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不跟我回去?”阿桑坐在海边,埋头小声问卢愚。
卢愚抱着把生锈的剑躺在岸边,看着漫无边际的海天一线。
“明天我会去你家,道歉。”
“用得着吗?”阿桑闷声,回头盯了眼站得笔直的侍卫。
“喂,你能站远点吗?少将军让你看着卢愚,没叫你监听!”
阿桑的话很凑效,那人退后了几步,远远站着。
卢愚一动不动地躺着,眼里的景致始终如一。
“这个少将军也够忙的啊!”阿桑找不到话头,想到哪就说哪,然而卢愚一点反应都没有。
“卢愚?”
“阿桑,你回去吧,我没事的!今晚我就睡这!”
“天为盖,地为席啊?”
“这样很好,我想静静!”
阿桑明白卢愚这是下逐客令呢!于是干脆利落地爬起身,可并没往家里去,而是径直跑向了城区。
卢愚静静地侧身躺着,这会终于不用再听阿桑唠叨了,虽然难得遇到阿桑话多的时候。
刚开始听来心里也是暖的,可多了就泛滥了,让人厌弃了,渐渐地,他发现他还是喜欢那个正常的阿桑。
远处的水雾迷蒙,卢愚嗅着湿润的水汽,身心舒畅,一天的疲惫和伤痛终于有了落脚点。
他开始思考这个世界,人族,光族,圣岛,用新的认知去审读这一切。
想来以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安静,乏味,风平浪静得简直让人窒息。
然而一夕之间,涛浪四起,世事巨变,才让他明白以前的宁静是多么可贵,天真烂漫地活着是多么幸福。
如今这幸福已经变了色,翻了天,变成了不幸。
“往后会怎样呢?”卢愚喃喃自语,所有的悲伤,苦闷,此刻尽皆盘踞在他那脆弱的心里,剥夺了他所有的坚强,让他看不到希望。
这时一人慢慢走来,无声无息地坐落在刚刚阿桑坐的地方,即卢愚的脚边,只要卢愚垂下眼眸,就能看到那张侧脸。
那人向海里撒下鱼线,默不作声地垂钓,是那么的从容,那么的安详。
一老一少,一坐一躺,谁也不知他们在想什么,唯有时间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
…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垂钓吗?”
良久老者缓缓开口,卢愚没有回答,听这声音,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心里也很感激他刚刚没有打扰他。
“因为不知这线的尽头会是什么,所以我总是充满期待,虽然钓到东西的机会微乎其微,然而就是这微乎其微的机会往往能创造出奇迹。”
老者自顾自说着,怅然地看着海平面。
“有时越逼近绝境,越能看到生机。”
卢愚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因为现在他正被无尽的痛苦所包围。
“你很坚强,卢愚!”
听到老人唤他名字,卢愚不由一愣,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会他才低眸看向了老人的侧脸。
“你长得像我爷爷!”卢愚情不自禁地念叨了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人听着,着实惊讶了一番。
“哈哈,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
这会轮到卢愚惊讶了,不过也是秒秒钟的事。
“谢谢你老人家,来安慰我!”
“谢谢你陪老人家我钓鱼!走咯…”老人心情很好,欢快地收起鱼线,乐呵呵地离开了。
卢愚爬起身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又躺下,“确实很像。”
…
黎秦接到命令,火速赶往军营。
“父亲,有何事?”
“你去一躺阿桑家,请阿桑师傅到地宫来一趟,记住,此时做得隐秘些。其他人我不放心,所以你亲自去一趟。”
“好的父亲,不过所谓何事?”
“秘密!”其实连黎川也不知道,他也不过奉命行事,但是为了不在儿子面前丢脸,只能如此回答。
“好吧!”黎秦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父亲,你可知道一个叫楚孤的人?”
“什么楚孤?”
“那你之前带我去的那个密室?”
“嘘!”提到密室,黎川立马紧张起来,赶紧嘘声,上次在儿子面前吹牛,说地下的世界怎么怎么样,结果儿子不信。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让儿子开开眼界,就偷偷带他去过一次,若是给人知道了可不好。
“秘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黎秦转身离开,办事去了。
…
营门口,阿桑踱来踱去,在做最后一次请求。
“我真的找祈叔,你就让我进去吧!”
“小子走开,否则我们真不客气了。”侍卫说着,见少将军走了过来,赶紧把阿桑赶到了一边。
阿桑低垂着头,闪到一边踢踏着地上的石子。
黎秦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也没瞧见他。阿桑也不叫一声,看着他离开,只瘪了瘪嘴在一边干站着。
“还不走?”
“不走,怎么?还不许人站在这不成?”阿桑不愿离开,既然这些人不让他进,那他就在这死等,总会等到祈艺出来的。
“真是个倔小子,你那么想进去,干脆来当兵好了。”
“切,才不,当兵多不自由,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哪!”
“嗯?你骂我们是木头?”守卫怒了,阿桑摸了摸鼻子,拖着沉沉的步子走开了些,这才暗地里接话,“就是木头!”
阿桑闷闷走着,一头撞上了前面走来的一人。
“谁呀这是,”话到一半,阿桑突然咧嘴一笑,因为他看到了那柄独一无二的铁器。
“祈叔!”阿桑猛然抬头,兴奋莫名。
“你应当把腰杆挺直了,不然当危险来临时会毫无预料。”
祈艺说罢,向营地走去,穿过整个营地便是地宫所在的位置。
“祈叔,我是来拜师的!”
“嗯!”
得到祈艺的首肯,阿桑激动万分,立马把腰背挺得直直的,跟在祈艺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军营。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学武?”
阿桑不假思索地回到:“当然是变强咯!”
“然后呢?”祈艺径直往前走着。
“然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然后呢?”祈艺继续着同样的问话,阿桑想了想。
“我要保护卢愚,保护师傅老头!”
“然后呢?”
“还来?”阿桑低下头,背部不受控制地驼了下去。
祈艺突然站住身,回头让阿桑挺直背脊。“你就这样站着,纹丝不动地站到我出来为止!”
“这算什么?师傅?”阿桑小声问。
“算是我教你的第一堂课!顺便再想想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祈艺走进地宫牌坊,朝着地宫而去。
阿桑挺直着身板,乖乖地站着,活像根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