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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秋风再起

接下来的几日,孟瀛雨日日魂不守舍,还时常发呆。

在丁象谷从孟瀛雨口中得知她被暗算的事后,几天内都寸步不离她左右。无论孟瀛雨如何劝,都说不动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弟何必自责?”孟瀛雨知道丁象谷心中是何等煎熬。

“师姐莫劝了。若不是我当夜不在,何至于让师姐独自犯险?”丁象谷执拗地道。

孟瀛雨又道:“你不是喊来了任宗主吗?我能活到今日还不是多亏了你。”丁象谷听到后,心中宽慰了些。面上紧绷的神色也终于放松了些许。

白天上早课和午课时,丁象谷需和孟瀛雨一同练武。每每在「饭楼」和南山顶的「云雾道场」遇见王潇客时,孟丁二人都如见到沧渊宫雷震虎士一般打起警惕,连大气都不敢喘。王潇客却没好像没看见二人一般,径直走过。

到了晚课,则是项越林陪着孟瀛雨一同听师长们讲经,为即将到来的「文试」作准备。到了宵禁前,也是由项越林和孟瀛雨一同回到女弟子「舍楼」。

“师姐,睡了吗?”项越林低声道,她躺在床上小半个时辰都未曾睡着。

“嘘!”孟瀛雨将声音压小了不少。“怎么还没睡?”若吵醒了整层十余名同门,她和项越林都得被罚。

“我本想睡来着,可睡不着······”项越林无辜地道。

孟瀛雨被项越林几句话问得睡意全无:“莫不是肝火过盛?明日让九晼兄给你抓两服药吧。”

“我怎会肝火过盛?”项越林道。

孟瀛雨却笑了:“这就生气了?不是肝火过盛是什么?”

项越林道:“师姐······你知道我是在想事。”

“放心,丁师兄肯定看见你给他留的信了。”孟瀛雨肯定地道。

“那他今日却没和我说半个字······”项越林语气中处处透着苦恼:“师姐,他该不会讨厌我吧?”

“怎么会?”

项越林继续道:“我在信中不过说了想和他做朋友,也不是什么过分请求嘛······”

孟瀛雨道:“我一直不明,为何非丁象谷不可呢?白玉宗里比他英俊潇洒的师兄比比皆是。”

“因为······我爱看他舞剑。”黑夜中传来了项越林的笑声。“他的剑,带着一种傲气。看得出来他挥剑不同其他师兄,更像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离开流梨山,浪迹天涯。”项越林脸上仰慕地笑着,孟瀛雨无需看都能瞧见。

项越林的声音突然变得古灵精怪起来:“师姐呢?我怎么听说华师兄对你有意啊?”

“胡说什么?”孟瀛雨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心中又羞又怒。“是谁告诉你的?”

项越林继续问道:“师姐,那你是真有意,还是假有情呀?”

“华师兄于我只是长兄,跟你和丁师弟不同。”孟瀛雨立刻道。

“华师兄可是流梨山的未来掌门。白玉宗几个沉鱼落雁的师姐争先恐后地,整日绕着他转呢。师姐如果犹豫了,煮熟的鸭子可就得飞走咯。”

孟瀛雨急道:“小声点,莫吵着别人了。”

“师姐怎么还急了?莫不是肝火旺了?不如明日去找九晼兄,抓两服药吧?”项越林咯咯地笑着,她用被子捂住嘴,却仍然消不住笑声。

正笑着时,项越林却听到孟瀛雨叹了口气,她再笑不起来。

“师姐怎么了?莫非······我说错话了?”项越林的语气中已有了丝淡淡的愧疚。

“没有,师妹没说错。”孟瀛雨道:“我肝火旺是假,睡不着是真。”

“又作恶梦了?”

孟瀛雨应了一声,忽然变得心烦意乱起来:“我这几日,总是重复着做同个梦。”孟瀛雨道:“一开始,我和你们几个来到了海边。岸上一片绿油油的,山清水秀,飘来阵阵花草芳香。师长们突然在站在码头旁的大船上向我们招手,喊我们上船。”

孟瀛雨回忆了下,继续道:“那是一艘有五排桨的大船,船尾还有一个大大的舵。那艘船实在不可思议,竟然自己就会扬起帆。风一吹,我们便起航了。”

“后来呢?”项越林问道。

“仿佛是过了很久,海上突然狂风大作,船被卷入了一个又一个大浪。海水竟如开水般沸腾起来,我甚至能看见海底火光大作。”孟瀛雨说得绘声绘色,甚至让项越林在这寒凉秋夜感到甚是炎热。她将被子踢开,将窗外寒风引入。待身体凉快点了,又侧过身来,继续听孟瀛雨讲着。

孟瀛雨继续道:“再然后,梦中的我只发觉天旋地转。一下像是坠入深渊,一下又被寒冷的海水拍晕。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船上许多人不见了。”

项越林问道:“那还剩下谁呢?”

“我只记得有九晼兄、华师兄和怀隐兄······好像还有青云宗的乔蜀客。其余有几个我不认识。”孟瀛雨顿了顿,道:“模糊间,我听见华师兄和九晼兄大喊’受不了啦’。随后,他们身上长起五彩斑斓的鱼鳞,头也不回地跳入沸腾的海中。”

项越林被一阵寒风吹过脸颊,仿佛真的被海水打在了脸上。顿时打了个寒颤。“师姐,你做的是什么梦啊?怎的如地狱一般恐怖?”项越林颤抖地道,此时说话的声音再不必刻意压低。

孟瀛雨话头一转却笑了:“师妹不必担心。每次我醒来,流梨山都是风和日丽的。”孟瀛雨笑着道:“流梨山能有你们,就是极乐之地。”

项越林也笑了:“师姐见过东山上的佛光吗?若只是走到东山上,等上十年都未必能看见那道圆融佛光。可若一心至诚、顶礼跪拜,佛光便会在霎那间现于蓝天上。”

“那道光到底在天上还是在你眼前?若或者,是在我们心间?”孟瀛雨问道。

项越林转念一想,暮然觉着心旷神怡。她忽然坐了起来,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又燃起了火一般的光芒。“师姐说得不错。无论风雨晴照,若心间光明,则境随心转。”项越林突然道:“我在楼下等你!快快穿好衣服!”

孟瀛雨未来得及拉住她,项越林已经站起身来,无声地披上青色外袍。她施展开青云宗超然的轻功,只在楼梯处留下了一抹青影。

······

待孟瀛雨披上赤血宗的黑红袍时,她已经来到了楼下。

今夜之空,星光漫漫。她袍上心口处以红线绣制的“赤血”二字更为显眼。他走出「舍楼」门外,却见丁象谷也在。二人似乎等了许久,满脸不耐烦。

孟瀛雨惊喜地道:“丁师弟?你们二人可真是长本事了。”

项越林顽皮地道:“我只是说丁师兄今日未曾对我说过话,今夜之事我们可是策划了好久了。”

丁象谷脸上写满了期待的神色:“二位,随我来吧!”

“慢!”孟瀛雨心中忐忑:“山门的宵禁之令可是最严的,你们当真有把握?”

项越林道:“师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跟着我们走就是了!”孟瀛雨虽面有难色,项越林却拉着她一同跑过了慈渡殿外宽阔的“缘灵道场”。

三人奔驰过许多朱楼,悄无声息地掠过沉睡中的草木。寻着山道,他们突然在山路拐角处停了下来,蹲在了路边树丛中。

孟瀛雨好奇道:“你们这是在等什么?”

“嘘,来了!”丁象谷道。不一会儿,一队身着白玉宗白袍的弟子们从山路间走过。

这是一队白玉宗的巡夜弟子,年龄大小不一:上至三四十,下至十五六七。他们步伐整齐如一、队形规整、目视前方,面上无半点熬夜的疲惫之色。白玉宗的另一大特点,是其纪律严明。

这队巡夜弟子约莫三十人,男弟子居前,女弟子居后。每名男弟子仪表堂堂。他们左手持盾,背后斜插着一把金锷褐鞒的雁翎刀,威风凛凛。女弟子们则眉清目秀,人人手持弩机,背一壶箭,腰上还挂着一把白鱼皮鞒的银白长剑。

此刻,草丛中的三人都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他们唯有将气息完全融入身旁的草木当中,才不会被五步外的巡夜弟子察觉到。

待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丁象谷才道:“走了。”

三人站起后,项越林却兴奋地道:“刚才走在最后的师姐,好像就是整日绕着华师兄转的那个!”

丁象谷怀疑地道:“华师兄现如今足不出户,你莫不是看错了?”

项越林又被丁象谷说得哑口无言,顿时撅起了嘴巴。孟瀛雨见状,立刻道:“丁师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孟瀛雨又朝丁象谷道:“丁师弟,你这是花了多久才摸清白玉宗巡夜的时辰的?”

丁象谷嘿嘿一笑:“也没多久,一两年吧!”

孟瀛雨和项越林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就没被抓过一次?”

“如果我被抓了,还能在山门吗?”丁象谷得意地扬起了嘴角,率先踏上山道。项越林听到丁象谷这般狂傲,眼睛都不由得笑了起来,立刻跟了上去。

三人沿着铺满青石板的山道继续向山上走,没多久后便来到了一幢楼下。孟瀛雨抬头看着大门前的牌匾,在两侧高挂的灯笼照亮下读道:“「饭楼」?”

丁象谷一屁股坐在了「饭楼」前的石阶上,轻松地看着天边闪亮亮的群星:“这数日我和项师妹轮番保护你,饭都没好好吃。”丁象谷满脸笑盈盈:“今日赶着来吃顿宵夜。”

孟瀛雨瞥了眼「饭楼」大门上的黄铜大锁,不禁嗤笑:“你又没有钥匙,怎么进去?”

项越林和丁象谷相视而笑,都是一阵沉默。“你们莫非在等人?”孟瀛雨问道,但丁项二人却笑眯眯地,不说话。“成,不说便不说。看你们耍什么花样。”孟瀛雨撅着嘴道。

半晌后,一个人影缓缓从山道上走了来。“让我们好等啊。”丁象谷笑着自言自语道。

孟瀛雨惊讶之余,对丁象谷竖起双眉:“大师兄前几日才受罚,怎么能又拉他下水?”

“师姐关心九晼兄受罚,却不管我和项师妹的肚子吗?”丁象谷满脸无辜,转脸又笑着迎了上去。

夜色中,来人走入了「饭楼」灯笼的光亮中。他道:“幸亏我堂兄近两日忙,睡得死。这我才敢来。”来者竟然不是戚九晼,而是白玉宗的戚怀隐。戚怀隐有着和他堂兄一样的高鼻梁,夜中望去竟一时分辨不清。

孟瀛雨更不安了:“丁象谷!你竟让怀隐兄偷「饭楼」钥匙?”

戚怀隐却劝道:“师妹言重了。怎能说偷呢?分明是我堂兄恰巧放在台上,而我又恰好拿到手中罢了。”戚怀隐和丁象谷相视而笑。四人在推开「饭楼」大门后,一同跨入。

身后,沉重的木门又从内关上。

在孟瀛雨的记忆中,「饭楼」只有白昼,没有黑夜。

呼——

丁象谷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支烛台。“离下一组巡夜队路过「饭楼」还有大半个时辰,够吃顿饱饭了!”火光微弱,只照明了「饭楼」的冰山一角。

所有的板凳都被倒扣在长桌上,整个楼内回荡着一股香油味。突然,一个暗影掠过墙角。

“是什么!”项越林惊得花容失色,一双明眸瞪得大大的。

丁象谷笑弯了腰:“一只老鼠······没想到项师妹胆子那么小呢?”说罢,朝厨房走去。

洗菜、洗米、生火。孟瀛雨一到厨房就自行忙了起来:“知道你们拉着我一起就是想吃我做的菜。坐着等吧。”其余三人都笑开了花,而孟瀛雨却也沉浸在做菜的喜悦中。她那双柳叶眉下,秋水般的双眼忙忙碌碌地四处看。

仅仅五个菜,四人却吃得有说有笑。丁象谷倒是懂事,率先将碗筷一齐洗了。

没过多久,该聊的都聊完了。台子又被擦得一尘不染,几人正欲拉开门,却被丁象谷一把喝住:“别开门!”

戚孟项三人的手似乎僵在了大门上,一动不敢动。

“怎么了!”戚怀隐低呼道。

丁象谷朝窗外望着:“有两个白玉宗的人在外面。”

戚怀隐也来到窗前,确也看到两名女弟子在门口几十步远,面朝山路。

项越林焦急地问道:“不是说还得等大半个时辰的吗?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如此快就回来了?”

“今日是几号了?”丁象谷不安地问道。

戚怀隐掰了掰手指,道:“八月初二。”

“坏了。”丁象谷的话音一落,众人心中皆是一沉,争先恐后地追问着。丁象谷却答道:“诸位莫慌。昨日初一,四长老邱梧宗主调了许多白玉宗内弟子翻修慈渡殿和其他佛殿,所以每逢初一和十五的站岗夜巡就被推迟到了今日。”

项越林心如乱麻,皱起双眉:“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戚怀隐却道:“我们今日在白玉宗院听到同门说,站岗要到卯初。”

孟瀛雨听后立刻松了一口气:“那好办了!”

“此话怎讲?”项越林急问道。

“卯初正是早饭的时刻。我们再过两个时辰就去茅房躲好,待到早饭后——”孟瀛雨尚未说完却被项越林兴奋地打断道:“早饭后,我们再若无其事地混入人群中!”

“正是。”孟瀛雨微笑着说道。

四人正欲松一口气,丁象谷却焦急地道:“不好!他们两个走过来了!”

“黄铜锁给我们拿进来了!”戚怀隐惊道:“他们定是瞧着锁没在大门上!”

“快先躲起来吧。”孟瀛雨道。怎知丁象谷又道:“等等,他们停下来了!”

项越林急中生怒:“到底是走过来还是停下来了?”

话音未落,又被丁象谷喝止:“别嚷嚷!”他专心致致地透着纸糊窗上的小孔往外看去。那两名白玉宗的女弟子脸上有着不小警惕之色,一人握紧了弩机,另一人“刷”地一声拔出了背上银白长剑。

戚怀隐突然道:“我认得他们!是白玉宗宗主邱梧的两名入室师姐。”

其中,握剑女子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流梨山意欲何为?”

丁象谷低呼道:“好像不是在跟我们说话。”他见二人抬头望着「饭楼」顶处,全然没有想进「饭楼」的意思。

突然,楼顶突然传来一阵脚踩瓦片的声音。紧接着,丁象谷看见弩机女子将连弩对准半空,连发数箭。两名白玉宗女子立刻后退,丁象谷只见四个身着湖水蓝衣的黑脸剑士跳落在门外。

“是谁?”戚怀隐问道。

丁象谷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自己人!难道流梨山的入口······暴露了?”

接着,为首的蓝衣男子拔出了背上黑剑,说话时还带着山东的口音:“白玉宗的妹妹们,怎生对客人如此无礼?”

“无耻!”弩机女子又连发数箭,却被那四名蓝衣男子用他们的黑剑尽数斩落。一轮弩箭发完,四名蓝衣男子抓住这短暂的空隙飞速前冲,霎那间已经来到两名女子面前。

两名白玉宗的女弟子纷纷拔剑出鞘,护在身前。白玉宗内,一同巡夜站岗的都是和自己最为默契的搭档,必然经历过多年磨合才能做到攻守如一。此刻两名使剑女子双剑合璧,威力巨大。

这对女子同时挥剑,剑光宛若滔滔江水。在四名黑衣男子的攻势之下,防守得滴水不漏。

四名男子宛若走马灯一般,绕着两名女子不断挥剑。若说四名蓝衣男子的剑是影,那两名白玉宗师姐的剑就如同皓月一般,让暗影无从逼近!

丁象谷在窗边细细观看,心中猜想这对师姐在白玉宗中就算不是顶尖高手,也算得上中坚力量。若说单打独斗,同为主练「星月莲花剑法」的丁象谷自问比不上这二位师姐,双剑合璧下更是撑不过十招。

突然,两名白衣师姐似乎察觉到东位的蓝衣剑士攻势甚缓,当下一同朝东位猛攻而去。原本的二敌四,瞬间变成了二攻一。这招正是「星月莲花剑法」中以少胜多的奇招:「寻龙点穴」。

那名被二人齐攻的男子仿佛感到泰山压顶一般。突如其来的两道白光让他的脖颈瞬间喷洒出猩红的血柱,手中黑剑“咣当”一下脱手坠地。其余三名蓝衣男子支援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被围攻的蓝衣剑士倒下。

见同伴倒下,优势顿减,其余三人似乎变得焦躁起来。三名剑士再次将两名白衣师姐围攻起来。不出五招,两名白衣师姐故技重施,又将一人斩落于石板上。

剩下的两名黑衣男子登时面如死灰,不敢再围攻上去。

“擅闯流梨山者死!”两名白玉宗师姐虽是女子,声音却十分摄人,不容侵犯。她们脸上与白袍已染上几道鲜红之色。两名蓝衣剑士相视一眼,不知该做何打算。

两名师姐说罢,转守为攻。银白长剑之白光铺天盖地而来,两名蓝衣剑士瞬间失了先前进攻的气势,一对黑剑只能不断防守。

「饭楼」中,项越林自豪地说道:“还以为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敢闯进我们流梨山,原来只是两个小毛贼。”话音未落,两名师姐的背上突然血光四溅。

“乌鸦嘴!”丁象谷愤恨地说时还不忘投来责备的眼神。项越林被这句话震得恐慌万分,一只手想捂着嘴巴,却什么都捂不住了。

偷袭者有两人,同样是身着蓝衣的剑士。他们一直藏在「饭楼」一侧,恐怕就是在等此刻出手。两名师姐受创后,却不曾倒下。她们又陷入了以二敌四之态。四名剑士眼看偷袭得手,面上大喜,立刻又围攻上去。

两名白衣师姐又试图施展「寻龙点穴」,可其余三人在一旁见了这招两次,自然有了应对之法。其余三名剑客不顾防守,一味地猛攻。

这就是「寻龙点穴」的破解之法。不一会儿,两名白玉宗的师姐身上又添了几处伤。「饭楼」前,已是一滩赤红。

项越林突然道:“我要出去帮她们!咱们四个出去,加上两名白玉宗的师姐,就是六对四!”可孟瀛雨却一把抓住了她:“我们手无寸铁,出去只是送死!”

“我不管!我就要去!”项越林大喊道,她眼眶湿润,再顾不得被发现与否。

戚怀隐来到窗前,淡淡道:“来不及了。”

四名蓝衣剑士见两名白衣师姐疲势已现,四剑齐出。

不要!

幸亏孟瀛雨即使捂住了他的嘴,丁象谷才没喊出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饭楼」内,戚怀隐似乎是唯一一个没被眼前惨景所吓到。当下立刻念起了佛号和观音心咒,为两名白玉宗的同济超渡。

几人擦去剑上鲜血后,收剑入鞘。为首的男子俯视着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两名师姐,不禁叹道:“不得了······两个弱女子也那么棘手······”

其他剑士问道:“阎大哥,现在该如何?”

“你们先去和他人汇合,我来善后。”那名唤做“阎大哥”的男子吩咐完后,其余几人便迅速离去了。

丁象谷从窗户往外看着,只见“阎大哥”蹲下身来,喃喃自语地不知在说什么。

血泊中,其中一名师姐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铜哨,缓缓放在唇间。她无力地吹着那哨子,似乎是想通知其他巡夜的同门。可没吹几下,头颅却被一剑斩下。

在「饭楼」内的四人看到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嘴巴久久未合上。

“阎大哥”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后,转身跑去。

这套剑法,孟丁二人近日曾见过。

峨眉山,雷震虎士。

只不过,雷震仪的雷震虎士使双手剑,蓝衣男子们用的则是单手剑。

丁象谷道:“是沧渊宫的人。连「魔身」都没用······”

戚怀隐道:“他定是有备而来,潜进来的也肯定不止这几个。若附了「魔身」,怕就忘了要逃了。”

话音未落,孟瀛雨却一把拉开了门。

“干什么!”丁象谷急忙问道。

“我去追,你们别跟来!”没等几人拉住,孟瀛雨已然跑了出去。

丁象谷和项越林也想跟上去,却被戚怀隐用家传摔法同时压在地上。

“戚怀隐你放开!”丁象谷怒喊道:“你这是想让孟师姐送死啊!”

戚怀隐立刻道:“混账。她此刻正是要掩护我等逃回「舍楼」!”项二人挣扎的力道逐渐变小了:“今日外敌潜入山门,必有内鬼指路。若白玉宗的巡夜队发现我们,他们会怎么想?”

“可是······难道就要置孟师姐于不顾吗?”项越林急得快要哭出来一般:“她手无寸铁,我可不想她被一剑削掉脑袋!”

“你们以为我愿意吗!可如果我们被抓,等着要掉脑袋的可不止我们四个了。”戚怀隐无奈地道。

“我不管!”丁象谷喊道:“我就要去!”

戚怀隐再管不了那么多,一掌打在丁象谷后颈要穴,将他击昏了过去。项越林虽然心中不忍,但此刻也不得不听从戚怀隐的安排。戚怀隐将丁象谷抗在肩上,带着项越林从后窗溜出。

······

孟瀛雨奋力跑着,朝着蓝衣男子消失的山路上追去。一开始,她仍然能看见蓝衣男子在她前方不远。但慢慢地,她的体力便不支了。她缓缓停在山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回头,蓝衣男子就在她身后。

“追了那么久?不累吗?”男子冷笑道。孟瀛雨大惊之余,顿时倒退了半步。

孟瀛雨惊问道:“你们如何进来的?”

男子笑着反问了一句:“你个穿黑衣服的,能在晚上出来?”

孟瀛雨只觉得背脊发寒,心中暗道:“莫非他们已经监视我等多日?”同门遇害的画面再次闪过孟瀛雨的脑海。她怒气大起,立刻运起「殇灵九掌」朝前攻去。

身为今年赤血宗的「优胜弟子」,孟瀛雨的功夫虽不敌王潇客这般入室弟子,但面对蓝衣男子却仍能应付。电光火石间,孟瀛雨三掌攻破蓝衣男子的防御。其中最重的一掌更是直接打在蓝衣男子的心口上。

“好妹妹有点意思!”遇上了更强的对手,似乎让蓝衣男子更为欣喜。

孟瀛雨「殇灵九掌」的修为在三宗弟子中已然是佼佼者,此刻全力施展开来犹如漫天飞雪。蓝衣男子的拳法虽然刚猛,但速度上不及孟。几招下来,蓝衣男子迅速落在了下风。

十招过后,孟瀛雨步伐越发灵动,好似走马灯般绕着蓝衣男子打。双掌见缝插针地打在蓝衣男子的躯干和面门之上。

蓝衣男子神色终于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突然喊道:“你们三个还不出来!”

三个同样穿着蓝衣之人从山路两侧的树上跳下。四人齐攻孟瀛雨,她心中大叫不好。八拳齐攻下,孟瀛雨原本的优势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人同列而战,宛若一道墙般,将孟瀛雨堵得步步后退。终于,孟瀛雨被一腿踢中。尽管她以肘及时格挡住,但也被刚强的力道打退四步。

山谷深处传来几声竹棒敲击的声音。四人立刻无心恋战:“好妹妹,今日没空陪你了!”

“等等!”孟瀛雨道:“你叫什么!”

蓝衣男子头也不回地道:“怎么?想替你几个师姐杀我?”蓝衣男子停下脚步,回头喊了句:“等你以后有了本事,记得找我阎无怜。”

说罢,遁入山道旁的林中。

孟瀛雨追了这么一大段路,又打了一场,当下再无力气继续追。松下一口气后,一屁股坐在沙石山道上,心如死灰。

朦胧间,一匹骏马和一众火把围住了孟瀛雨。她虚弱地抬头望去,只看到华玉骨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周围满是白玉宗的巡夜弟子。华玉骨呆呆地看着孟瀛雨,脸色煞白如纸。

“孟瀛雨不顾宵禁,夜闯「饭楼」,残害同门。即刻压回白玉宗地牢。”华玉骨冰冷地道。

······

孟瀛雨又做起了那个梦,兴高采烈地登上那艘五排桨的大船,船后还有一个舵。扬帆起航后,又遭遇到惊涛骇浪。风雨交加间,海水开始沸腾。她奋力抓紧桅杆,可仍是被汹涌的波浪甩来甩去。

模糊间,她又看到海底有火光,海水开始沸腾。船上几人喊着:“受不了啦!受不了啦!”随后,那些人便长出鱼鳍和鳞片,跳落水中。

突然,孟瀛雨被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吵醒了。

她睁开双眼后,透过地牢内昏暗的火光看见牢门大开,牢内站着两个人。她凝神望去,正是白玉宗邱梧宗主和华玉骨。二人皆身着白玉宗的白袍,袍上胸口处,黑线绣了“白玉”二字。二人神态甚是沉重,眼睑颇重,脸色苍白。

孟瀛雨只从他人口中听说过这座地牢是何等幽暗,却不知这里还有刺鼻的血腥味。除了孟瀛雨外,地牢的其他牢间空无一人,更让孟瀛雨感到阴森森的。

“醒了?”邱梧冰冷地道。他身材魁伟,站在那里活像一尊天神。眉宇间正气凌然。腰间横着一把镶银的雁翎刀,一块翠绿的玉佩垂落于腰带间。不愧是白玉宗宗主,威严赫赫,全然看不出已经年逾五十。

她蜷缩在角落里,一直不住颤抖。“邱宗主······冷。”孟瀛雨道。

华玉骨不忍心,将外袍脱下,盖在孟瀛雨的身上。“我是要被逐出山门了吧。”孟瀛雨孱弱地道。

“不错。只是不知你会横着出去还是竖着。”邱梧宗主说道,从语气中能清晰地听出他此刻怨气满腹:“我们要知道是谁袭击了我白玉宗十三对站岗弟子,以及四队巡夜弟子。”

孟瀛雨问道:“难道他们······都?”

“只有一个活下来了。”邱梧说道。

“谁?”

面对孟瀛雨焦虑的追问,邱梧却道:“你。”

华玉骨半蹲在孟瀛雨身边:“师妹,你为何昨夜会在外头?又是否跟贼人交手?”

孟瀛雨将华玉骨给她的外袍裹得更紧了:“我昨夜肚子饿,想去「饭楼」做点吃的。饭吃了,出来时却见到······”话未说出,两个白玉宗师姐惨死的样貌又涌入眼前。

华玉骨见孟瀛雨走神了,轻声唤道:“见到什么?”

“就见到一个蓝衣男子手持黑剑,将「饭楼」前的两位师姐杀了。”

话说至此,邱梧似乎陷入了沉思,嘴中喃喃自语:“蓝衣······黑剑······沧渊宫暴雨仪······暴雨鳄士?”

孟瀛雨道:“什么?”

“太巧了。”邱梧淡淡一句,却震得孟瀛雨心头一颤:“前几年闹粮荒时,你三夜未进水米都未曾抱怨一句。怎么可能会饿着肚子就去触犯山门中最重的门规呢?”

孟瀛雨甚是不解:“邱宗主此话何意?难道说昨夜死去的同门是我杀的?”

华玉骨转头为孟瀛雨辩护道:“宗主此言差矣。昨夜弟子皆因剑伤而亡,孟师妹却不会使剑。”华玉骨继续道:“再者,一百五十人的尸体,分撒于东西南北四山各处。就算她有击杀百五十同门的修为,又何来跑遍山中的耐力?”

“住口!在本座面前,萧掌门的入室弟子也不得放肆!”邱梧淡淡道:“本座当然知道孟瀛雨没这个本事。流梨山门隐世逾百年,若不是有内鬼,贼人怎会进得来?”

内。鬼。

此二字宛若两把匕首刺入孟瀛雨的心中,她颤声道:“弟子冤枉。”

“冤枉?”邱梧冷笑道:“那你夜离「舍楼」,又作何解释?”

“我······”孟瀛雨心中明白,若说出昨夜偷偷跑出来的其他三人,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邱梧半张脸陷在黑暗中,火光中的另外半张脸正阴笑着。孟瀛雨看了,心中都在发毛。“怎么?没话说了?”邱梧说道:“看在你是今年赤血宗「优胜弟子」的份上,我给你一日时间。本座明日再来,你若不招出同党······就得吃点苦头了。”邱梧说着这话时,右手不禁摩擦着刀柄。

话音一落,邱梧便转身离去了。

孟瀛雨忍不住啜泣:“师兄,救救我!”

华玉骨叹了口气:“夜中擅离「舍楼」······你何时变得如此莽撞了?”

地牢出口处传来了邱梧的声音:“玉骨!”

“就来!”华玉骨站起身来,叹着气将铁门锁好后,也一并离开了。随着地牢出口的亮光消失,阴冷的地牢中只剩下了几盏昏暗的烛台。黑暗中,她甚至看不清身下布满茅草而冰冷的石板。

过了数个时辰,孟瀛雨肚子开始咕咕叫着。可她却没任何吃的。口干舌燥之余,她只能苦苦蜷缩在角落中。孟瀛雨的双眼只能盯着墙上的烛台看,地牢内的其余地方皆是一片黑暗。有几次她昏沉地差点睡着,可一闭上眼又梦见白玉宗同门的无头尸倒在「饭楼」前的模样,立刻惊醒。

也不知如此醒醒睡睡几回,孟瀛雨突然感觉到头顶一阵凉意。她本能地抬头望去,一滴水却滴在了她的眼眶上。是石板中的缝隙!有水滴落!

她伸颈张嘴,一滴滴冰凉的水滴落在口中。不一会儿,她的嘴张得酸了。口不再渴,肚子却更饿了。“怎么会这样子······”孟瀛雨眼眶突然湿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不知道该想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此时,似乎只有诚心念佛似乎能让她的恐惧的心稍安些。

······

“孟师姐?”

孟瀛雨睁开双眼,眼前是五彩光照的流梨山谷。午饭后的她又在这棵熟悉的大树下和丁象谷一同坐着吹风。奇怪的是,原本是毒日当头的正午,风却是凉飕飕的。

“师姐?”是丁象谷在喊她。

孟瀛雨道:“哦,师弟。对不住,一转头竟眯着睡早了。”

丁象谷嘻嘻笑着,似乎全然没在意:“师姐!我们好久没到北山看梨花了。再过一两个月,再去便看不着了。”

“是吗?我怎么记得昨日才一齐去过?”孟瀛雨此话脱口而出,却感觉不像是自己说的。

“师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丁象谷说道。“无论是谁,我都不怕。就算是风榆亲自来,我也会护师姐周全。”

孟瀛雨却道:“你今日怎得如此热心肠了?平日里可没见你这样过呢。”

丁象谷平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飘过的彩云。享受地闭起了双眼。

“我想听师姐讲故事。讲你到流梨山和入赤血宗的故事。”

孟瀛雨笑了:“都讲了那么多次了,还想听?”

“还想听!”

孟瀛雨瞥了丁象谷一眼:“好吧。”她清了清嗓子后,娓娓道:“从前有座山,叫流梨山。山里有座寺,叫净行寺。庙里有个人在讲故事,在讲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叫流梨山——”

“师姐!你又来了······”丁象谷一股脑地爬起来,不悦地道。“我没睡着,不用试我。”

孟瀛雨这次真的开始讲了,她行云流水地全讲了出来,可她却全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上午课吧师姐!”

孟瀛雨想从树下坐起来,却一动也动不了。

“师姐,起来啦!师姐······师姐!”

孟瀛雨被摇醒,她眼前又是白玉宗地牢的一片漆黑,刚才原来是梦。

“是谁?”孟瀛雨不安地问道。她能从墙壁上微弱的火光看清眼前男子的轮廓,却看不出他的面容。

“是我。”是戚九晼的声音。

“九晼兄?你怎么进来的?”

戚九晼道:“我可是第七代弟子的大师兄,怎会没有白玉宗地牢的钥匙?”眼前,戚怀隐用了一支火折子,点亮了一根蜡烛。火光燃起,孟瀛雨眼前除了戚九晼,还有丁象谷。

满脸忧愁的丁象谷。

“孟师姐······”丁象谷欲言又止。“本该是我在此处的······本该是我······”

“胡说。怎生该你了?”孟瀛雨不禁笑道。丁象谷地下了头,仿佛在畏惧和孟对视。“看着我。”孟瀛雨正色道。

丁象谷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直视着孟。“不怪你。是我执意要去追那蓝衣贼人。”

戚九晼却从手中食盒拿出了几张富有油香的饼,递给了孟瀛雨。她饿了整日,此刻再也顾不得太多。几张饼,被孟瀛雨狼吞虎咽地塞下了肚。

“任宗主不见了。”丁象谷突然说道。“我们这几日才发现。”

孟瀛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今晨,白玉宗邱梧宗主大步流星地闯入「赤血宗院」,却没见半个人影。”丁象谷回答道。

戚九晼道:“任柳宗主这两日从山门中消失后,「赤血宗院」也是大门紧锁。此时山门危急,自然需要「赤血宗院」作为调度赤血宗弟子的地方。邱梧便带着人强行打开了「赤血宗院」的大门。”

戚九晼顿了顿:“赤血宗现暂归我父亲管。他把西山「赤血马场」的所有马匹都调了过来,供弟子们快速巡逻山谷四周用。另外,项越林随着一干青云宗弟子散了出去山谷外,随时监视着入谷山道上的动静。”

十二时辰内,流梨山门好似从世外桃源蜕变成了修罗场。单凭戚丁二人的几句话,孟瀛雨已然感受到地牢外的萧杀之意。

孟瀛雨忽然想起了被沧渊宫雷震虎士一剑剑劈开的峨眉弟子们。那血肉横飞般的场景,是否会在流梨山门重现?这一次,被那一柄柄巨斧拦腰斩断的,会是自己,还是丁象谷和项越林?

孟瀛雨忧心地问道:“流梨山门会成为第二个峨眉山吗?”

丁象谷立刻道:“不会。”

“如何不会?”这个答案来得太快了,而孟瀛雨对此最无信心。

丁象谷长舒了一口气:“萧掌门不是温林海。又有副掌门、总教和三位宗主坐镇。更何况,流梨山门易守难攻。因此我说,流梨山门不会成为第二个峨嵋山。”

孟瀛雨叹了口气,道:“不怕明枪,就怕暗箭。沧渊宫人若连着像昨日般潜入,白玉宗的弟子又能撑多久?”

戚九晼劝道:“师妹何须顾虑,昨夜是弟子们大意了。流梨山门立派七代以来,从未有人能攻进来。现如今山门遇袭,也不全是坏处。也算是给白玉宗的弟子们提个醒,莫成了摆设。”

“要是我在外头就好了。”孟瀛雨道:“那样我便能和大家一齐御敌了。”

戚九晼叹道:“可惜邱梧等人均将心思放在了防卫山门上。只怕需等此次事情过了,他们才会想起你来。在那之前,还得委屈师妹了。”

孟瀛雨先是一脸愁容,随后又笑了笑:“只要饭管够,其他好说。”话音刚落,地牢外便传来了竹棒敲击的声响。

丁象谷站起身来,仔细地听着:“三更天了。”

戚九晼道:“是啊。我等也该回去了,今夜三宗弟子都要轮番巡逻。怕是睡不了觉咯。”说罢,便开始将食盒收起。

啪——

戚九晼后颈处突遭重击,双眼突然发黑。整个人趴倒在牢房的石板上,失去了意识。丁象谷道:“这一下,是我欠你堂弟的。”

孟瀛雨被吓了一跳,她缩起身子,双眼恐惧地抬头看着丁象谷:“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快别说了!跟我走!”孟瀛雨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丁象谷一把拉起。二人跑到地牢门口,寻着楼梯快步跑出。孟瀛雨被饿了一日,又在地牢内蹲了这许多时间,身体仍觉得发软。她只能无力地喊着:“放开!别胡闹!”

她几次想挣脱丁的手,可自己却疲软无力,被他拉得死死的。

出到地牢外,只见天已经黑了。今夜乌云密布,看不到任何星星月亮。可是四周都是弟子们的呼喊声和火把的亮光。二人躲在一个墙角,看到一众白玉宗弟子在集结,约有百人,人手一支火把。

三匹高头骏马突然来到这队白玉宗阵列前。二人一看,马背上的分别是白玉宗宗主邱梧、华玉骨和戚怀隐。一番吩咐后,整队白玉宗弟子随着三人的马,跑下了山。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孟瀛雨问道。

“三宗弟子戒严了。白玉宗所有的弟子都被邱梧派去了谷口把守,我这才找着机会将你劫出来。”丁象谷说道。

“丁师弟,你夜闯「饭楼」也就罢了。私自劫牢可是要受到大罚的!”孟瀛雨担忧地道。

可丁象谷却显得气定神闲:“这次可不是我擅自做主了。”

趁着地牢门口没人,丁象谷使劲拉着她疾驰起来。到山道上,二人才缓缓放慢了脚步:“应该安全了。”说这话时,丁象谷的双腿仍在快步往前走。

“我要回去。”

丁象谷不可置信地笑了:“师姐······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去,回赤血宗助大家一臂之力。”孟瀛雨说道。

“别说笑了!”丁象谷正色道:“你现在有罪在身。除了我还有谁信你?”话音一落,丁象谷又拉着孟朝山下走。

走过几个弯道后,孟瀛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丁象谷突然驻足。孟瀛雨顺着丁象谷的视线望去,见到一个黑袍男子站在山道中,背着他们负手而立。丁象谷作揖行礼:“弟子拜见掌门。”黑衣男子转过身来,正是掌门萧楠。孟瀛雨始料未及,当即一同行礼。

丁象谷走上前去,将钥匙恭恭敬敬地交在萧楠手上。原来,丁象谷将她从地牢中救出是掌门下的秘令。孟瀛雨当下松了一口气。

“你先下去。”萧楠吩咐道,丁象谷便往山下继续走去。萧楠一身黑袍,长髯飘于胸前。言简意赅的话语中,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可冒犯的威严。

“孟瀛雨?”

“弟子在。”她恭敬地道。

萧楠道:“你定然好奇,本座为何要救你。”

“弟子更好奇,掌门要我做什么。”

话音一落,萧楠不禁点头微笑,心道:“不虑前事,倒是聪明。”

萧楠道:“其实,本座可以不选你。山门中,本座的信任的弟子,各个比你精明能干。”

“弟子猜,掌门不愿自己的精明心腹去作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孟瀛雨脸上云淡风轻,可她的心正开始越跳越快。仿佛说错一句话,陷入万劫不复。“毕竟,有青云宗杨师姐为前车之鉴。”

山风吹过,周遭的树也都被吹地沙沙响。更有枯黄的树叶被成群吹落枝桠。萧楠正盯着她看,仿佛在无形中将一座巨石压在孟瀛雨的身上。而孟瀛雨也看回掌门,不为之所动。她此刻若眼神躲闪,多半就要转身回地牢而去。

“说实话,本座之前确实不看好你。”萧楠的眼神终于放松了:“可经过「武校」以及援助峨眉后,本座才发觉你有过人之处。”

孟瀛雨行了一礼后道:“禀掌门,弟子斗胆问一句:我还能活着回到流梨山吗?”

萧楠面露意外之色:“若我说不能,你会愿意回去地牢吗?”萧楠冷笑一声:“是供出同门还是下山一趟,本座相信你不会选前者。”

孟瀛雨强装镇定:“弟子愚钝,掌门说的供出同门是何意?”

“「饭楼」。”萧楠淡淡道,孟瀛雨却是心中一沉,心中快速才想着掌门怎会知道。萧楠继续道:“任柳宗主在本座面前可没少夸你重情义。”

孟瀛雨越发觉得自己变得被动了:“可我——”

“回地牢是个死,替本座办事也是个死。既然都是死,何不赌一把?至少比坐以待毙强。”萧楠的话语十分真诚,令孟瀛雨在此感到无可抗拒。

“掌门就不怕弟子出了山门后就逃跑吗?”孟瀛雨好奇道。

萧楠笃定地道:“不怕。因为这件事,事关山门上下数百人的生死存亡。”萧楠凑近了点,细声道:“包括戚氏堂兄弟、华玉骨、项越林和你的丁师弟。”

“我做!”孟瀛雨脱口而出,全然没过脑子。待她回过神后,又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做。请掌门吩咐。”

萧楠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他道:“其实,派你去并不是让你送死。换句话说,你和丁象谷二人,必须活着回来,一人也好。”萧楠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函,递给了孟瀛雨。

她从信函中拿出一张层层折好的纸,展开后才发现是一个男子的画像。

萧楠指着画像道:“流梨山门赤血宗十年前的叛徒,贾踯躅。”

孟瀛雨双手一抖,瞬间回忆起十年前的往事。那时的孟瀛雨初入山门,却清晰地记得这位同宗师兄在山门中曾经搅动的风波。

“你可听说过「波旬剑」?”萧楠道。

孟瀛雨双眉一紧:“弟子只从经文中听说过魔王波旬。他曾与佛陀作对,无恶不作。只怕这波旬剑也不是什么祥物吧?”

萧楠点了点头:“传说这柄剑诞生于千年前的佛陀时代,魔王波旬以血祭剑,亲自打造了这柄邪器。之后,魔剑也随着波旬之死而从天竺被带至中土。”

萧楠道:“这柄剑,也是兰陵沧渊宫代代寻觅之宝。若让他们寻得,流梨山门——不,中途武林都免不了生灵涂炭。”萧楠顿了顿后,道:“就在前日,驻于成都城的青云宗弟子飞鸽传书,说这柄剑落到了贾踯躅的手中。”

孟瀛雨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掌门是让弟子清理门户后,带回魔剑。”

“你和贾踯躅也算是同宗师兄妹。软的不吃,再来硬的。”萧楠吩咐道。

山风吹得越发猛烈了,是秋风再起。

“掌门为何如此肯定我能敌得过那贾踯躅?”萧楠突然吹了声口哨,丁象谷从刚才消失的山路上牵出来了两匹骏马。“你二人这些年来日修月练,武功怎么会敌不过一个已经从商之人呢?”孟瀛雨突然面露难色:“弟子谨遵掌门之命,只是······”

“只是什么?”

“弟子的长枪还在「舍楼」内,弟子先得取来。”孟瀛雨为难地道。

可萧楠却制止了她:“不必,丁象谷已经替你拿好了。”孟瀛雨转过身去,只见其中一匹马侧有一黑布包裹的细长之物。她上前取下后,将黑布退去。“这不是我的枪。”她失望地道。

萧楠走上前去,细声道:“是我的。”

孟瀛雨听明白了萧楠的意思,大喜过望。黑布尽数退去时,寒芒破夜而出。孟瀛雨如获新奇玩具般,细细地上下打量着这杆红缨长枪。

这杆枪的枪枪头约有两掌长,是精钢所铸,孟瀛雨拿在手中只发觉脸庞发寒。挂落枪头的枪缨已经被血染红得发黑。孟瀛雨迫不及待地挥舞了几招,手感甚是平衡,确实是件宝物。

“本座的「靖仙柲」就暂借于你。”萧楠严肃地道:“风榆也收到「波旬剑」的消息了。从「中林密道」出谷吧,要快。”

孟瀛雨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子明白。”她将「靖仙柲」小心翼翼地重新用黑布包好,和丁象谷一同翻身上马。

在二人告辞后,骑着两匹马扬蹄而走。孟瀛雨在霎那间掠过山道两侧的树,细细感受着秋风滑过脸颊时的清爽。她从血腥味浓厚的地牢出来才发现,流梨山谷处处花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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