我都带走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吧,那个镯子除外。我说这话并不是其它东西不重要,只是我想把花费了很多金钱买来的还给你,花费精力心思的就留下了,毕竟是送出去的礼物,我有不退回的理由。镯子我也留下了,不想说原因,你若觉得心疼就当我用公司的股份买的吧,就这样。

果然有再多的美好,一句话就可以打破掉。

最后,祝我亲爱的猪先生幸福!

这是真心的,当然,也有想再叫一次的缘故。

知名不具。

信的末尾画了一只粉红色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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