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感觉考的不错,果然,除夕前出成绩她的分数预计是过了初试线的,于是春节都没有好好的吃顿饭就又投入到复试的准备中。复试当天她精神抖擞,带着许妈妈,对了,许妈妈对校园食堂的饭菜情有独钟,这次她给许西西加油,“闺女啊,以后你妈能不能常吃上这里的饭就靠你了!”食堂要饭卡,只有本校学生才能办,她握拳,“好的,妈妈,为了你的饭,我也肯定要考上!”
不管是她这两年的努力终于迎来了收获,还是许妈妈的饭的刺激,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真的哭了。哭完后昏天黑地的睡了几天,然后精神抖擞的美其名曰为了庆祝考试成功,定了欧洲的旅行计划。许西泽在跟组拍一部戏,终于熬到了剧里的七八九号人物,母亲要给儿子调养身体也在影视城附近租了房子,天天去探班。
许西西这两年心思没在客栈上,疏于打理,客栈的名气慢慢跌了下来,她以后的精力也无法兼顾,所以旅行回来后她把客栈转给了别人。如今她手里也算小有资产,然而五年过去了,帝都的房子涨了三倍不止,她依旧买不起……
她在家乡的小城买了一套房,不为投资、不为养老,她只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完全按自己的喜好设计装修,可以装载那些值得她收藏的物件,还为了那些在各地旅行时买回的又奢侈又美丽的纪念品,给它们一个落脚之处,她还可以藏起来不被打扰。
于是她又投入到和装修师傅斗智斗勇的行列中去,跑建材家具市场,研究设计图纸和装修方案,检查施工进度和质量……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全能。
在她的新房子装好不久,就到了她开学的时间,她就是个奔波的命啊。
今年的春节,她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的过了个年,许西泽的剧年前杀青,年后要到三月份才开工。老人家的脸也像六月天,许爷爷如今对她们姐弟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许西西每年给他寄的茶叶还有从各国带回的小玩意,他都摆在堂屋的条案上只等着别人问起时,他好“漫不经心的、不甚在意”地说:“西西那孩子买的,从国外给捎回来,说了是哪国独有的咱也记不住,就当个稀罕看吧。”给客人满上一杯茶,“这茶叶也是她从云南给寄的,那里的茶叶在咱们国家很有名,我喝着还行,你也尝尝。”她和许西泽回去看他,他总是让她们的后奶奶张罗着各种她们爱吃的饭菜,比如许西泽爱吃牛肉、许西西爱吃鱼、许妈妈不吃家里灌的火腿肠,各种喜好他记得清清楚楚。今年许西西考上了研究生,他会在后奶奶向别人炫耀时插一句:“那里可是咱们国家的顶尖学府,在世界上都很有名,光历史都有一百多年了……”然后会讲起晚清,讲起民国,许爷爷生于民国,他对那时的记忆会比听来的历史更深刻。
平时她给爷爷打电话,老人家第一句话肯定是“西西,我没事你别惦记我,自己照顾自己啊”,许西西的问候都来不及说出口,只能说说天气多变注意加减衣物,然后便挂断了电话。嗯,许爷爷觉得:打电话即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不重要的话留着当面说。许爷爷待她,还是不同的。
许西西以为考上了总是要比准备考试前要轻松许多的,然而新的领域她在新的一年里投入了新的考试当中,当她国内第一大考的主观、客观分数线出来到领到证书,又一年过去了。
今年到了她的本命年,她三十六岁了,刘文翌说:“上那么多年学你还没上够,以后也不一定做这行,现在纯属瞎折腾,把自己最宝贵的黄金时间都折腾进去了。”是的,以她这个年龄要在这个行业发展,毕业后从零开始的确没什么意思,可她当初也并不是因为有意思才考的,因此有什么关系呢?
她闲下来了,前面没有了拽着她的头发让她悬梁的目标,她开始健身、减肥、写故事,她打开许久不用仍没让它欠费的手机,用她最初的微信号码给巩舒发信息:“亲爱的,你还在帝都吗?有空聚聚呀。”
巩舒瞬间回过来:小许同学呀,你终于出现了,这几年干嘛去了?好呀,明天下班啊,**餐厅,七点见!
也没问她住的离餐厅远不远,明天有没有时间,好吧,她是有的。
她回复:好的。
刚见面的时候巩舒状态不错,互相道了别后生活,七年的时间每个人一句话都可以带过,若要细细说,每一天中的每一个时辰,甚至每一分钟里的情绪都可可满满的叙上一个小时。
巩舒现在已经开始上班了,平淡的聊起她得病的那段日子,激烈的聊起现在同事间的勾心斗角。同事A给她挖圈套,同事B推她往里跳,上司C看着她痛苦的掉进去围观着笑,同事D误会她参与了某种角色再踹一脚……
汗……现在的办公室关系已经这么不堪了吗?在巩舒的职场故事里,身边的每个人都对别人充满敌意,时刻在想着怎么“杀掉”身边的同伴。许西西问她:“你们每天想这些,什么时间想工作啊?”
“哎呀,哪有时间想工作。”巩舒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那你为什么不辞职换一份工作?”许西西问。
巩舒觉得她问的太奇怪了,“哪个公司不这样?换了也没什么用。”
是她好几年没工作,职场变成这样了吗?许西西听着感觉好恐怖。
“你以前不是不想工作吗?怎么又转变了?你儿子呢?”以“全职太太”为终身目标的巩舒重新踏入职场,还是让她挺讶异的。
“别提了,”巩舒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我们家小为(儿子)奶奶看着,现在我们家可热闹了,他们老两口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搬到我们那住了,每天各种找事儿,所以我宁肯在公司里跟同事斗智斗勇也不愿意回家。回去就是各种挨训,说我早出晚归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还扔着孩子不管,说我没本事还不认命,他们也不想想,就凭他们儿子每个月给我两千块钱的生活费,虽然家里的日常开支不用我管,但我也只能在某宝上看看衣服鞋子,买支口红都得攒几个月。我上了这么多年学,我爸我妈曾经也以我为骄傲,到头来连我想给他们买点营养品都得跟人商量,老公不同意就买不了,这眼看着我爸妈年纪大了,以后若是生了病住个院,我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我怀疑以后我若是身体有点什么问题,我老公他们一家会把我丢回娘家去,连个保险都没给我买,我争取过还说我乱花钱。有时候还挺羡慕你自己能作主的日子的,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听任何人的唠叨,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不用牵挂任何人。”
她皱着眉头,侃侃而谈,“我烦死我公公婆婆了,还有我老公,一点儿都不愿意看见他们,我儿子也是,跟着他们学的,一起说妈妈这儿不对那儿不对的。要不是为了他,我真想跟他们家一刀两断,气死我了。”
许西西觉得,巩舒目前的状态有问题,她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莫非是抑郁症还没好?她不太了解这个病情,只是以巩舒目前的精神状况来看,不只是对待工作、对待家庭,是一种对所有人充满戒备,把自己保护起来,跟全世界作对的状态。
许西西觉得这次见面她又恢复了倾听者或者叫做垃圾筒的身份,大概很多年没有人认真听巩舒说话了吧,她一点不给自己缓口气的机会,拉着许西西重新转回公司的战场中去。
许西西想想她也曾混过职场,当初也有各种套路防备,但人与人相处不论职场还是社会,哪里不这样?也不会像巩舒说的仿佛就是“人间历练场,杀手进阶营”似的。
人这一生,小时候每天面对同学的时间,长大了每天面对同事的时间,甚至都要长过面对家人的时间,如果一直不换工作,也许同事才是你最亲近最了解的人。只要保留自己的一份界限,各自在对方的安全界限里竞争、相处,一起向前走,大浪淘沙,总会混出自己的小圈子,心态放平,应该也挺舒适和愉悦的。
等许西西弄明白了巩舒公司上到她两级以上的领导,下到前台清洁阿姨,中间她身边的每个同事的名字,正在进行或将要进行对她的“攻击”,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巩舒一口气喝下大杯的西瓜汁,缓了口气,问她:“小西西,侯春玲都结婚了,作为现在生孩子都被称为高龄产妇的大龄剩女,你没啥想法吗?”
生活中总有一些朋友像镜子一般存在,明明感觉自己的伤疤已经完好的不漏痕迹或者忘了这是个伤口,偏偏她还能时不时的顺着极淡的痕迹戳一下,力道之大让你想不疼都不行。
巩舒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刘子翌刘文翌虽然有时也会说起这个话题,但只是感慨两句一切随缘说上点自己的感受也就罢了,没有人会像巩舒说得这么,怎么说呢,她觉得这么的“刺耳”又无可辩驳。
这时候,她宁愿只是个“树洞”式的存在。
“你说你这么多年,都折腾了个啥?!”巩舒替她惋惜。
似乎在大多数的人眼里,人生就是填洞式的过程,到了年龄就要会说话、会走路,随着年龄的增长要上学、要工作、要恋爱、要结婚、要生育儿女,然后让自己的孩子同样去经历这些,最后直到把“死亡”的洞填满,就算完成了这个流程。在各个时间段去完成这个时间段该完成的事情,所以不管婚姻经营成什么样子,只要年龄到了,填了这个洞的就是比没填进去的多完成了一项,她就可以“语重心长”的劝别人,“别折腾了,赶紧闭眼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