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舒伟提出现在学的这些知识是否有用这个疑惑时，舒航就一直觉得这个苗头很异样，甚至有些危险。
虽说自己当时用数学上几何知识求面积的事例点拨了他，但心里始终是悬着的、不踏实，总想找个机会，进一步摸清摸清舒伟的心思，也好继续开导开导他。
阳春三月的一个周末，舒航带着舒伟回了趟农村老家。
“难得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舒伟，我们出去走走吧？”舒航笑意盈盈地向舒伟发出邀请。
“好咧，好咧！爸爸是不是要带我去您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呀？”舒伟顿时来了兴致。
舒航微微一笑：“先走嘛，到时候你就知道咯！”
走着走着，父子俩来到了一个小山谷，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里风景极好：一块面积不大但却还算平整的草地映入眼帘，上面三三两两的开着各种颜色却不知名的小花；一股山泉从前绕道而过，缓缓流淌，静谥而清澈；山泉边是几株柳树，其细枝细叶柔柔下垂、娉娉袅袅，微风拂过，披着鹅黄嫩芽的柳条立刻摇摆起她那如少女般婀娜多姿的倩影。近看，两边是稍显突兀的小山峰；远眺，则是重峦叠嶂的山脉。
“爸，这地方景致不错呀！就像您以前教过我的《桃花源记》里描绘的仙境一般。”舒伟忍不住赞叹。
“嗯，的确有得一比！这儿的美景着实羡煞旁人，只是不知道你对《桃花源记》这篇美文还记得多少？”舒航趁势考一下舒伟的记忆功底。
“自然是能通篇背诵！”舒伟很自信，张口就来：“桃花源记——东晋——陶渊明。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不错，不错！”舒航连连拍手称赞。
“其实，这个地方是爸爸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在这里放牛、戏水、摔跤，真的是无忧无虑、乐此不疲。”舒航指了指草地尽头的那棵桃树：“当时，那棵桃树跟我差不多高，现在呀，是亭亭盖盖、粉花簇簇，估计那树干都比一个小朋友的腰还要粗壮呢！”
“看样子这里留存着您太多太多的儿时记忆哟？您记忆里最深的事情是什么？”舒伟调皮地望着舒航。
“嗯……我想想，应该是在这里练习武术吧？”舒航轻轻地摸了摸前额。
“练习武术？爸您小时候还练过武术？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此事？”舒伟投来疑惑的眼神。
“嘿嘿！”舒航未语先笑：“爸爸小时候喜欢与另一个叔叔在这里练武术，一般是先把黄牛往旁边小柳树上一系，然后就按照教程开始练习。所谓的教程，其实是体育课本后一些教人强身健体的几个动作。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不得武术。不过，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那就是有板有眼的招式哟。”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呢？”舒伟不解地问。
“主要是这里隐蔽，一般没人来。爸爸希望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练就盖世神功，就像很多武侠电视里描述的情节，某某少年隐逸山林、勤学苦练，最后横空出世、笑傲江湖！”舒航抚掌微笑。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舒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别笑，爸爸的这个梦想维系了好多年哩，也让爸爸在这里坚持练习了很多年！都说有梦想就会有前行的动力，歪打正着，爸爸现在的身体素质说不定还有以前打下的基础呢。”舒航认真地答道。
“你朝对面吼声看看？”舒航提议道。
“喂……”舒伟大喊了一声。
一会儿，就从对面传来了清晰的回声。
“你再加把劲试试？”舒航推了推眼镜。
“喂……”舒伟这次可是卯足了劲。
很快，一股更强劲的回声冲击耳膜。
“你看，爸爸当年在这里哼哼哈哈、大吼着练武术时，还会有回声作伴，是不是很有感觉呀？”舒航望了望舒伟。
舒伟眨巴眨巴眼睛：“确实是块好地方，有模有样！”
“虽然爸爸最后没有练成武艺，但是却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越是用力的吼叫，反馈过来的回声也越响亮。这不正说明付出越多，回报越大么？”舒航继续说道。
“不止生活当中如此！其实在学习上，我们都应该相信：一份耕耘，一份收获这个朴素道理！初中毕业后，爸爸从这个小山村走出去到县城读高中，那时候每到周末放一天假，遇上月末则放两天月假。周末放假时，作为农村去的我总感觉城里新奇事物太多，于是老喜欢出去闲逛。一次偶然的机会，爸爸周末到教室里拿衣服时，发现同样是农村出去的孩子，却有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数学题目。第一次月考，是他们几个走在了前面。从那时起，爸爸就懂得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竞争更激烈！要想赶超他们，只有比他们更发奋、更努力。”舒航不自觉地讲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舒伟听得很认真，也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看到舒伟听得很入神、很走心。舒航也兴致很高，略一沉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呀，好呀！”舒伟鼓起掌来。
“司马光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因为《司马光砸缸》这个故事你小时候就学过。从砸缸这件事可以看出，司马光应该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司马光并没有沉醉于这种神童般的光环中，而是始终孜孜不倦地学习。据说他的卧具很简单：一架板床，一条粗布被子，一个圆木枕头。为什么要用圆木当枕头呢？因为圆木枕头放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很容易滚动。当司马光读书太困，迷迷糊糊睡在圆木枕头上时，只要稍微一动，枕头就溜走了，头跟着跌落到木板床上。‘咚’的一声，惊醒后的他会立刻爬起来继续读书。也因此，司马光给这个特殊的枕头取了个名字——‘警枕’。”舒航娓娓道来。
“这与古代的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名人一样，都是勤学的楷模呀！”舒伟发自肺腑、钦佩万分。
舒航认可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人为什么需要读书呢？”
舒航谈起了自己的切身体会：“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见解，或许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也有不同的感悟。就拿我自己来说吧，小时候出生在农村，见到最多的是农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我自己也是很小就到田地里干活，从扯秧、插田，到施肥、除草、喷药，再到收稻、挑草，每种农活我在初三之前都干过。印象最深的是，儿时每逢暑假，电视里就播放老版的《西游记》，但那时的我们不仅没得看，还要顶着烈日出去搞‘双抢’。何为‘双抢’呢？顾名思义，趁着天气好，抢着收早稻，抢着种晚稻。所以，当时始终心痒痒的，特难受。但在现实面前，又无可奈何。从小你爷爷就教导我，作为男孩跳出农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读书。所以，通过读书跳出农门，以后暑假就可以不用辛苦地干农活，甚至可以看西游记的这个念想，就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这也是为什么在高中时期，偶遇同学在教室里认真学习，而自己在闲逛时，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的最直接原因。”
“爸，我有个问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男孩子跳出农门只有一条路？难道女孩子跳出农门就有多条路吗？”舒伟还在“反刍”刚才话语中的一个细节。
舒航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理论上是这样的，农村俗语也是这样说的——女孩子，菜籽命，撒哪是哪。言下之意，女孩子除了读书之外，还可以通过出嫁改变自己的命运。但生活却是现实的，你想想，一个人所拥有的学识阅历、所处的环境氛围，无疑会‘禁锢’一个人的潜意识，也会限制他所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哲学书上说，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婚姻观念上说，门当户对、琴瑟和鸣，不都是这个意思么？我一位大学老师曾经说过，我为什么参加工作后还去读博士？为的是——与更聪明的人玩。后来我愈发深刻地感受到，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有把自己变强大了，才有可能遇到更好的人、更对的人。所谓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大抵就是如此。有人说，灰姑娘不是也遇到了王子么，但这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场景，即使抛出童话故事不说，人们似乎也忘记了灰姑娘其本身就是个公主。”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看待读书这件事情的呢？”舒伟慢慢地问。
“随着年龄的渐长和阅历的积淀，我越来越发现，其实读书是一条提升自己最快捷、最轻松的路径：试想，一本国学经典著作就可以使我们与几千年前的先哲对话；甚至是寥寥数语，就可以把圣贤的精髓要旨勾画出来，这是何等的集成？又是何等的速成？还有我上次跟你讲过的数学几何上关于计算图形面积的故事，无一不是穷尽数代人的智慧、心血才得出各种定理、定律、公式。在浩如烟海、灿若星辰的人类文明和名家大师面前，我们只需用心学、努力学，就可以做到学贯古今、融会贯通，为己所用甚至是推陈出新，这就是读书的用处。”说完，舒航起身向泉水旁走去。
舒伟默默地点了点头，也跟了过来。
舒航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泉水中扔去，只见水中立马起了圈圈涟漪，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你看，这泉水流淌得多安详，与我小时见到的情景一模一样。虽然我刚才扰动了它一下，但现在再看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看泉水，仿佛岁月尘封了几十年；再看自我，追风少年已经步入中年。难怪两千多年前孔夫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因此，作为一个有梦想、不甘于平庸的年轻人，要以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精气神，发奋读书、提升自己，否则，到头来真的只能是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啦。”舒航深情地望着舒伟。
“其实人的一生与农作物一样，有着准确的‘时令’，不同的年龄，有着不同的使命。作为你们这个年龄就是努力学习知识，增强自身本领。我始终认为，一个不愿意在学习上吃苦的人，终将会吃生活上的苦！不同的是学习上的苦，他可以逃、可以避，而生活上的苦，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因为他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舒航说得很直白。
“你再看看这地形！”舒航与舒伟这会儿索性坐了下来：“四周高、中间低。当我们身处其中时，无论往什么方向看，都是朝上看，走也是往上走。这就告诉我们要把心态放平和，拥有一个空杯心态，我们才会愿意去走上坡路，也才能让自己爬得更高，看得更远。”舒航望着舒伟喃喃道。
“爸，我懂您的意思啦！您是要我既努力学习，又不自傲自负，对吗？”舒伟眨了眨眼睛。
“对的，爸爸希望你不要在努力读书的年纪选择自暴自弃，在青春舞动的年华选择逍遥安逸！毕竟青春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永远没有那个店了！正如央视有个著名主持人曾说——青春是用来奋斗的，不是用来挥霍的，只有这样，当有一天我们回首来路时，和那个站在最绚烂的骄阳下曾经青春的自己告别的时候，我们才可能说：谢谢你！”舒航把目光移到远处的叠叠山峰。
忽然，舒航回过身，坚毅地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你我共勉！”
说完，向舒伟伸出了宽大的双手。
父子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在农村待住的这两天，舒航可谓是做足了功课，费劲了心血。不仅注意用自己的亲身事例说事，也非常注意舒伟的可接受程度，真正实现了以情感人、以理服人！
舒伟更是在这次别开生面的促膝长谈中获益匪浅，内心更笃定、方向更明晰。
返回城市的路上，舒航驾车路过一湿地公园。
举目望去，公园里，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青草地上追逐、放风筝，大人们则懒懒地躺在草地上聊天、晒太阳。
“真是个好地方！”眼见时间还早，舒航把车停了下来，迎着和煦的春风自言自语。
“爸，我们下去走走吧？这里风景不错，空气也好，最重要的是天气也成人之美。”舒伟想下去活动活动。
“你也想下去吗？那好，成交！”舒航轻拍了下方向盘，兴致勃勃地下了车。
“此情此景，我觉得有句诗挺能反映我的心情的：停车最爱枫……哦，不对不对。”舒航立马止住了。
“应该是：停车最爱湿地景，芳草胜过三月花。”舒航沉思片刻，吟诵而出。
“爸，想不到您还能即兴改诗呀？”舒伟很是佩服。
“哈哈，不过是两句打油诗罢了，登不了大雅之堂啊，我们去那边草坪上坐坐吧？”舒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大片草坪。
“好咧，刚好可以看看小朋友们放风筝！”舒伟拍手同意。
“看放风筝？”舒航口中复述了一遍，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个念头：“好，就去那里晒太阳、看放风筝。”
父子俩坐定后，舒航拉开了话匣子：“你还别说，放风筝可是个技术活哩！很多人无法把风筝顺利放飞上天，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把风筝放成功呢？”
舒伟呵呵一笑：“嘿嘿，这个问题难不倒我，妈妈以前带我放过风筝呢。”
“噢，是吗？说说看！”舒航挺有兴趣。
舒伟清了清嗓子，兴奋地说：“放风筝的要诀是把握好风力大小和风筝线的收放。当风比较大时，只要借助风力就很容易把风筝放上去；当风力比较小时，需要逆风助跑。当风筝飞起来时就要放线，一般情况下要始终保持线是绷紧的，但有时也要收线，为的是让风筝飞得更平稳。”
“嗯，果然说得很到位！”舒航向舒伟竖了个大拇指。
“根据你刚才的描述，我把风筝要飞得高、飞得稳的要点总结为‘能收能放、扶摇直上’这八个字，你认同吗？”舒航笑眯眯地望着舒伟。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舒伟点头同意。
“爸爸昨天在那个小山谷里跟你讲了很多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希望你努力学习，不虚度青春年华！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压力。”舒航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为爸爸要你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书虫子，那就曲解爸爸的意思啦。我希望看到你在求学成长过程中，就像把握放风筝的要领一样，在心中始终绷紧求知欲这根线，一方面能主动念好‘收’字诀，收心、收效。特别是那最为关键的课堂四十五分钟，你一定要能迅速地从课间玩乐嬉戏中走出来，收拾心情、进入状态。做到专心致志听老师讲课，一丝不苟完成交办任务，收取事半功倍之效。另一方面，又能适时念好‘放’字诀，放下、放松。玩耍时开开心心地玩，放下升学的压力，放松全身的肌肉，让每个细胞都快乐起来！这样，你学也学得快，玩也玩得嗨。古人说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就是这个意思。”
“爸，您今天说的这些话很暖心，我觉得说得太好了！”舒伟有些不适应。
舒航心里一紧，他没想到儿子会突然来一句这么有情感温度的话，只得马马虎虎打圆场：“看来，平时我们父子还交流得不够深入呀！”
说罢，径直起身散起步来。
真是这边环境独好！青草的味道，花朵的芬芳，泥土的气息，还有拂面的暖风，既相互交融，又相得益彰，让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不远处，几个小朋友正在追逐着几只五颜六色的蝴蝶。
“爸爸，快看！那蝴蝶好漂亮呀！”舒伟忍不住赞叹。
“真的是五彩斑斓呢！我想考考你，你知道蝴蝶的前世今生吗？”舒航随口一问。
“我只听说过蝴蝶是由虫子变过来的，至于细节就不是很清楚了。”舒伟直爽地回答。
“是的，你看天空飞的每只蝴蝶都很漂亮，但是它的前世说不定是条很丑很笨的臭虫呢。一条虫子从卵孵化出来，到慢慢长大，再到化蛹，直至最后破蛹而出，对于它们而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历经了春夏秋冬四季，也渡过了重重劫难，才得以成蝶，在阳光明媚的春日中一展它那五彩缤纷、翩翩起舞的身段，这是不是与人生有相同之处？”舒航启发式地问。
“呃，我想起一句话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舒伟念念有词。
“是的，用得恰到好处！很多高中学子喜欢把高三那年当做是蝶变。的确，通过自己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努力，特别是高三那年无以复加的拼搏，最终进入自己心仪的象牙塔、高等学府，确实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乐事！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破蛹而出的不再短暂，而是人生全程的美丽！”舒航喃喃道。
舒伟在一旁听得很仔细。
“当然，还是我前面说的那句话——你不要有过大的思想压力。不管是初三、高三还是其他阶段，爸妈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也永远会尽己所能的为你分压排忧。”舒航补充道。
“谢谢爸爸妈妈！”舒伟动情地说。
“谁让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舒航为缓解气氛，半开起了玩笑。
走着走着，远远地望见一片荷塘。
“爸，远处有一片荷塘哟，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舒伟率先提议。
“可以呀，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舒航卖起了关子。
“还有条件呀？”舒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还说谢谢爸爸妈妈来着，怎么这会儿就不相信爸爸啦？”舒航见舒伟没有表态，便用起了激将法。
“好吧，但条件不能太难喔！”舒伟还是有些担心。
“我的条件是从现在起我们来个诗句飞花令，每次说的诗句中必须含有与荷叶或莲花相关的内容，如果你在到达荷塘之前断篇了，我们就原地返回！怎么样？敢挑战吗？”舒航意欲激起舒伟兴致，故意挑逗。
“那好吧，我试试！”舒伟吐了吐舌头。
“OK，为体现公平，你先说！”舒航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舒伟张口就来。
“不错，杨万里的《小池》，”舒航鼓励舒伟的同时随口道：“我也来句杨万里的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稍微一沉思，舒伟吟诵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挺好，王昌龄的《采莲曲》，我接的是：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舒航边走边说。
舒伟眼珠子转了转：“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舒伟语气不停留，一口气把整首《江南》背完：“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舒航心知肚明，哈哈笑道：“你也太坏了，不给我留一句！那我只能另觅他处了。嗯，有了，白居易的《池上》——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
为了不给舒航喘息之机，舒伟明显加快了语速：“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反应还挺快的嘛！诗句取自苏轼的《赠刘景文》。”说罢，舒航也不甘示弱，背出了周敦颐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看到舒航步步紧逼，舒伟一时难以招架，情急之下，忽然想起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中的两句，赶紧脱口而出：“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拨莲蓬。”
一句话把舒航逗乐了：“在你面前我不是小儿，在我面前你不是无赖，在我们两人面前你是小儿，我也不是无赖。”
舒伟呵呵一笑：“爸，您是在玩绕口令吗？我们是在比拼诗句飞花令呢。”
眼见已经快到荷塘边，舒航故意挠脑摸腮，装作一副对答不上来的样子，最后双手一摊：“哎，不行了，不行了！爸老了，诗词穷了，也江郎才尽了，我愿赌服输！”
“耶，耶！我赢啦，我赢啦！”舒伟刚才还憋红的脸蛋此刻立马舒展开，还扬起了剪刀手。
舒航趁势继续发问：“刚才在诗句飞花令中你已经胜了一局，接下来你敢再接受挑战吗？”
“怎么不敢？只管放马过来！”舒伟这会儿信心倍增。
“有气魄！刚才咱们比的是文学，现在来比数学，如果你回答正确算我输。”舒航望着荷塘中田田的荷叶顿时来了灵感。
“请听题：在一个荷花池中，第一天开放的荷花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第二天开放的荷花数量是第一天的两倍，之后的每一天荷花开放的数量都会是前一天的两倍，假设在第30天荷花刚好开满整个池塘。那么请问：在第几天池中的荷花开了一半？”舒航指了指荷塘一字一句地说。
“15天！”听到荷花30天开满，每天开放的数量是第二天一半时，舒伟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不是抢答题，想清楚再回答！”对于舒伟草草率率地给出答案，舒航有些不高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看到舒航严肃的表情，舒伟怯怯地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然后双手托着腮帮子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爸，您刚才题干里是说：荷花30天开满，第2天比第1天多开一倍，对吗？”过了一会儿，舒伟首先打破了宁静。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舒航目不转睛地盯着舒伟。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得出了答案。”舒伟轻轻地说。
“怎么？还不确定？不确定的话就不要急于给出答案！”舒航故意绷着脸。
半分钟过后，舒伟拍了下大腿：“爸，我已经确定答案了，不改啦！”
“真的？那好，告诉我你的答案。”舒航这次相信舒伟已经考虑得比较充分。
“是29天，对吗？”舒伟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答案是正确的，可以告诉我你是怎样计算出来的吗？”看得出来，舒航非常满意舒伟的表现。
“我是倒着思考的，既然30天能开满，前一天的数量又是后一天的一半，那就是29天啦！”舒伟兴奋地说。
“是的，这道题目从数学角度来看，如果顺着思考确实很容易被绕晕，也难以得出所以然，但是如果反过来思考确实是化繁为简、拨云见日，轻轻松松得出答案。”舒航分析道：“不过，你一开始的那种不经思考就直接给出答案的态度显然是不可取的！”虽然舒伟已经给出正确答案，但舒航仍不忘点拔一二。
舒伟收起了先前的兴奋劲，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这道题是道经典的题目，甚至有些书目上称之为荷花定律。不同的人对它有不同的解读，在爸爸看来，至少有两种解读方式。”舒航停顿一下：“一是要学会换位思考，就像你刚才说的，逆向思维轻松得出答案。在生活中也是如此，有时候老师对你们苦口婆心，父母对你们歇斯底里，作为当时的你们可能很难接受，但是等你静下心来，站在老师和家长的角度，或许更能明白大家的良苦用心。”
说完，舒航用左右手两只食指搭拉在一起：“你瞧，从爸爸这个角度看是个‘人’字，作为你们，希望老师也好，家长也罢，时时把自己当成‘懂事人’看，处处施以‘人性化’教育；但站在你那个角度看，却是个‘入’字，作为家长、老师，希望你们凡事能入深入里，不做半桶水，不浮于表面；也希望你们能把老师、家长的言语入脑入心，做到学思践悟、砥砺前行。”
舒伟用力地点了点头，深有感触道：“爸爸，您这个手势做得太到位了，那第二种解读方式又是什么呢？”
舒航喃喃细语：“二是要有持之以恒的决心。你看，在荷花开到第29天时才开满池塘的一半，而到30天就全部开满了。可以说，没有前面29天数量上的积累，就没有第30天本质上的巨变，这就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转化。在生活上我们有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很多时候真的是觉得自己支撑不下去了，想要放弃，一旦当自己咬牙坚持下来时，会发现事情已经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遗憾的是，很多人在未见到喷薄而出的朝阳时就已经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上了，人们常说的行百里者半九十就是这个意思。但我今天还想送给你另外一句话——回首过往，你会发现，在五彩斑斓的人生路上，最清晰的成长足迹，往往印刻在最泥泞的道路上！”
舒伟听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看得出来，他已经把父亲的话语牢牢记在心里。
回走的过程中，舒伟忍不住聊起了自己最直接的感受：“爸，从昨天听您分享您儿时的故事，到今天的湿地公园里漫步闲聊，我觉得您不仅是一个家长，也像是一个良师益友。”
“是吗？你能把老爸当成朋友，我非常高兴哦！其实，我也一直很想拥有你这位知心朋友。”舒航开心地笑道。
“好咧，我以后跟您分享的一些小秘密，你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包括妈妈。”舒伟神秘地说。
“这个自然，‘重情守诺’四个字是做朋友的根本！”舒航毫不含糊。
“够义气！将来等到我长大到能喝酒的那一天，我第一个要喝翻的朋友就是老爸您！”舒伟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防御”。
“要得，要得！不过到时谁醉谁醒还不知道呢？”舒航言语轻松，心中充满喜悦。
“君子一言！”舒伟“放招”。
“驷马难追！”舒航“接招”。
父子俩一对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天，舒航主动与李敏分享起不久前与舒伟的对话来：“嘿嘿，你知道你儿子曾经跟我说过的最暖心的一句话是什么吗？”舒航未语先笑。
看到舒航狡黠的眼神，李敏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将来等到了我长大到能喝酒的那一天，第一个要喝翻的朋友就是老爸。”舒航模仿起了舒伟的神态和语调。
“咦？真的呀？你儿子几时跟你说过这样的话，我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李敏诧异道。
“就是不久前在湿地公园漫步的那一次，不过你没去。”舒航仍旧陶醉在对这句话的“品鉴”和“回味”当中。
“嗯，不错，你儿子还能把你当朋友看哩！”李敏微微笑道。
“可不是嘛，一个处在叛逆初期的孩子还能如此的与父母贴心贴肺，确实不多见。我经常听起同事与自家孩子闹矛盾的故事，甚至还有母女间打架的奇葩事呢。”舒航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
舒航继续补充：“以前在央视中看到过一个故事，一位作家与叛逆期的儿子闹矛盾，父子之间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有的只有冷战与冷眼。不过作家的儿子还是很优秀，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去国外留学深造的机会。看到儿子很上进，作家虽乐在心里，但又无法直接表达出来。一天，他偷偷在儿子出国前的行李箱里塞上了一封自己的亲笔信，就在作家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后，突然他收到了大洋彼岸儿子的反馈——两个在QQ聊天中经常用到的龇牙笑脸。作家说，虽然儿子没有给他回复一个字、一句话，但在那一刻他知道，儿子已经长大了，父子间的隔阂也彻底释然了。舞台上，作家深情地朗读着当年写给儿子的那封信，并且说自己年轻时也很倔强，曾整整十六年没有与自己的父亲说过一句话。”
“的确，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就像个火药桶一样，别看平时没啥事，但有时一碰它就爆炸，甚至是无厘头的惊天大爆炸。”李敏接过话题。
“看到央视的那档节目后，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以后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来面对孩子们的青春叛逆。别看我始终对孩子们管教甚严，一直扮演的是一个严父角色，很多时候孩子们也惧怕于我。但我隐隐有种感觉：我与孩子们之间的矛盾爆发只是迟早的事情，或许我们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摩擦起火，最终以孩子的声嘶力竭和我的泪流满面而收场。因为在那一刻，我会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与心血付之一炬、无人能懂！之后，我们父子间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感情真空期，这期间的唯一纽带就是你，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在看书时做读书笔记的原因，我希望在语言不是最佳表达方式时，仍能通过文字把我的一些思想、良苦用心默默地传递给他们。”舒航有些情绪波动。
“听起来挺伤感的！”李敏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人说，人的眼睛为什么会流泪，那是因为眼睛在表达着嘴巴无法表达的情感！所以，我真的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舒航脸色难看。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你在孩子教育身上花的心思孩子们都是可以感知得到的。更何况，有你的一直陪伴，孩子们应该在性格上也不会发生突变。”李敏喃喃自语。
“但愿如此吧！”舒航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沉闷的前景中有了一丝光亮。
“说真，比起我的某些他们同事来，你能提前想到这么多、这么远，我觉得实属不易啦！”为冲淡舒航的压抑心情，李敏不经意间已转移了话题。
“怎么？你同事他们还有更出格的地方？”舒航立马来了兴趣。
“当然有！”李敏答道：“有个同事的老公，从小孩上小学起，就一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只顾自己在外面潇洒。每次都是午夜后回家，这时孩子早已入睡，等第二天孩子醒来时，他却鼾声如雷、呼呼不醒，更别提给孩子做早餐了。久而久之，他索性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放上些零钱，让孩子早上自己出去吃。就这样，父子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可能交流最多的时候就是接电话，每次接起电话听到那头父亲的声音，儿子就会知趣地说——好咯，好咯，我知道今晚上又不回来吃饭了，拜拜！”
“啊？还有这样陪伴孩子成长的父亲呀？”舒航有些惊讶：“从孩子的语言中，可以听出他对父亲的那种淡漠与习惯。”
“是啊，据说以前有个朋友问他：你孩子上几年级啦？你猜他当时怎么说？”李敏抿着嘴笑道。
“难不成说不知道？”看到李敏的表情，舒航故意往夸张的方面猜。
“哈哈，很接近正确答案！他说，好像是上小学五年级吧。”李敏这次没忍住笑。
“这父亲做得，真是个奇葩，也是个异类！对于自家孩子上几年级都不确定，还好像……简直闻所未闻！”舒航直摇头。
“好戏还在后头呢。到了初中，父子俩就开始时不时地展开‘拳击赛’，虽然此时的儿子还不是父亲的对手，但在气势上已经略胜一筹：拍桌子、打椅子，脏话连篇、国骂不断……”李敏都不愿往下说。
“那后来的结果呢？”舒航追问道。
“后来是有，能有结果吗？”李敏面色凝重：“到了高中，严格意义上说是职高，小孩子就整日闲逛、斗狠逞能、不学无术，甚至还当上了学校里的大哥，抽烟、喝酒、赌钱样样精通，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久后，就被学校勒令退学了，人也不知所踪。”
“有些父母总以为在孩子的教育上可以偷懒，其实这种观念大错特错！你同事他们活生生的事例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么？可以肯定的说：教育这件事，在孩子小时偷的懒，必定会在孩子长大时来偿还，而且要加倍的偿还，这时可能不仅是精神上的追抚，还可能是经济上的大放血，更可能是一辈子的懊悔自责。因为孩子已经长大，他有自己的思想了，不再是那个仰视你，对你言听计从的小个子；也因为时间已经流逝，环境已经改变，自己对孩子曾经抱有的万丈雄心早就在理想与现实的百转千回对撞中变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所以说，最佳的教育期一旦错过就永远地错过了！”舒航语气沉重。
“哎！只是苦了我的那位同事，后来终日以泪洗面。但事已至此，又怎么能够挽得回呢？”李敏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
“教训真是深刻、惨痛！我认为：对孩子而言，最好的教育是陪伴，最好的陪伴是父母一起与他们吃晚饭。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凶猛如老虎、狮子的猎食动物，如果从小就一直被饲养员精心照看、悉心喂养，他们的野性也会被驯化。至少，它们一般不会主动去攻击那些饲养员。作为高智商的人类，为什么时常可以听到令人发指、汗毛直竖的诸如杀母、弑父之类的新闻呢？”舒航神色凝重、无法理解。
“所以，现阶段还能看到儿子把你当朋友，与你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我打心底里为你们两父子的关系感到高兴！”李敏轻松地说。
“其实吧，我觉得父母与孩子在一起吃晚饭，看似是完成填饱肚子、满足人体正常生理需要这一规定动作，实则更多的是一种情感上的依托，心理上的交流。因为白天大家各奔东西、各行其事，只有到了晚餐时光，大家才能聚在一起，放下疲惫、卸下防备，一起享受亲情与美食带来的快感。特别是当孩子也参与到晚餐的制作过程中来时，这种感觉更是美妙！”舒航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你说得很有道理哟，合格的父母都应该做到经常陪孩子一起吃饭。”李敏总结陈词。
没想到，舒航还有话说：“当然，在陪伴的过程中还应该与孩子沟通情感、交流思想。那种吃饭时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筷子，都没工夫管碗的做法是非常不可取的。即使坐在一起也是貌合神离，说得难听点，如行尸走肉一般！”
“我只听说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身边，而你却在看手机！没想到你还会有如此恶毒的描述？”李敏一时难以接受。
“毫不隐讳地说，我对于那些在孩子们面前仍不知道收敛，一门心思做低头族的父母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都说孩子的眼睛是照相机，嘴巴是复读机，再加上孩子天生好奇心强，见父母如此痴迷于一件事情，便想自己也一探究竟。谁知‘机’门一入深似海、从此父母是路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舒航气惯地说。
“这个有道理，父母可不能把自己的陋习传染给孩子。”李敏非常赞同舒航的观点。
“所以说，只有真心陪伴、用心交流，父母才能在孩子的成长道路上真正起到墩苗扶正的引导作用，让孩子在潜移默化中感知家的温暖，感受父母的关爱。”舒航这会自我总结。
李敏微微一笑，向舒航竖了个大拇指。
几天后，李敏下班带回来一堆北方特产：茯苓夹饼、北京酥糖、榛子、松子、野生核桃等等。
“怎么啦？有什么好事喜事吗？”看到这些零食、美食，舒航不解地问。
“是呀，确有喜事！不过不是咱家的，是同事家的，所以这些特产就是同事分享的咯。”李敏微笑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分享分享一些细节呗？”舒航一听，就很来劲。
“好吧，同事家的小孩今年硕士毕业，刚刚拿到一份offer。你猜猜试用期工资是多少？”李敏故弄玄虚。
“拜托，你又不向我介绍下别人所学的专业、工作性质、工作地点等信息的，就这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上一句，你让我怎么猜嘛？”舒航以为在聊别人的八卦，所以很敷衍。
“唉！有时候觉得吧，跟你这样一个木头交流真是没情调！”李敏悻悻道：“我还是直说吧，月薪一万。”
“什么？试用期月薪一万？我没听错吧？”惊讶于别人的高薪，舒航这下不再“迷糊”，而是瞪大了眼睛：“我们这些黄土埋了大半截，上了近二十年班的老杆子的工资水平竟赶不上别人的试用期水准，这让我们情何以堪，何处藏脸呐？”
“那你刚才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下你明白了我同事为何请吃美食了吧？这些呀，可是她小孩从北方寄回来的哩！”李敏一脸的羡慕。
“明白，明白！”舒航追问道：“那她家孩子一定很优秀，你同事她们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吧？”
“孩子优秀是肯定的，父母们的付出也是肯定的。”李敏认真地说：“从孩子入幼儿园开始，我同事就始终陪伴在她女儿身边，陪她看书、习字、读故事，每次的家长会，我同事不管怎么换课、调课都会亲自参加，各种培训辅导班也都是亲自送、准点接，风雨无阻。甚至在女儿考研的过程中，她还特意在高校周边租了一套房子，去陪读了一年，专门帮她做饭、膳食营养。”
舒航缓缓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同事她们能有这样令人称羡的回报，也是自己平时深耕细作、努力付出的结果。”
“所以说嘛，我们不能只看到别人人前的光鲜，还应该读懂她们背后的故事！”李敏意味深长。
“这点很重要！对于我们这些正在跋山涉水、也渴望复制成功的父母而言很有启发！”舒航感同身受。
“因此，作为父母，我们还任重道远，还必须有打持久战的胆略和魄力，从而更好地帮助孩子将来在社会上立足。”李敏自我加压。
“你认为现在的社会是一个怎样的社会？现在的时代又是一个怎样的时代？”舒航突然一问。
“这还用说吗？这是个人人都可能出彩、个个都渴望一夜暴富的现实时代！”李敏回答得很干脆。
“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浮躁是这个时代的通病！但我更想说：这是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也是一个风云际会的时代；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也是一个拼爹的时代。”舒航早有准备地说。
“哦？愿闻其详！”李敏言辞真挚。
在李敏语境的感染下，舒航笑意盈盈地娓娓道来：“君不见，网上经常可以看到不少九零后的年轻翘楚已经成为博导、教授。时年二十岁的姆巴佩便代表国家队出征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赛场上屡建奇功，最终帮助法国队笑到最后！绿茵场上，其飒爽的英姿、走秀式的步伐、风一样的速度就连梅西也望而兴叹。赛后媒体纷纷调侃——在姆巴佩身上，梅西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君不见，当今时代，在互联网、多媒体、大数据背景的催化下，催生了一个个新兴市场和产业，微商、微信、微博等‘微形态’颠覆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传统的‘一铺旺三代’的过时思想已经被重重地甩进了太平洋；就连小偷也被微信等新型支付平台搅得失业下岗啦，如今出门的人们还有几个带上现金？”
“君不见，各类小鲜肉粉墨登场，微创、整形、美容广告满天飞，不少少男少女在高考后，未进大学前先进美容院，隆个鼻、瘦个脸什么的，防止自己一朝成名后被人扒拉出以前的照片。”
“君不见，星二代、富二代、官二代等各种‘极品二代’盛行，豪车、豪宅随处可见。人们常说：开宝马等名车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尤其是女性。此言非虚，但让我们这些草根中年作何感想？有些人恨不得横着腿行走在大街上，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的物质条件优渥。”
“没想到你平时还挺关心时事、花边新闻的嘛？但我觉得在物质条件这块，你不应当只做个空想主义者，而应当更接地气些。不是有个段子说：做不成富二代，就做个富二代的爹么？”李敏打趣道。
“得了吧，我估计说这句话的人是开火锅店的，纯粹是拿别人开涮，穷开心罢了。我的想法很简单：让孩子能在一个较温馨的家庭里成长，能尽可能多的多读点书，走向社会后，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汗水自食其力！”舒航欠了欠身子。
“这是一种朴素的思想，但也代表了很多父母的心声！”李敏轻声附和。
“对了，我记得咱们上大学那会儿经常听人说起：大学毕业后混得最好的不是那些成绩最好的，也不是那些成绩最差的，而是那些成绩中等的人！对此，你怎么看这句话？”李敏同时从舒航的话语中联想到了一个积压许久的问题。
“我不否认有很多上学时成绩中等的人，走向社会后混得很开，特别是前些年，流行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吧，但社会经过这么些年的飞速发展和体制机制健全，现在未必还有那么好的机遇。即使如过去那样，人们也往往忽视了一个样本和比例的问题，从大范围、高比例角度来看，应该说，书读得多、读得好的人仍然更容易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舒航语气坚定。
“是吗？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李敏诧异地望着舒航。
“有些人一直诟病国家的教育体制，认为是应试教育。但我觉得应试教育也好，素质教育也罢，至少它是目前农村孩子跳出农门改变命运相对而言一条比较公平、公正的路径，你我不就是其中的受益者吗？”舒航指了指李敏，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这倒是事实！”李敏轻轻点头。
“在高中，各学子们就像赛马一样，使出浑身解数往前冲，虽不能说那些成绩不好的人就不聪明，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成绩好的一定是聪明的，因为高中知识与初中知识相比，难度不是增加一点点，能出类拔萃、走在前列，说明他们学东西比同龄人学得快，脑子好使。以前有些单位在招聘人才时，往往要求求职者第一学历必须是985、211或是双一流的高校，我想除了名校生在大学阶段专业知识学得过硬外，可能或多或少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呢。”舒航继续补充。
“想不到，你的阅历和见解挺广博的哟！既然说到读书、找工作的事，你有没有考虑过舒伟、舒远以后从事什么方面的工作或是学什么专业？”李敏悄悄地问。
“说这个似乎有些早噢。不好说，也说不好，还是不说好！”舒航打起了太极。
“干嘛，干嘛！别耍滑头！就当是我们的一次闲聊、探讨嘛，不算数的！”李敏见舒航欲言又止的，知道他肯定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首先，工作这个事情必须得看孩子的兴趣，这是排在第一位的！”舒航拉开了话匣子，又止住了：“哦，对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等孩子将来长大了，你想把他们留在身边呢还是任凭他们出去闯自己的天地，远近无所谓？”
“尽管我有两个孩子，但我仍希望他们都留在自己身边，这并不是说我要从他们那里得到多少照顾，而是眼见他们每天平平安安的上下班，我就心里舒坦。”李敏不假思索、一脸正色。
舒航未直接回答李敏的话题，而是讲了个故事：“我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主人公是一位老太太。她说，我有两个孩子，一个上了北大，一个上了复旦。听到这里，大家是不是都觉得老太太晚年应该很自豪、很幸福？”
李敏本想点头，但听到舒航的反问，秒懂明显不是按正常思维往下走，所以没有表态。
“但结局是——老太太说他们老两口住进了敬老院。两孩子，一个上北大，一个上复旦；两老人，齐刷刷上敬老院，这就是最终结局！”舒航又把结果总结复述了一遍。
“哎！这种结局确实是挺心酸、悲催的，所以，孩子能留在身边还是尽量留在身边，哪怕待遇差点也无所谓！”李敏听出了弦外之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这个想法虽说有自私的成分，但更多的是现实！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把他们留在身边呢？”舒航故意认真地问。
“这不是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吗？你怎么又抛还给我了？”李敏白了舒航一眼。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听我一家之言咯。从我个人意愿来说，等我退休或是老了后肯定愿意待在城市里，这可能与某些老年人喜欢退休后到农村生活，觉得农村空气新鲜，可以吃到绿色健康食品的想法不一样。为什么？一是城里更方便，想去哪就去哪，想买啥就有啥；二是我们从不到二十岁就到城里生活，相比较而言，在城里生活的时间更长，也更习惯于这种生活节奏；三是，也是最重要的是，我想等我们老了后，可能隔三差五就会生病，甚至有突发情况，城里医疗条件更好，大医院也更多，我可不想在关键时刻因为救治不及时而出现意外。”舒航自顾自地分析起来。
“哈哈！”李敏抿嘴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怕死呀？应该说，对于大多数退休老人而言，其想法是能动没病时想待在农村，反之则愿意待在城里，主要还是城里医疗更好、更可信。但我和他们不一样，退休后，不管什么状况下，我都愿意待在城市，为什么呢？因为自从我读大学起离开家乡后，很少再回家像样的住上一段日子。几十年过去，估计真的没几个人能认识我们了，不是有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胖子你是谁么？”
“有趣，形象！不过有个问题要纠正一下，我并不是怕死，如果真到了大限之期，阎王爷请我去做客时，我无怨无悔、也没啥可留恋的。我只是觉得如果因为道路堵塞或是路途太远而耽误时间，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时，可能会心有不甘！”舒航喃喃道。
“你这样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了你曾说过买房子一看地段，二看地段，三还是看地段这句话来。现在看来，这句话确实有很现实的意义在里面哟！”李敏回忆道。
“这句话是一个地产大亨说的呢！我可说不出这么有水准的话。不过，如果我们退休后选择留在城市，而且还想让孩子也留在身边的话，或许就涉及到孩子大学选专业的问题。”舒航绕了半天终于回归到了问题根子上。
“怎么讲？”李敏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听得很是认真。
“几年前高校的特点是合并，越合越大。而现今，随着城市中心用地的越来越紧张，很多高校的扩张都是以建新校区这一模式铺开，这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绝大部分高校的新校区出现在郊区甚至是不在同一城市。当然，话也不能说得太满，说不定若干年后，现在的某些郊区也会划入城市的中心区或是副中心。”舒航不紧不慢地分析。
“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与小孩以后大学学什么专业有关系吗？”李敏仍是云里雾里。
“有关系啊，你仔细想想，你认为当今社会，哪些工作性质、工作单位是令人羡慕的？”舒航步步引导。
“这还用说吗？我赞同大多数人的说法：公务员是金饭碗，事业单位或大型国企是铁饭碗，私企是泥饭碗，说没就没！”李敏说得很直白。
“嗯，看来我们这些草根有时候也能随大流、入大势呢。的确，公务员因为有许多年制度上的完善，虽然在工作时直接待遇可能一般，但是在社保方面，特别是在退休后的保障方面，还是非常安心、舒心的。不是还有专门的《公务员法》吗？都有法律保驾护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这也是我们这些草根，为什么一直羡慕公务员待遇以及公务员考试竞争那么激烈的原因了。至于事业单位，虽然成色上差一些，由金变为铁，但也还是相对稳定的，就像你们编制教师吃财政饭一样，总不会因为今年整体经济不景气，而担心单位发不出工资吧？”舒航认真地说。
“确实，发工资这件事我倒还真没有操过心，这得益于我以前的一个观念：与其给私人打工，还不如给国家打工！”李敏开心地笑道。
“不错，不错！还是你以前看得远，确实像你们这种旱涝保收的职业还是让人羡慕的，至少人的精神方面会安逸、简单得多。不像我们，一旦从一个单位离职后，不仅找工作压力山大，即使走上一个新单位也是一个新手，前面积累的一些东西又因为环境的改变而重新学，更别提有工龄这个说法了。”舒航深有所感。
“是哦，你说的这些话倒点醒了我。我以前总觉得女孩子不存在赚多少钱的问题，工作性质稳定些，工作压力稍小些就可以了。毕竟女人嘛，都说老起来是很快的。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咱们两个儿子以后要是都能找个稳定些的工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噢。”李敏兴冲冲地说。
“嘿嘿，你这可是有些小农主义思想哟。不过，对于我们这些从农村走出来的草根而言，我觉得这种思想很实用！”舒航先抑后扬：“我们的父辈们都是正儿八经、地地道道的农民，我们嘛，情况稍微有些变化，姑且属于‘小农’吧？所以呢，有小农思想也很正常。因此，我也非常赞同以后舒伟他们的工作性质最好能往这方面上靠。”
李敏笑容可掬地轻轻点了点头：“具体专业选择呢？”
“你别着急嘛，我还没说完呢！其实要做到既留在城市，工作性质还比较稳定的话，则必须在专业选择上下功夫，比如财会、金融、法律，简称财金法，就是较为理想的职业方向。取上策，可以向公务员考试发起冲刺，一旦考上，终身受用；取中策，可以走专业化的路线，毕竟律师、注册会计师等专业证书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待遇也相当不错；取下策，可以先在企业立足，财金法这些专业是大众化的专业，只要对待遇要求不很高，就业一般不成问题，然后再徐图往上发展。最为关键的是，不管这三条路径中的哪一条，工作地点一般都在城市中心，因为财金法都是与人打交道的，而且人越集中业务越红火。当然，还有个隐性的优势就是这些专业相对而言都存在经验的集聚效应，可以说是越老越值钱。”舒航慢慢分析。
“嗯，确实是些不错的选择，可以说是进退有据，进可攻、退可守！”李敏竖了个大拇指：“还有其他专业吗？”
“当然有，比如说教师和医生。这两个职业工作性质与财金法一样，也是人越扎堆越有市场，而且待遇有保障。不同的是，教师在义务教育阶段性质属于事业单位，高校以及公立医院以后会逐步取消事业编，但估计对其待遇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另外，个人认为高校可以次选，为什么呢？一是要进入高校任职，正常情况下要博士及以上的学历，要求高；二来如我前面与你分析的那样，高校很多新校区现都建在郊区或是更偏远的位置。”舒航补充道。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仔细！”李敏向舒航投来赞许的目光。
“咱家有两个儿子，不考虑远点行吗？你也曾听说过：儿子是建设银行，女儿是招商银行。一个儿子的结婚准备及用度就足以让一个家庭一贫如洗，两个儿子那岂不是让我们两个脱层皮呀？”舒航开起了玩笑：“所谓笨鸟先飞，我们就只能穷人先立志啦。”
“嘿嘿！是要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多下功夫、做足功课。否则，追悔莫及！”李敏自言自语。
“是的，教育的最后拼的都是父母的态度！”舒航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神情坚定。
我还想弱弱地问一句：“现在小孩子出国留学蔚然成风，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李敏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便有此一问。
“我个人并不反对小孩出国留学，只是我觉得，等小孩工作稳定后再出去留学可能针对性更强，这时的留学更多的成分是进修，而不是单纯的去做个海归。当然这其中也含有我个人的一点小心思，很多小孩出国后就不愿意回来，如果成家立业后再出国，那么回来的几率要大得多。以前有个高校的校长不是说过么：年轻人要留学，而不要学留。我觉得很有道理，往大了讲，是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回报社会；往小了讲，是为了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所以，以后如有可能，我期望我的孩子能有出国深造的机会，我更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忘了家在这里、根在这里。我就不相信，国外的月亮真的会比国内的圆，国外端盘子的打工会比国内的正式工作体面！”舒航说得斩钉截铁。
“噗！”李敏笑出了声：“不要那么带情绪化嘛。不过，我觉得你想了很多，不少理念也挺有想法的，关键是以后要付出行动喔，不能光做思考者，不做行动者!”
“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聪明的父母从来都是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你我共同努力！”随后，舒航向李敏伸出了右手。
李敏也会意地伸过来右手。
夫妻俩两只手紧紧地、有力地握在一起，彼此间心有灵犀。
此时无声胜有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