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尔当即把她转移到了一旁的屋檐下,一边迅速地思考着。现在如果把瑞拉杰的状态放到游戏里看,就是她血很低,还有一个叫做“极寒”的debuff让她不停掉血,按照游戏时间,她绝对撑不过十秒。但是在这里,伊斯坦布尔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即使如此,还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现在这里浪费的,是瑞拉杰的生命啊!他当即摸了摸左胸口,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他解开了这里的扣子。从里面的内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百分之六十几的威士忌,他打算在冷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灌几口,现在,派上用场了。在烈酒税高到离奇(百分之九十五的税率)的摩斯国,这一瓶烈酒他到底花了多少工夫才弄来的,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但现在没什么可犹豫的,他一口咬开木塞,把那掉了他一嘴木渣的烂瓶塞子吐到雪地里,然后闻了一下。这种酒精的味道让他有点入迷,不过他知道,这瓶酒,是不可能给自己喝下去的……
他捏住瑞拉杰的鼻子,把瓶口塞到她嘴里,看着这玻璃瓶子中的液体迅速地减少,他相当心疼,但同时,他也感到欣慰无比。
酒瓶子空了,他松开瑞拉杰的鼻子,扯开酒瓶子,扔到一边。伊斯坦布尔注视着她的脸,这一次,是他认真地在近近地观察她。
呼吸比刚才急促了一点,但脸色还是很苍白——酒精还要过一会才能见效。伊斯坦布尔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为了让瑞拉杰躲在这个狭小的屋檐下,他在大雪中蹲了好一会。
现在怎么办?他看着瑞拉杰那裸露着的四肢,和薄薄的制服,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女孩,实在是太拼了……随即,他解开了领子……
不久,一件厚布缝制的,已经补过四五回的淡蓝色警服盖在了瑞拉杰身上,伊斯坦布尔只穿着假领子和一条什么花纹都没有的深蓝色领带,几乎裸露着上身。他不像那些专门健身的人那样,有着一身壮硕的肌肉,但起码十分壮实,全身没有多余的脂肪能形成什么肥肉。腹部,不怎么宽的腰中间,八块腹肌露着,不是很突出,但是很明显。
他把她严严实实地用自己的衣服裹了起来,自己却完全裸露在这大雪中。虽说以前在警校时他去过雪山市操练,但现在还是有点受不了。浑身都有点抖了起来,汗毛倒竖。
“现在呆在这里不是一个好选择哦……”伊斯坦布尔判断了一下形势,“还是把她送回家吧。”
说罢,他就连着自己那比她人大好几号,可以当被子盖的警装一起,把她公主抱了起来。一只手托住她的膝关节,另一只手则托住她的后颈,慢慢地把她抱离了地面,在寒风中,走着回头的路。
相对于瑞拉杰所说,伊斯坦布尔走的要沉稳的多,而且快的多。他感觉,瑞拉杰没什么重量——就算是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这也太轻了。寒风吹起他的头发,从后面吹过他裸露的身体,带走着热量。但他好像毫无感觉,因为现在他只有一个目的——尽快护送瑞拉杰到他印象中那个地址。
酒精慢慢的起作用了,瑞拉杰的脸,慢慢地由苍白之中透出一点点红色,呼吸更加急促了,伊斯坦布尔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夹杂在猛烈的风声中。
“呼哧……呼哧……”
伊斯坦布尔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洁白的地面。他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她,尽自己一切努力保护她。
(五分钟后)
伊斯坦布尔一脚踢开这虚掩着的门,瑞拉杰此刻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呼吸急促的她体温慢慢地回复着,至少暂且没有体温过低的危险了。
伊斯坦布尔把她慢慢放到床上,把一直裹着她的警服弄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他重新生起了火,而且他懂得怎么把火生的更大。他用这堆火,烤着已经冻得僵硬的身体。
房间里,装饰简单,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装饰。火把,床,连个窗户都没有。一堆篝火,还是她买来的柴火堆起来的……
火光闪烁着,照着瑞拉杰的脸,显现得金色一片。伊斯坦布尔重新从上到下扣上了所有扣子。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他感觉这件衣服上似乎有了什么特殊的香味——体香?或许是他想多了。
反正此刻,他有事要干——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他不得不去公安分局换班,这就是他重新穿上了警装的原因。事实上,如果上司对于他的着装没有什么异议的话,他宁可把衣服盖在瑞拉杰身上。
他悄悄地把之前散在地上的薄薄的被子拽到瑞拉杰身上。瑞拉杰仰面躺着,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了许多,但仍旧惨白无力。伊斯坦布尔认真地看着她,叹了口气,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
“呦,伊斯坦布尔,下班了!”同行的一位警察向他喊道,“要不夜里出去吃点?喝两杯?”
“去你的吧,这破天还出去?”另一位警察打着哈欠说道,“回宿舍躺着去吧!你当你工资高的很呢?”
伊斯坦布尔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现在很累,真的很有欲望上床躺躺,但他很担心瑞拉杰……她一个人真的没事吗?这么虚弱……
“我今天晚上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他疲惫地笑了笑,朝他的同事们挥挥手,然后,迅速离开了。
看着伊斯坦布尔在这大雪中渐行渐远,一位前来接班的夜巡警说道,“看这小子,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有没有女朋友不知道,反正我听说他和一个邮差小姑娘走的挺近的……”刚才那个喊他喝酒的朋友说道,“管他呢,反正也没钱了,回宿舍躺着去吧!”
(瑞拉杰家)
伊斯坦布尔匆匆推开门,这里基本上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瑞拉杰还躺在床上,酒精还在发挥着作用,她仍旧昏迷不醒。看着这个情况,伊斯坦布尔松了口气。
他重新生起了火焰,维持着室内的温度。然后,利用拾得的几根木头和瑞拉杰的工作台,他做了把椅子,坐在瑞拉杰床边——他要在这里守一夜,看着瑞拉杰。
但是,到了九点左右,他感觉到无比困倦——白天那极度消耗体力的巡逻工作让他有了很强烈的睡眠欲望。他尽量维持着,但是很快就撑不住了……
他的头垂了下来,进入了休眠。瑞拉杰面朝上方躺着,双眼闭着,嘴巴微微张开——她仍旧处于无意识状态。而且身体还是极端虚弱……谁都不知道,她的身体里,正在酝酿着另一股风暴……
(凌晨三点钟左右)
伊斯坦布尔慢慢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警帽滚在一边。很显然,坐着睡觉很容易跌下去。他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爬了起来。扭了一下僵直的腰,他发觉这里不是警察宿舍,从而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捡起警帽后,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火把仍旧不断地燃烧着,只是篝火灭了。房间里的温度也倒没有下降多少,瑞拉杰仍旧躺在床上,但是……样子有点不大对头。
“瑞拉杰?”伊斯坦布尔把警帽扣到头上,凑近了瑞拉杰,“这……有点不大正常啊……”
瑞拉杰此刻微微地颤抖着,虽然仍旧没有意识,但她张大了嘴用力呼吸着,几乎是在喘气。脸上红红的,特别是额头那一块,简直和熟的差不多了。她那瘦削的脸上淌着汗珠,慢慢地滚落到床单上。她下面的床单已经湿了一片,被子也仿佛潮了,整个人好像泡在了水里。
“这也……”伊斯坦布尔自言自语道,一边弯下腰,仔细看着她的脸,“怎么了?酒精也不可能让她这样吧……”
他把手伸到瑞拉杰额头上,又瞬间反射动作一般地缩了回来,因为他感觉到了,瑞拉杰这额头,有点烫手……
“发烧了!”伊斯坦布尔惊道,“怎么会这样的?该死……”
现在,他感觉比之前一切时候都手足无措。小时候,感冒发烧是很常有的事。警校里有药,但是,现在这情况……
他再次环顾四周,家徒四壁,连个柜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药了。他摇了摇头,再次面对着眼前这不断出汗的瑞拉杰。
“那就这么拖着?……”他再次握住下巴,思考道,“可是……一般人拖拖也就好了……但是她现在这么虚弱,还是在昏迷后发烧,恐怕不做点什么,她会有危险……”
“去医院?但是费用……”他扶住了自己做的椅子,思考着,“我恐怕承担不起……该死,不管了,快点!”(泰拉瑞亚大陆怎么会有医院?很简单,因为血药只能治身体外伤或者暂时让快死了的人回个血苟延残喘一下,生病都要靠医院。何况血药来源又少,还被禁了)
他一把掀开湿湿的被子,把手伸到她的头后面和大腿下面,把她轻轻托了起来。然后,赶往最近的医院。雪已经停了,但是气温还是这么的低。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隔着衣服,他简直能感觉到热浪……
(十五分钟后)
“呼,呼,呼……”站在省立医院的大门前,伊斯坦布尔奔了进去。一路上,他用尽全力奔跑,但也一直紧紧地绷着手臂上的肌肉。
因为,他怕自己抓不住瑞拉杰,虽然她轻飘飘的,对他来说很轻很轻。
“小姐,我要挂号!”他站在门口喊道,这里面很空,但每个窗口都还有十几个人在排队,所以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排队去!”
“我挂警员专用号不行吗?”伊斯坦布尔大喊着,用抱着瑞拉杰的手指了指自己的一身警服,“求求你快点!她现在很危险!”
“警员专用号?警察证带了吗?”其中一个前台小姐瞅了瞅他,“拿不出来,就是公安部长也得排队。”
“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扔宿舍里了!”他猛然记起,警察证被他丢在瑞拉杰家里了,“真的!你看我还能有假?”
“这是规矩,你得遵守。”说罢,她就看都不看伊斯坦布尔一眼,继续和眼前的人谈话。
“得了,我的位子让给你。”一位正在和前台交流的男人看了看他,慢慢说道,“带钱了吗?没带我可以借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伊斯坦布尔欣喜若狂,他一丝都没有放松手臂,尽管自己已经很僵了。他跑了过去,一到,那个人就让开了位置,走到了队伍的最后。
“我要挂……”
(五分钟后,内科科室)
“唔……”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站了起来,听完伊斯坦布尔的描述,他已经有点数了,“你把她放到旁边的沙发上,我来看看。”
说着,他在旁边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根短小的体度计,递给了伊斯坦布尔,“你甩几下,放她嘴里。”
伊斯坦布尔随即照办,体度计的红底一头被放在了瑞拉杰缩着的舌头上,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合上了嘴,但没有咀嚼,仿佛没有力气一般。
医生拿出一个针筒和一个针头,把后者在烛焰上烤了一下,又拿起一根棉签,沾了些医用酒精,走了过来。
他在瑞拉杰的手臂上涂了一点酒精,然后把针头插进了她的皮肤里,吸出了一点红色的液体,然后拔出针头,撕过一团棉花,递给伊斯坦布尔。
“按住针眼,我五分钟后回来。”他重新站起来,推开科室的门,走了出去,“我不在的时候,看着她。”
说完,他就离开了。(作者自注:因为泰拉瑞亚大陆设定,所以摩斯国有些地方的发展不是很平衡,就比如说武器和交通设施。这个年代还在用马,独角兽,但武器已经有了激光炮,激光剑。有些不合理的地方还请不要吐槽,因为泰拉瑞亚的设定和现实脱节有点大。)
趁着医生不在,伊斯坦布尔细细地端详着她,甚至有点入迷。贫穷,是她一辈子的不幸……他很可怜她,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尽自己所能保护她。他不是她的男朋友,不必向她负责。但他有一种无形的责任,不只是警察对公民的责任,可能也是一个男人对女孩的责任。
“我回来了。”医生从外面推开了门,拿着一张报告,脸色凝重,“她的血检报告……不怎么妙。”
“怎么了?”伊斯坦布尔急迫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血糖太低了,几乎是零。中性粒细胞很低,也就是免疫力很差。”他摇了摇头,拿起了她嘴里的温度计,“四十点二度……高烧很严重啊!”
“血糖?”伊斯坦布尔没学过医学名词,他不懂,“什么意思?”
“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短时间内的挨饿导致的,简单来说就是快饿死了。”医生脸色极度凝重,“根据你的描述,她昨天晕倒在雪地里,一是因为体温过低,二是因为营养不良。血液里没有治病因,现在发高烧大概是因为太过虚弱……这样下去,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那怎么办?!”
“打两个吊瓶。”医生竖起两根手指,“一个退烧药,一个葡萄糖。”
“那快点打啊!!!”伊斯坦布尔简直生气了,“拖什么?”
医生仿佛正等着他这句话,“两个吊瓶,一个葡萄糖,一个退烧药,总共要这个数。”他竖起了两根手指。(注:特殊时期,医院的输液厅因为没人管理,所以暂时关闭了,现在零星的需要输液的都在科室直接输)
“两个银币?”医生摇了摇头,“两个铂金币?!”医生还是摇头,“两个摩斯币吗?!!!!你们太黑了吧!!!”
“你是装的还是真的忘了银币和铂金币之间还有金币……”医生听不下去了,“给了钱才能打。”
伊斯坦布尔停了下来,他想起来,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了……
“我没带钱……”他低下了头,仿佛做错了事,“能不能……?”
“不能。这是规矩。”
“可是她很危险……”
“不行……”
“不要这么铁石心肠啊……”伊斯坦布尔简直都要跪下来求他了,“先打,然后……”
“讲真的,我很想给她打吊瓶。”这位医生走回他的办公桌后面,“就是药不在我这啊,光我说了不算啊。”
“可……”伊斯坦布尔猛地一抬头,“是不是我搞来了钱,就能给她输液了?”
医生点点头,看了看瑞拉杰。歪着头,手臂无力地垂在沙发的边缘,明明很冷,却在不停出汗,一边喘着气,仿佛刚刚跑完过十公里,头发散着,被她枕在头下。
伊斯坦布尔握了握拳头,咬了咬牙,几乎是挤出来一句话:“她先放你这一会,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他头都不回一下,几乎是瞬移出去的。
(五分钟后,公安分局)
“干嘛,没上班呢吧。”局长从文件上抬起头,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穿着整齐制服的伊斯坦布尔,“有什么事吗?”
“我要预支我五个月……偶不,四个月的工资。”他勉强在呼吸中说出这几个字,“快点!”
局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指了指桌前的一把椅子,“坐下来,发生了什么?”
“不要,发生了什么不重要!我只求快点!”伊斯坦布尔径直走到桌子前,盯着局长的眼睛说道,“要救命啊!”
局长也疑惑不解地盯着他,他不知道这小子要救什么命能让他预支这么一大笔钱。不过,既然是要救命,就让他拿去吧,毕竟,公民的命在他们警察看来,是第一位的啊。
“这次先给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局长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袋子,数了数里面的钱,“连奖金一起给你吧。下不为例啊。”
“好好好,谢谢!”伊斯坦布尔双手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里面装着二十个金币,“以后绝不再犯!”
看着伊斯坦布尔迅速离开的背影,局长笑了笑,把那枚勋章又往边上推了推,然后,继续投入了眼前的文件。
此刻的伊斯坦布尔觉得轻松了不少,但还是紧张地跑着。
注:在摩斯国,警察预支工资是违法的(根据《人类摩斯共和国公安机关行政法则》第一百四十条第四款,公历6599年),但因为实际情况,这从来没有实际执行过。
(十分钟后,医院)
“好了。”瑞拉杰平坐在她刚才躺着的沙发上,是医生在伊斯坦布尔离开的时候把慢慢她摆成这个姿势的。她的右手此刻正插着两根针管,上面,挂着两个吊瓶,“还要五十分钟,你先去上班吧,她我来照看。”医生看着伊斯坦布尔。
“哦……”伊斯坦布尔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在公安局换过班后,伊斯坦布尔怀揣着十八个金币,在街上走着,一边巡逻,一边三心二意地想着别的东西。刚才医生说了,回去之后补充营养,多吃营养丰富,易消化的东西。再者,穿暖和点。养养身体,至少休息一个星期才能继续工作。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家专卖店,顿时就被这个东西吸引了,于是,他走了进去……
五分钟后,他搬着一个箱子和一本类似于食谱的书走了出来。这个东西会对瑞拉杰有用……
搬着这个箱子,他继续走着,随即,他又路过了一家卖衣服的店,展窗里挂着一件漂亮的女式棉衣。伊斯坦布尔清楚地记得,上回瑞拉杰在这里朝这件衣服望了半天……随即,他走了进去。出来时,就又多了一个东西。
现在,二十个金币只剩三个了。伊斯坦布尔知道,接下来四个月,他要么得走到二十公里外的警员食堂吃饭,要么就得蹭吃蹭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