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晨方,吴越钱氏一族的远亲。
即便如此,仗着钱氏旧族如今还受到皇家的眷顾,钱晨方在杭州,多少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看着走上台来的顾辰,钱晨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天王殿中,顾辰表现出的力道,着实让他吃惊不已,甚至顾辰还摔得他流了鼻血。
但力气再大,武艺再高又如何,上了赛诗台,当着所有文人的面,顾辰还敢对自己动手不成?
就凭顾辰稚童般的文采,也敢上台与自己比试?
钱晨方将对周逸的仇视转嫁到顾辰身上来,到现在他依然认为,周逸才是夺走许妍芳心之人。
“笑够了没?”顾辰面无表情地看着钱晨方,声音冷得可怕。
“怎么,就凭你,果真要挑战本公子?”钱晨方想着顾辰前两次登台闹的笑话。
他摇着头,心里嘀咕着“赢了这样的人,似乎也无任何意义”。
“别他妈的废话了,人不作死就不会死,难道老子上来,是找你喝茶谈心不成?”
“顾兄,当众之下,你岂可出此等恶语”。
顾辰刚说完,却被一旁的苏少青指责起来。
“老子不像你们,惺惺作态,骂他,你能怎滴?”顾辰转头瞪了苏少青一眼。
接着见到许妍一脸担心的神色。
被顾辰恶语相向,钱晨方终于怒了。
“姓顾的,既然你执意找死,本公子今天就成全你,既然要比,咱们来点彩头如何?”
“正合我意”顾辰短短说了四个字。
“既如此,你若输了,须得在此台上,跪下叫本公子三声爷爷,你可敢否?”
钱晨方话音一落,在场的很多人,都对钱晨方提出这个恶毒的彩头表示不齿。
“他们钱家一向仗势欺人,提出如此过分的彩头,枉他还是士子身份呢”。
“此人心如蛇蝎,以后还是莫与之接近为好”。
人群中嘀咕出声,都为弱势的顾辰担忧起来。
“顾公子,切莫因不必要的纷争,毁了自己,还请三思”许妍站起身来,焦急地提醒顾辰。
她明白顾辰是想替兄弟周逸,与自己挣回场面,但更害怕顾辰失去理智,逞匹夫之勇。
“有劳许小姐挂心了,在下省得”顾辰给许妍递过去一个温暖人心的眼神。
便转头与钱晨方对视起来。
“那你若输了,是否也同样跪下,向周逸公子与许妍小姐当众致歉?”
对方先苛刻在先,相比之下顾辰提出的条件也就相当合理了。
钱晨方百分百认为,凭顾辰的稚童般的文采,输的一方,当然不可能是他钱晨方。
“好,很是公平,本公子同意你提的彩头,当着大家的面,我就等着看你如何张口叫爷爷,哈哈”。
钱晨方当即眉开眼笑,欣然接受顾辰的提议。
“姓顾的,咱们一局定胜负,比诗如何?”
想起顾辰的诗,钱晨方就充满了信心。
顾辰一脸的无所谓“你开心就好,我随便,你先还是我先?”
“当着大伙的面,别说本公子欺负你,我让你先,这次你可别弄个打油诗出来了哟,哈哈哈”。
“你就使劲笑吧,等下老子看你怎么哭”。
顾辰嘴角冷笑,也不推辞,目视远方沉吟不语。
“该用哪一首呢?”
顾辰脑海飞快检索着,刚好对面的飞来峰映在眼中。
“飞来峰上千寻塔,
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
只缘身在最高层。
老子没有什么文采,就这一首了,轮到你了”。
顾辰当众大声朗诵出王安石的得意之作,冷冷地看着钱晨方。
“反正名震天下,有着“半山居士”之称的国公爷王安石,还需几十年后才出生呢,暂时借他的佳作来震震场先”,顾辰心头暗暗想着。
此诗能写入现世九年义务教育的语文课本中,足见其高明之处。
诗的前两句,巧妙地虚写出,在高塔上看到的旭日东升的辉煌景象。
也表现了诗人朝气蓬勃,对前途充满信心的情感。
诗的后两句承接前两句写景抒情,使诗歌既有生动的形象,又有深刻的哲理。
台下的才子佳人们心里低吟两遍,终于爆发出如雷的喝彩声。
“妙,妙啊,字浅而意深,诗显而情重,当得上今日头诗了”却是知县徐清洋抚掌出声,开口点评出来。
他也是文人及第,进士出身,更能体会同为当官的半山居士心中所感。
所有人都想不到,顾辰随便思考两下便作出如此绝妙佳作,还被徐县令点评为此届赛诗会头名诗。
许妍悬着的担心终于放下,她的眼中泛起泪光,有着对顾辰深深的迷恋。
作为才女出身的她,又岂能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既能武,还会文。
“到你了”顾辰看着额头冒汗的钱晨方,没有一丝怜悯。
“不可能,这一定不是你所作,是别人给你的”,气急败坏的钱晨方喃喃自语,狗急跳墙,死皮赖脸的情况下,竟然被他蒙对了不是顾辰所作。
如此高深的诗,别说是他钱晨方了,就算一向是他看不惯的苏少青,都不可能作出来。
早知道不与他比诗了,应该比词联才是,钱晨方恼悔不已。
“是不是我顾辰所作,已不重要,若你没有其他诗能超过这一首,我看你还是跪下吧”。
最后的一句话,顾辰加重了语气,吓得钱晨方整个人颤抖起来。
文人最重名节,让他下跪,以后还有何脸面立足杭州城,这还不如杀了他呢。
但许下的彩头,又岂能当众反悔?
“钱公子,跪下认输吧”。
人群中早有人看不惯他的嚣张,带头轻喝起来。
“我,我…”此时的钱晨方还哪有起初时的从容自信,他面红耳赤,慌张之下,竟然流下泪来。
对于这种小人,顾辰没有任何同情心。
“你刚才不是很能装吗?要让我跪下叫你爷爷的吗,你倒是作一首看看,自己配不配呀”。
“顾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否看在大家同为杭州儒生的份上,给苏某些薄面,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见钱晨方已被顾辰逼得无地自容,苏少青站了出来,装起了好人。
顾辰盯着替人出头的苏少青,心头十分不爽。
“儒生,去他妈的儒生,老子就是粗人一个,不通诗书,更配不上你们这些儒生称号;再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我顾辰为何要给你面子?”
顾辰对站出来,想当和事佬的杭州第一才子嗤之以鼻。
“想用道德绑架老子,门都没有”顾辰嘀咕一句。
顾辰无礼粗鲁的话,让苏少青怒上心头,当下也顾不得身份,愤而开口道
“顾辰,你别不识抬举,如此咄咄逼人,你是想与苏某为敌,与江南士子为敌吗?”
苏少青话音才落,顾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姓苏的,老子且问你,他钱晨方提如此过分彩头之时,你为何不站出来制止,现在倒怪责我顾辰咄咄逼人,简直是笑话”。
顾辰顿了顿,目光从苏少青身上移开,横视着全场,挺拔的身躯傲世凌云。
“再说就你苏少青,凭何代表所有江南士子:什么杭州第一才子,于我顾某来说,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顾辰也就不担心多了苏少青这个敌对。
苏少青从小到大又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顾辰话中之意太过明显,摆明了没有将他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放在眼里。
“很好,很好,苏某不才,还请顾兄不吝赐教”。
苏少青强压着心头滔天般的怒火,面上还勉强维持着与其身份相当的风度。
顾辰白了苏少青一眼,摇头无语,开口道;
“你说你们这些文人烦不烦的,吃饱了撑的吧,整天就知道比试,不比是不是显不出自己多有本事?”。
顾辰一语见地的话,引起许妍咯咯的笑声。
“顾兄,我两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利,你若不敢与苏某切磋,今日之事权当作罢”
苏少青一再相逼,顾辰只有接招;
“你若输了,是不是你替他跪?”
顾辰指了指一旁生无可恋的钱晨方。
苏少青一咬牙,点了点头“不错,我若输了,愿与钱兄一道向周公子与许才女,下跪致歉”。
“你说想比什么吧?”见苏少青咽不下这口气,顾辰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苏某想请顾兄指教楹联,不知顾兄意下如何?”
刚才他就是在对联上赢了孙仁杰的。
对联,起始于唐末五代时期,与宋词一样,兴盛于北宋中期。
在传承下来经典文化中,相比唐诗宋词之地位,楹联也不遑多让。
甚至发展到现世,唐诗宋词在生活中,已不是经常得见。
但楹联却处处可见,尤其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家家户户都会贴上迎春纳福的门联。
“你开心就好,我随便,是你先还是我先?”。
顾辰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听在苏少青耳里,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因为就是顾辰的如此随便,轻松赢下了钱晨方。
“既如此,这次我先”苏少青学了乖,他早已盘算好了,先将顾辰一军,免得顾辰提出特别难的对联,他答对不上来。
“大不了,大家都对不上来,打成平手,不输不赢”。
“顾兄,你听好了,苏某的上联是“阳春三月,灵隐寺内上香香香”。
刚才他就是凭借这幅上联击败了孙仁杰。
顾辰一听,苏少青此上联确实有些门道,此联难就难在最后三个香子一气呵成。
此拆字联应该是“阳春三月,灵隐寺内上香,香,香。
上香乃是一种动词,第个二香,却是名词,第三个香却是形容词。
说的是拜佛上香的时候,香飘出来的味道很香。
“哈哈,苏某不才,还请顾兄指点一二”苏少青说着,折扇轻摇,一脸洋洋得意。
“这就想难我?你小子还嫩了点”顾辰轻呸了一声。
顾辰几乎没有思索,“那你听好了,我的下联是,寒冬数九,上清宫外凿冰冰冰”。
顾辰下联一出,身旁又立即传来徐清洋的喝彩声。
“妙,妙啊,寒冬数九对阳春三月,天下第一道观“上清宫”对灵隐寺,凿冰之时,冰很冰凉,顾公子对得甚妙啊”。
“一直妙妙妙的,你敢不敢换个台词”顾辰对着知县大人就是一阵白眼。
台下随即爆发出久久不息的喝彩声与孙仁杰忿忿不平的失落。
“到我了”顾辰嘿嘿一笑,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苏少青心头狂跳,他有了不好的预兆。
但只能硬着头皮,对顾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辰双目远眺,看着远处滚滚浪潮的钱塘江,悠悠开口道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苏公子,你来对吧”顾辰将目光收了回来。
顾辰口中的千古绝对一下难住了在场所有人,不止是苏少青,所有的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包括许妍与沈瑶君。
从顾辰轻松对出苏少青的上联,再随口而出如此绝联,已经再无人猜疑,之前顾辰口中的诗是别人所作了。
连一旁的钱晨方都收起了之前的怀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苏少青冷汗直流,和刚才的钱晨方一样,他已经开始惊慌失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