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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长夜漫漫

戚怀隐在睡梦中,又回到了流梨山门。

那天,他一如既往的在南山顶的云雾道场随白玉宗的师兄弟们练功。

他蹲好马步,手上还提着两个空的酒坛子。他如此,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身上白玉宗弟子的衣袍已经全部湿透。双腿一直在剧烈地抖动,双臂也开始不停抽搐。

在戚怀隐身旁,已经有师兄弟们坚持不住了。十指一滑,空坛子接二连三地“咣当”坠地,碎裂一地。转眼间,三十人的早课,只剩戚怀隐一人还扎着马步,手提酒坛。

马步和提坛是各门各派通用的武学基本功。前者能迅速增强习武者腿部力量以及稳固下盘,提高步伐速度。而后者能提高习武者的指力和臂力。

今日督课的不是别人,正是年仅二十五岁的大师兄——戚九晼。

此时的戚九晼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和,面上全是冷冰冰的模样,似是像所有人宣泄着内心的不满。

若在往日,宽仁的戚九晼定看见师弟们吃苦受累,定会早早喊停,不忍看他们挣扎。但今日,戚九晼却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早课的内容,他也是草草吩咐了些基本练习,并没有平时督课那般意思不扣。

数日前,青云宗宗主吕杉的入室长弟子杨墨寒被「秘探室」。赤血宗长弟子贾踯躅因顶撞师长们而被逐出山门。自那之后,戚九晼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整日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

戚怀隐累得头昏眼花,仿佛一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一旁的师弟们看不下去了,纷纷求情道:“大师兄,怀隐师兄都已经站了快两炷香了。是否可以让他歇会儿了?”

戚九晼这才回过神来:“站不住就歇着吧!莫伤了身子。”

随着两声“咣当”响起,戚怀隐手中的酒坛子碎了一地,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倒在摔碎的酒坛碎片上,两个白玉宗同门迅速抢上前去,将戚怀隐架在肩膀上。

戚九晼见堂弟如此,心生愧疚之意,当下吩咐其余众人:“大家都去吃午饭吧,早课到此结束。”说罢,戚九晼扛过大汗淋漓、不省人事的戚怀隐,将他带往自己的「白狮堂」休息。

戚怀隐清晰记得,那日他去「白狮堂」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可此刻的梦境中,戚九晼却将他带上了一条狭窄阴暗的山路上。这条山路,两侧树木奇高,枝叶繁茂。就算是此刻正午时分,山路上却冰冷异常。

这条山路,戚怀隐从不记得来过。或者说,「流梨山谷」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条狭窄的山路。

再回过头来,戚九晼也不见了。戚怀隐刚才筋疲力尽、不断抽搐的腿,现在却能行走自如。又不知走了多久,山路渐渐消失,自己已经深入树林中去。这里的大树遮天蔽日,阴森异常。

戚怀隐开始慌了,自幼在流梨山谷长大的他,竟然迷路了!

只听得背后一声狮吼之声响起,戚怀隐被一只白狮子猛地扑倒,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那白狮敞开血盆大口,就朝戚怀隐的面门咬去。戚怀隐不知怎的,自己双手反应极其迅速,一把拉开白狮上下双颚。

不知那白狮的血盆大口喷出腥臭之气,熏得戚怀隐不禁作呕。手一松,白狮一掌拍在他身侧,直教他滚出四五步远。

奇怪的是,就在戚怀隐痛得大吼的同时,那白狮子也呻吟了一声。戚怀隐不敢大意,忍着剧痛半跪起身。那白狮子也变得谨慎起来,死死盯住戚怀隐,伏低身子,发出声声低吼。

戚怀隐身为流梨弟子,殇灵九掌的第四掌「落雁归天」也练至大成。他突然奔出两步,双掌快速上托。不知为何,戚怀隐只觉得自己出手速度前所未有的快,根本不像自己能做到的境界。

白狮子翻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奇怪的是,戚怀隐也突然感觉自己晕头转向,差点站不稳。

那只白狮子缓缓站起身来,发出阵阵低吼。那狮子的一双蓝色的眼眸死死盯住戚怀隐。

在刹那间戚怀隐竟然在白狮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他缓缓收起了架势,半跪下来。“你,是我吗?”不知为何,戚怀隐竟然觉得一只狮子能够听懂自己说话。

白狮似乎没有感受到戚怀隐身上的敌意,也收起獠牙。缓缓走到戚怀隐身前,而戚怀隐的身体也不受控制般,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白狮的面庞。白狮似乎很是舒服,开始用头蹭入戚怀隐的怀抱。

戚怀隐感受到了白狮的温暖,全身上下开始洋溢着舒服的感受。这时,白狮突然一爪子划破了戚怀隐的右臂。一阵钻心的痛教戚怀隐直接从梦中惊醒,直接坐起在卧榻上。

他惊魂未定,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在青城山的「客舍」养伤。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戚怀隐努力地回忆起一切,从自己在青城论武上被惊浮山掌剑苏屿打至重伤,再到现在。

“奇怪,我身上的伤呢?”戚怀隐呼吸起来没有半丝痛楚,他不禁扯开衣袍,露出结实的胸膛。奇怪的是,原来的淤青全部消失殆尽。

房门“吱哑”地一声开了,推门而入的是孟瀛雨。她看着坐起身来的戚怀隐,不禁惊讶地道:“怀隐兄,你······怎么脸上的淤青全都没了?”

戚怀隐听罢,左手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已经完好如初,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孟瀛雨这才意识到戚怀隐的衣袍尽开,双脸立刻红得像桃子一般,娇羞地侧过脸去:“你······你的衣服······”

戚怀隐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失态了,立刻将衣服重新整理好。他一侧身,站起在床边:“孟师妹,我这是睡了多久?”

“一日一夜。”孟瀛雨道。

习武那么多年,戚怀隐还从未听过受伤能在一昼夜间就恢复如初的,何况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孟瀛雨回想起黑衣剑客用流利山门的全复针给戚怀隐疗伤,喃喃自语地道:“难道是因为他?”

“他是谁?”戚怀隐看着走神的孟瀛雨,突然问道。可没等孟瀛雨回答,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哀嚎:“快跑!快跑!有人攻山!”

戚孟二人对视一眼,提刀拿枪跑下楼去。待到了楼下,只见一名青城弟子趴倒在「客舍」门内。此时门外电闪雷鸣,照出那名弟子背后的刀伤。他的一条左臂已经无影无踪,浑身上下都是血,好似死里逃生般。

戚怀隐一手提着傲霜刀,半跪下来,急促地问道:“兄台!兄台!”可那名青城弟子的呼吸越来越弱,直到再无动静。

孟瀛雨将靖仙柲杵在地上,心中升起一阵明显的不安。戚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将「客舍」大门关上并将其闩死。

“咚”的关门声,响彻整座「客舍」。很快,二楼的楼道内,就传来了脚步声。先后跑下来的两道身影,分别是粉袍的林水舞和峨眉墨绿袍的司空汐。两人分别提着「分金铁伞」和「猿汐剑」。“发生什么事了!”林水舞焦急地问道。

戚孟二人都不用答话,林水舞和司空汐只是看着地上死去的青城弟子,便知道大事不好。

“「客舍」里的其他前辈呢?”孟瀛雨问道。

司空汐回答道:“傍晚时分,他们都去「上清宫」的晚宴了。”说罢,司空汐伏低身子,走到一扇窗户前。他含了含右手食指,在纸糊床上戳出一个小洞。他小心翼翼地往外望去,左顾右盼。

林水舞低声问道:“大师兄,看见什么吗?”

司空汐无奈地摇了摇头:“外头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见。”

很快,山道上就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楼内之人都给我听好了!「青城派」已亡!诸位都是五湖四海来赴会的江湖同道,只要你们乖乖下山,我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川地。郑冥言必行,行必果!”

郑冥!又是郑冥!

“大师兄。”林水舞的声音已经不住颤抖:“就是这个郑冥杀了我们的师父!”

司空汐愣了愣神,回头望去,林水舞和孟瀛雨皆是眼眶红肿。一股怒意立刻窜上司空汐心头,他从窗户一跃而出。落地时,稳稳地落在郑冥前十步远。

司空汐的手已经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身穿「沧渊宫」雷震仪鹅黄袍的郑冥看罢,道:“怎么到处都有峨眉的残渣?”郑冥光是看见司空汐的峨眉墨绿袍,便已经猜出司空汐的身份。

司空汐本来还在安耐着心中的怒火,可一听到“残渣”二字,心中再无犹豫。当下,立刻拔剑劈来。

「峨眉游浪剑法·瞒天蜃浪」!

随着「猿汐剑」从紫檀剑鞘中被拔出,青光如海浪般直朝郑冥席卷而来。

郑冥被「流梨火雷」炸伤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此时,司空汐的剑招,郑冥可是从三妹峨眉掌门温林海身上见过无数次了。

从司空汐拔剑,到司空汐袭至面前,一切仿佛慢了下来。回想起追杀三妹温林海的那天晚上,温林海看他时,眼中一半温情、一般寒凉。有那么一刹那,郑冥只想回到数十年前,「川荆五侠」风光无限的日子。

之前,路过的地方满是欢声笑语。

现在,似乎一切都只有杀戮和哀嚎。

“难道我······真的选错了吗?”郑冥不禁怀疑道。

回想起杀声震天的「江雀山庄」,郑冥的怀疑很快又烟消云散。

“落子无悔!既然是我选的路,就算爬,也要爬完!”郑冥心道。

司空汐手中「猿汐剑」转眼间已经到郑冥面门三寸。可就在此时,一股刚猛霸道的力量将司空汐整个人震得倒飞出去。

郑冥手中「八棱铁棍」仍不住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如此雕虫小技,岂能伤我?”

司空汐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艰难地支起身子,咬紧牙关,双眼狠狠盯着郑冥。「客舍」的大门也终于打开,林水舞、孟瀛雨和戚怀隐三人快步冲出。

“又是你们!”郑冥立刻认出了林孟二人。

林水舞将「分金铁伞」一把撑开:“郑冥,今日有我大师兄在,必然是你的死期!”

郑冥看了眼半跪在地上的司空汐,忍不住大笑。半晌,又不禁感到惋惜:“三十年前,温林海只带了百名峨眉同辈便去了「江雀山庄」,和「沧渊宫」鏖战数十场,竟无一人死亡。如今,却只剩你们两个笑娃娃。可笑,可悲!”

戚怀隐看不过郑冥如此狂傲,道:“你呢?你难道不可笑,不可悲吗?”

“我?”郑冥意外地冷笑一声,道:“我如何可笑,如何可悲?”

戚怀隐道:“前辈力大无穷,「奔象棍法」更是江湖中独有的刚劲功法。如此修为,不助正道,反而和昔日旧友割袍断义。投身「沧渊宫」三十年,不过一个被使唤的楼主。到现如今,前辈面容已毁。前辈空有一身本事,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郑冥听罢,面色渐渐变得阴沉:“等你们像我一般时,便知道了。”说罢,郑冥手中「八棱铁棍」立刻卷起一阵棍影。一扫棍,对面四人立刻倒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郑冥缓缓走近几人:“既然要为你们的师门报仇,那就拿出点报仇的本事。莫要惹人笑话!”

司空汐一吸气,整个人鲤鱼打挺般跳起。接下来,「猿汐剑」立刻划出三道流水般的剑影,朝郑冥冲去。可郑冥棍尾一挑,三道剑影立刻化为乌有。

「猿汐剑」和「八棱铁棍」抵在一起,司空汐用尽全身力气欲将剑朝郑冥压去。郑冥一笑,道:“你是想和我比力气吗?”

说罢,郑冥仗着自己比司空汐高了一个头不止,单一只持棍左手反将司空汐朝地上压去。司空汐大惊,这感觉,宛如数块重石压下来。他将持鞘左手一同压在右手腕上,以增加力道。

可郑冥也将右手压在棍上,司空汐顿时再抵抗不住,膝盖抵在地上,躯体不住剧烈颤抖。郑冥似乎有些失望地道:“三妹的大弟子,就这么点力气吗?”

很快,郑冥身后响起脚步声。他一脚将司空汐踢翻过去,回过头来,只见戚怀隐手提「傲霜刀」砍至。

「狮吼刀法·白狮扑食」!

戚怀隐将湛蓝色的「傲霜刀」侧举过头,其刀势宛若张开血盆大口的白狮,仿佛就要将郑冥吞噬一般。

不知为何,戚怀隐自从梦到白狮后,整个人的感官都变得敏锐了不少。此时,郑冥的「八棱铁棍」再次劈来。可戚怀隐先一步变招躲开,从斜侧方横撩一刀。

那「傲霜刀」去得极快,可郑冥的「奔象棍法」竟然变得更快!一棍挡开「傲霜刀」后,立刻将戚怀隐砸入地面。

戚怀隐胸前中棍,刹那间竟呼吸不了。郑冥抽棍,就打算再祭出一棍,将戚怀隐的姓名结果于此。就在此时,孟瀛雨已经悄无声息地一枪刺入郑冥脚跟。

此处,也是孟瀛雨的师兄华玉骨刺伤过的同一处。旧伤新创,郑冥更是整个人立刻疼得半跪在地,「八棱铁棍」勉强还能撑着身子。戚怀隐抓住逃生的空隙,滚至一侧。

与此同时,林水舞的「分金铁伞」也劈将过来,就打算将郑冥斩于此地。可郑冥尽管身中一枪,仍能站起身来,横棍直接抡向进攻的林水舞。

林水舞进攻时的步伐太快,已经停不下来。见「八棱铁棍」劈来,只能将伞横挡过去。可「奔象棍法」的力道根本不是一把铁伞能挡住的。只听见“咚”的金属轰鸣声,林水舞就被打得侧飞出去。铁棍的力道直接贯穿「分金铁伞」。

孟瀛雨将「靖仙柲」从郑冥脚跟处抽出,「狼行三十六枪」再次袭来。她一脚踏入地面,一枪刚劲有力地扎出,直取郑冥后背。

「狼踏飞沙」!

郑冥虽然身材硕大,可丝毫不缺灵活。他侧身躲开,闪开三五步,引得孟瀛雨挥舞缨枪继续进攻。孟瀛雨这一追击,恰好落入郑冥下怀。

郑冥棍尾一翻,直接狠狠砸在「靖仙柲」上。「靖仙柲」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孟瀛雨虎口立刻裂开两道口子。而「靖仙柲」也险些就要震断一般。

孟瀛雨连退三步,踉踉跄跄地扎稳脚步。郑冥本想乘胜追击,怎奈脚上新添一伤,根本跑不快。

趁着这个间隙,司空汐、林水舞和戚怀隐一同聚到孟瀛雨身旁,打算再次进攻。

郑冥虽然额头冒出冷汗,可面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他盯着孟瀛雨,冷笑道:“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几次三番能从我手中逃走,有点本事。”

“流梨山门第七代赤血宗弟子,孟——瀛——雨。”孟瀛雨字正腔圆地说道,丝毫没有怯意。此时的她,身着流梨山门「赤血宗」的黑红武袍。她的气势,丝毫不输同宗师兄师姐。

郑冥微微点了点头:“孟瀛雨······孟瀛雨。终有一日,我会亲手了结你。”话音刚落,郑冥将手中的「八棱铁棍」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没过多久,山道上整齐划一地跑来数十名身穿「沧渊宫」雷震仪鹅黄袍的「雷震虎士」。他们个个手持火把,虎背熊腰、身壮如牛,每一人的双眼似乎都带着仇恨的火光。虎士们手中的「虎头巨斧」更是分量十足,让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司空汐突然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林戚孟三人听罢,不约而同地望向司空汐,但这位峨眉派的大弟子却目不转睛地瞪着郑冥。

在司空汐的心中,他已经等了这一刻很久很久了。他仍记得,当日师父温林海眼中的无奈和无声的痛苦。他知道,当今世上,复兴峨眉的重任,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司空汐道:“快回去「客舍」,带着小烨一起从「客舍」后门逃!”

孟瀛雨疑惑地道:“郑冥也是我们流梨弟子的仇人,我们也应当一同留下。司空兄一个人应敌,难有胜算啊!”

“你们听好了:潜上「青城山」的肯定不止眼前这些「雷震仪」的人。快趁着「沧渊宫」的人还没有封山,你们快点寻着小道逃走!有我断后,总好过大家一起困在这里。听懂了吗!”司空汐低吼道。

众人都看见了司空汐目光中的坚定之色。孟瀛雨也不再废话,一把拉着林水舞就往「客舍」里面走。但林水舞一把就挣脱了孟瀛雨,冷静地道:“我不走。”

下一刻,谁都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司空汐“啪”的一声,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在了林水舞的脸上。

林水舞愣在了原地,从小到大,她被师父温林海打过手、摔倒在地上。可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平生第一次打自己脸庞的,竟然是自己最亲的师兄。

“走!”司空汐没有耐心了,朝着林水舞大喊。孟瀛雨再顾不得许多,狠狠拉住林水舞就要逃:“林姐姐,快走吧!”

林水舞大喊着:“不!大师兄!要走一起走!”戚怀隐毫不留情,一拳将林水舞打昏过去。

随后,戚怀隐拱手道:“山下见。”

“山下见。”司空汐说罢,转过身来,面向郑冥。手中「猿汐剑」露出青紫色的剑光,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主人雷霆般的战意。

离去的路上,戚怀隐回头看了一眼司空汐。只见众「雷震虎士」蜂拥而上,却仍困不住一名身披峨眉墨绿道袍的青年剑客。

其剑光闪烁之处,碧海潮生。

······

「客舍」内,受伤的王潇客正熟睡于床上。

就在今日,他和「惊浮山」掌剑师苏屿被「沧渊宫」燎原仪暗器手埋伏,身中数枚燎原飞刀。

房内,苏屿正坐在靠墙的一把竹椅上。她双臂交叉,正在闭目养神。椅子旁,放着她那把细长的「狼行双手剑」。

她会想起师父从「惊浮山」发来的书信,催促自己尽快夺下「波旬剑」。又想到自己在大雨中,被暗器手埋伏,心中满是不安。她此次踏入「青城山」地界起的那一瞬间,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今年的「青城论武」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屿疲惫地将眼睛睁开,叹了一口气。她看着熟睡的王潇客,心中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感。

自习武以来,师门中多少体壮如牛的师兄弟都不是她的对手。对于苏屿而言,她还未曾被男子保护过,直到王潇客的出现。

在苏屿看来,这名流梨弟子虽然有自己的气节,举手投足间却甚是清雅,全然没有其他男子的那般粗俗。从来都是自己救别人,今日却还有别人来救自己,苏屿心中难免有些不服。除此之外,她也能察觉到心中那丝淡淡的歉意。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苏屿如此想道。

就在此时,「客舍」外响起阵阵脚步声。身为武者的苏屿立刻汗毛倒立,察觉到危险。她轻步走到窗边,缓缓扒开一条缝。只见「峨眉派」司空汐一人留下应对一群没见过的壮汉。她知道,来者不善,而自己再不能留在此地了!

她抄起竹椅边的「狼行双手剑」,正欲离开「客舍」。可刚拉开门,才想起来房内还有受伤的王潇客。苏屿知道,如果自己此时一人逃走,凭自己的脚程,天亮前定能下山。

但要是背着王潇客一起,能否活命就不知道了。

突然,楼道内传来孟瀛雨的声音:“苏掌剑!快走吧!「沧渊宫」的人追来啦!”

孟瀛雨一手持着长枪「靖仙柲」,仓皇地跑到王潇客的房门前时,苏屿已经将王潇客背在背上:“走吧!”

孟瀛雨微微点头,转身就领着苏屿从后门楼梯跑下。

可谁也没察觉到,苏屿心中对王潇客的歉意突然变大了不少。

······

夜晚的青城山,大雾弥漫。四处还有蚀骨般的寒气在不断飘散,若教寻常凡夫在这儿走上一圈,定能染上风寒。

可在这幽黑难行的山道上,突然闪过一道道水蓝色的身影。尽管在飞速疾奔,这些蓝衣人的呼吸却甚是平稳。他们脚下速度极快,踏在雨后软烂的泥地上却如履平地且安静异常。

突然,这十名蓝衣武者齐刷刷地停在了原地,全因领头之人突然抬起了手。下一刻,领头之人打了个响指,身后十名蓝衣剑客“刷”的一声音同时拔出腰间黑剑。

领头之人手提朴刀,朝面前林子深处,道:“大家都到了,就别藏着了,快出来吧!”

十步开外,两名身穿粗布衣衫的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背上还各背着一柄金剑。其中,更年长者拱手道:“在下「青城剑派」三弟子沈锋,我旁边这位是四师弟侯锐。不知足下率众深夜闯山,所谓何事。”

领头的蓝衣刀客道:“青城论武,凡青年才俊便能参加。我身后这些,都是「沧渊宫」暴雨仪的青年剑客,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历练历练。怎么,这就是青城山的待客之道?”

侯锐抽出背上「金蛇剑」,戒备地道:“能来青城论武的,可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正派子弟。你们「沧渊宫」的人还有脸来?”

领头的「沧渊宫」蓝衣刀客冷笑了几声:“有没有脸,试过便知。”刹那后,领头剑客后身后的十名蓝衣人一同朝沈侯二人挥剑杀来。两道金光顿时被十道黑影笼罩。

剑身碰撞间,两道金光犹如初晨金阳,光芒突然怒放,逐渐将身旁黑影驱散。

血光四溅,十名蓝衣人中只剩下三人。其中受伤的三人,身上已经中了三两剑,面上带有不小痛苦之色。

沈锋道:“我师兄弟二人奉命守山。还请足下速速离去,不然,莫怪我师兄弟二人无情。”

手下剑客死伤大半,领头蓝衣刀客却大笑拍掌:“这就是「金蛇剑」法吗?简单,直接。”

“知道还不速速离去?”侯锐挥去剑上鲜血后,如此说道。

蓝衣刀客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朴刀向前一探,摆出迎敌架势:“可我偏偏不信这个邪。”下一刻,蓝衣刀客已经一个箭步闪到了沈侯二人中间,以一阵势不可挡的扫刀将沈侯二人逼开。

此刻,沈侯二人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他们,此时眼前这人的修为,比先前那些喽啰都高了不少。

但,还没到无力一战的地步。

沈侯二人谨慎异常,绕着蓝衣刀客缓缓挪动着圆形步伐,似乎在寻找蓝衣刀客的破绽。

那蓝衣刀客身形不算高,挥舞起分量十足的朴刀却游刃有余。没等沈侯二人出剑,刀客突然朝侯锐挥刀砍来。

侯锐知道自己不是刀客的对手,攥剑的手也不禁开始颤抖,不自知地后退了三五步。朴刀来得霸道,一横砍一竖劈,皆带起了烈烈风声。侯锐敢硬抗,一边用手中「金蛇剑」将那朴刀朝侧面拨开,另一边不断后退躲闪。

另一侧的沈锋见状,立刻来援。他见蓝衣刀客身后全无防备,立刻大步跨前,挥剑便朝刀客的背心刺去。可就在一瞬间,蓝衣刀客旋身下蹲,回刀直接横砍在了沈锋在前的右腿上。沈锋立刻倒在地上,血花瞬即染透了腿上粗布衣。

那刀客的刀势不止,沿着圆弧的轨迹继而朝侯锐砍来。侯锐匆忙中只能用「金蛇剑」一挡,可那刀势霸道,硬生生将侯锐撞飞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一圈,重重地摔在地上。坠地时,头角一侧还撞在了硬石上,脑袋顿时留下鲜血。

见青城沈侯二人已倒,刀客也露出了狂傲的笑:“青城守山二将?给我吕血银的当徒弟都不配!”

沈锋强忍腿上刀伤的刺痛感,心道:“他就是「沧渊宫」暴雨仪左楼主,吕血银!?怪不得此人功夫在我二人之上!”想到此地,沈锋便发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在吕血银刀下,当下一阵悲凉之意涌上心头。

不甘又如何?不忿又能如何?

“闭上眼!”吕血银俯视倒在地上的沈锋,将刀架在他脖颈上:“我下手很快的。”

沈锋闭上双眼,却突然忆起师父燕铜的样貌。从拜入青城,到成为守山二将之一,二十余载的修为在此刻就要灰飞烟灭。要说愧疚,沈锋最对不起的,便是师父了。

可下一刻,吕血银忽然将刀抬起,道:“差点忘了问你,现在青城山上,是不是躲着流梨山门的余孽?”

此话一出,沈锋双目突然睁开。一说流梨山门,沈锋当即想起了参加青城论武的孟瀛雨。但沈锋身为青城弟子,背叛与出卖他人从来都不是选择之一。

沈锋假装不知:“流梨山门的弟子?”

吕血银不耐烦地道:“一个使金枪的男娃娃,和一个使红缨枪的女娃娃,在不在山上?”

沈锋只怕说错半句话,便索性绷紧双唇,什么也不说。吕血银见撬不开沈锋的嘴,也不勉强:“等送了你们两个上路,我便去找燕铜那个老东西。”

“我师父可是青城金蛇的当代掌门,足下也未免太狂妄了!”沈锋恨恨地说道。尽管倒在一边,他眼中仍不停飞出仇视的目光,只叹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吕血银笑了笑,蹲下来,将朴刀放在一侧:“我又没说只有我一个人。”吕血银道:“裴钱这只老狐狸确实有手段。恐怕就连你们也没见识过吧?”

沈锋心里“咯噔”了一下,道:“裴师兄可是我堂堂「青城派」弟子,怎么会是你们「沧渊宫」的人!?”

吕血银不屑地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沧渊宫」吗?”

沈锋不禁感到一阵错愕。吕血银见他愣了神,笑着道:“天下各门各派自诩名门正派,可他们无一不痛很「沧渊宫」,却又忌惮「沧渊宫」。若「沧渊宫」内尽是裴钱这种反骨小人,又怎能引得各派如此忌惮?”

是啊,自沈锋记事以来,师父燕铜每每提起「沧渊宫」都是谈之色变。三十年前天下九兽中八兽之传人组成伐魔义军向「沧渊宫」发起决战,声势浩大、江湖震动。然而,江雀山庄一战,八兽联合一起竟还敌不过第九兽:沧渊凶灵。

吕血银继续道:“你说,你们名门正派里没人看得起「沧渊宫」,你们却从不知道「沧渊宫」里的每一个人为了在乱世生存付出了什么。”

沈锋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吕血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多说无益。”话音刚落,吕血银右臂一振,朴刀在空中旋过,直朝沈锋砍去。

沈锋见大势已去,索性闭上双眼。可就在下一刻,吕血银竟被一人从背后扑倒。沈锋睁眼一看,正是四师弟侯锐。

侯锐额角流着血,脸色煞白。他一苏醒就看见吕血银朝沈锋挥刀砍去,情急之中,他顾不得散落在一旁的「金蛇剑」,直将吕血银从背后扑倒。

吕血银整个人面部倒在地上,恼怒中大喝一声:“简直找死!”侯锐大叫道:“三师兄小心!”

沈锋这才缓过神来,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将一旁的「金蛇剑」捡起。回头望去,吕血银依然一脚踹开了侯锐,站起身来。可吕血银的朴刀太长太重,没等挥舞起来又被侯锐一腿踢中持刀的手,朴刀从吕血银手中脱落。

吕血银活了三四十年,侯锐这个晚辈还是第一个让他陷入窘迫之境的人。吕血银的斗志也燃了起来,他连出数拳,速度极快,硬轰在了侯锐面门之上。

而侯锐也迅速运起蛇形刁手,双掌宛如一双蛇头,开始将吕血银的每一拳左右拨开。但吕血银的功力毕竟更为深厚,每五拳中,总有一两拳能破入侯锐的防御,直击其身。

侯锐用余光看到沈锋已经捡起了「金蛇剑」,索性一个箭步前冲,潜身紧紧锁抱住吕血银,道:“三师兄,快将他斩咯!”沈锋见侯锐这是要和吕血银同生共死,握剑的手便开始颤抖。

他和侯锐可谓是「青城派」中最要好的朋友。此时要亲手斩了师弟,往日中冷静果断的沈锋第一次变得犹豫不决。

吕血银深知自己深陷险境,发疯似地用肘部下砸在侯锐的背部。每一次肘击,都像是一刻粗实的钉子深深地刺入侯锐的背部般。

剧烈的疼痛下,侯锐再次喊道:“三师兄!快!”最后关头,沈锋意识到,侯锐要用自己的性命,为整个武林除掉一个魔宫大患。沈锋再顾不得许多,一咬牙,挥剑直朝侯锐和吕血银挥来。

吕血银见侯锐如同一只黄铜大锁般扣在自己身上,只怕是再挣脱不得。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时候快点解决二人。吕血银又羞又恨,自己从兰陵翻山越岭来到川地本想立些大功,赚些名声。怎料自己连燕铜等人的面都没见到,自己已经要被两个小辈夺取性命。

一道黑影闪过,沈锋的「金蛇剑」竟被另一柄黑剑卷了去。沈锋身为「青城派」的守山二将之一,反应也不俗,立刻变招。「金蛇剑」一抖,从刺变砍,试图尽力将那黑剑之人的剑招破去。

可那黑剑的力道明显更强,宛如一道狂风。沈锋只发觉自己的剑招被死死控住,根本无力挣脱,直到自己开始渐落下风。另一侧的吕血银更是抓紧机会,用一记膝顶,直接将侯锐撞飞,终于脱开束缚。

那黑剑不出十招,已经将沈锋逼入绝境。手腕一抖,黑剑已经抵在了沈锋的喉间。沈锋不敢动弹,只见另一侧,吕血银已经重拾地上朴刀。刀光一闪,侯锐胸前血光四溅,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再无动弹。

“师弟!”沈锋悲愤交加,还想朝那执黑剑之人再攻去。可他哪里是黑剑客的对手?还没来得及出招,反被击昏在地。

吕血银立刻单膝跪地,恭敬地朝黑剑客作揖道:“属下吕血银拜见明仪主!”

明懿回过头来,面上不温不火:“两个小辈竟你都抵不过?暴雨仪要你这个左楼主有何用?”

吕血银试图辩解道:“属······属下无能!是我低估了这两个娃娃,没想到他们——”

“没想到什么?”明懿道:“此次来川地,根本容不得你想不到!”

吕血银道:“是,仪主!”

明懿的双眼宛如死鱼一般阴冷,没有半丝暖意。吕血银深知不敢多看半眼。明懿继续道:“此次攻上青城山,燎原仪的人也来抢功劳了。我们必须得赶在他们和雷震仪的前面,将那燕铜拿下。不然我们此次便是白走一遭了!”罢了,明懿将黑剑收回背上的剑鞘:“还跪着干什么!你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雷震仪的郑冥和燎原仪的吴烈天先得手吗?”

吕血银听罢,身体不听使唤般站了起来。明懿抬头看了看夜空,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半晌后,他的嘴角处带着一抹“这个沈锋,要杀要留随你,但我们得快点找到燕铜。只要把他拿下了,青城山上下便是不攻自破了。”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立刻响起:“何方神圣要找贫道啊?”燕铜缓缓从树丛中走出,皎洁的月色照在他的纯白道袍上,令其显得格外耀眼。

此声一出,明懿脖颈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危险的气味使得他心跳立刻加快起来。

燕铜和明懿隔二十几步而站,二人身上衣袍一白一黑,彼此的眼中已经涌出汹涌的战意。一旁的吕血银站在二人中间,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他知道,这场战斗不是自己能企及的。

明懿神色凝重,左手已经托住背后剑鞘。燕铜道骨仙风,虽然白须白发,却丝毫没有半丝老态龙钟之相,反而面色红润,鹤发童颜。

自征战各大派以来,明懿的暴雨仪和江炽的雷震仪都在暗自较劲,看谁手下打败的门派更多。

流梨山谷一战中,明懿本以为流梨山门的掌门萧楠能和自己能一决高下。可萧楠却在决战关头自裁了,不禁让明懿大失所望。自己顶尖的「沧渊宫」剑术竟然未能发挥过四成。

可此时,明懿的敌人可是当年伐魔义军的领军人物之一,青城金蛇——燕铜!

明懿淡淡地道:“燕掌门好生健忘,连明某都忘了。”

燕铜微微一笑:“原来是明仪主。不知足下三十年前,在江雀山庄败给我后,武功是否有进益呀?”

旁观二人的暴雨仪楼主吕血银心中不禁“咯噔”一惊。若明懿不敌燕铜,若明懿此刻死在燕铜手上,自己也定然活不过今晚。一想到此,吕血银已将在缓缓后退,想找个机会转身逃走。

就在此时,单寒焰不知何时到了吕血银身后,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地扣住吕血银的左肩。单寒焰道:“这位贤弟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当今世上两位高手间的决战也不看看?”

吕血银大惊,当下不敢动弹半分:“好汉饶命!我······”

“嘘!”单寒焰打断道:“他们二人要开始了!”

明懿回忆起上次的惨败,语气中带有一丝愤恨地道:“托燕掌门的福,确实多学了一招两式。”说罢,明懿将背上黑剑拔出,走到一旁昏死过去的沈锋身边,将他的「金蛇剑」挑起,扔到了燕铜跟前。

燕铜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沈锋,又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侯锐,面容上倒是平静地很。他脚尖一挑,「金蛇剑」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后,稳稳落入燕铜手中。

明懿黑剑后拉,整个人宛如一张拉紧的弓,随时准备冲杀。而对面的燕铜只是微微将身子侧去,「金蛇剑」看似随意地抬起,实则暗藏杀机,让明懿不敢轻易发起攻势。

「沧渊宫」暴雨仪仪主明懿,和「青城剑派」掌门燕铜,再次交锋。

明懿深吸入一口气。随着一阵轰鸣声,明懿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出现在燕铜面前,手中黑剑已经出现在燕铜面前,直直刺来。明懿面目狰狞,这一剑似乎已经带了十成杀意,打算一剑封喉。

可就在下一刻,燕铜已经闪开至五步开外。可怕的是,明懿竟不见其迈开双脚。

黑剑劈了个空,这让明懿更是感到不安。

尽管三十年过去,面对昔日的敌人,明懿却仍不住感到恐惧不安。

燕铜平淡地道:“明仪主的剑,应该更快才对。”

明懿冷笑一声,下一刻黑剑不断展开连击。燕铜脚下蛇形步伐闪转腾挪,从容应对。突然,明懿剑路突变,反手一剑就削落了燕铜左手的袖子。燕铜却没有感到惊讶

燕铜心道:“终于肯认真了吗?”

明懿接下来进攻的节奏越来越快,其节奏变化也变得更加不可预料。本来一剑是斜上撩起,可这一剑都没打完,剑锋却突然变了方向,直刺过来!

沧渊宫「凶灵剑法·群鸦飞啼」!

此时的燕铜就好像被一大群胡乱飞的乌鸦围着飞。若脚步慢了半拍,就会被明懿手中的黑剑斩个粉碎。

“燕掌门,还是舍不得出剑吗?”明懿突然挑衅道。一味的攻击,只让明懿觉得这场战斗来得实在无趣。

见燕铜不理睬他,明懿的剑法变得更难以捉摸了。他的剑锋以更快的速度缠绕着燕铜,又有三五剑将燕铜的衣袍划开。

“既然你想看「金蛇剑法」,贫道就成全你!”燕铜不再后退躲闪。他扎稳脚步,明懿的黑色剑影中突然迸发出「金蛇剑」的金光。宛若乌鸦群中突然出现了个金光刺目的太阳,将这群乌鸦一举惊飞。

明懿没料到燕铜竟能在一招之间扭转局势,心下大惊!立刻变招,黑色的剑影全部汇聚在一起,宛若一支射日的黑色羽箭般。

「凶灵剑法·鬼灵穿云」!

明懿此招带着破竹之势攻来,燕铜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用「金蛇剑」形成防御。金光幻化出一条金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仿佛就要将黑色羽箭吞入腹中。

明懿满意的笑了,燕铜终于再无保留。世上能将「青城金蛇」练至出神入化之境、蜕变为「金蟒」的人,唯有燕铜。而在见过「金蟒」后活着的,世上只有两人。明懿便是其中一人。

电光火石间,「鬼灵穿云」直接洞穿了「金蟒」的头部。燕铜的防御被明懿直接击穿。

明懿不禁心道:“成了!”

眼见黑剑将洞穿燕铜的胸膛,一道金光直接闪过明懿持剑的右手腕。明懿立刻停下攻击,若手脉一断,今生再也别想挥剑。

此时的明懿愣在原地,宛如刀俎下的鱼,只等被宰割。燕铜的「金蟒」一招见效,下一刻,燕铜一脚直中明懿胸膛。这脚宛若榔头一般,力道直接贯穿了明懿的胸膛,教他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可能!?”明懿倒在地上,诧异地呼道。

燕铜面上仍是平淡如水,道:“「青城金蛇」在于一招制敌。无论己方劣势何等明显,只要敌方破绽一出,「青城金蛇」都能一举反败为胜。”

而「青城金蛇」最无解的地方就在于:人只要进攻,就必然会露出破绽。而露出破绽,就必败无疑。

一旁观战的「暴雨仪」楼主吕血银被单寒焰控住双手,不敢动弹。现在看到仪主明懿落败,立刻心如死灰,只怕自己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单寒焰还不忘阴阳怪气地道:“「沧渊宫」的人,真是厉害呀!”而单寒焰脚下一绊,将吕血银扣倒在地。

树丛中,窜出二人。正是青城弟子裴钱和二弟子宋钟。燕铜看着两人,道:“你们不是在酒宴吗?为何在此?”

裴钱恭敬地拱手道:“回师父的话,酒宴都散了。我和宋师弟方才路过此地,听见有打斗声,所以顺道来看看。”

“哦?”燕铜望向宋钟,道:“是这样吗?”

此时的宋钟看起来面白如纸,被师父一问话,更是结巴了:“是······是的,师父。”

裴钱见场面尴尬,立刻道:“不如师父先行回去歇息,此地就交给徒儿吧!”裴钱转身对宋钟说道:“师弟!愣着干什么?快扶师父回去歇息!”

宋钟似是没听到,直到裴钱又对他说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他动作生硬地走到燕铜身边,扶起燕铜左臂道:“师父辛苦了!”

燕铜迈开步子,朝山上走去。还没走出两步,便说道:“钟儿。这几日真的辛苦你了。”

“师父,徒儿不肖。”说罢,宋钟一刀直接刺入了燕铜的后腰。而这位年迈的青城掌门立刻突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霜白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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