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顾辰难得的没有锻炼。
他此时正在船头甲板上,依照脑海里的楔形文字,誊写着“绝脉奇针”,明天就是下一个治疗周育人的时间,顾辰准备叫上徒弟吴江政,顺便将绝脉奇针传给他,以便于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自己不用经常往周家跑。
顾辰正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毛笔字,忽然“蹬蹬蹬”的从船梯口传来一阵踏步声,接着便见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手持折扇,贼眉鼠眼的年轻公子上了船来。
“站住,你是何人?”顾辰放下手中的毛笔,双眼如炬,目光炯炯地审视着来人。
忽然见到这船上还有陌生的年轻男子,而且还俊朗不凡,何天川马上黑了脸,心头那叫一个酸啊,就好像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被别人染指了一样,不过待见到顾辰一身整洁的青衣小裤,不像是大富人家的世家公子,倒十足像是这船上的家丁仆从,何天川酸楚的心又活络起来。
“我,你竟然不认识?”何天川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气中竟然有些诧异;这也难怪,他何大公子作为西湖边上青楼的常客,在这一带,早已人尽皆知,极少有不认识他的。
看着眼前一脸“青春痘”的奶油小生,顾辰升起了一个念头“莫非是“自己”以前相熟的故人?看来可以从来人口中,打听一下自己以前身世”。
顾辰眼睛一眨,装作一副了然的表情,走上前去,搂着何天川的肩膀,打着哈哈道“哦,原来是兄台你呀,自从上次一别,当真好久不见了”。
被一个小厮仆人搂住肩膀,何天川甚感别扭,不断挣扎“住手,你这人好生无礼,本公子不认识你,何曾有过一别?”
听来人说不认识自己,顾辰赶紧将搭在对方肩头的大手收回,心中一阵瀑布汗,“奶奶的,纯粹浪费表情,最后竟是一场乌龙”,顾辰心里咒骂一声,横眉一扬,脸色有些不悦起来。
双手叉腰,顾辰缓缓开口,语气中有些寒意“既然都不认识,那别耽搁大家的时间,说吧,你上我们私家画舫,所谓何事?”
何天川抬头看了看二楼房间,整个人开始燥热起来,“我来找你家小姐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塞到顾辰手里,便如同往常一样,不再搭理这些“下人”,双腿一迈,“蹬蹬蹬”的便向二楼的楼梯登去。
“顾大哥,我们不认识这人”楼上响起小丫鬟翠儿着急的呼声。
翠儿话还没说完,何天川就感到脖子一紧,双脚已经离开地面,整个人悬在空中晃荡起来,他甚至没有看清,眼前的这个家仆,是如何出现在比自己高一级的木梯上的。
顾辰一手拎着何天川,走下了楼梯,接着手一松,悬空的公子哥结结实实的摔在甲板上,顾辰蹲下身来,脸上扬起了凌厉的寒气。
看着木板上哼哼唧唧的公子哥,冷声问道,“既然你不是孙仁杰公子,这楼梯你断然不能上去的,不如乖乖交待,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楼上的人是女子的?”
顾辰放开身上收敛的气息,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船上的容慕雪和翠儿都是顾辰的救命恩人,以容慕雪的性子,能不顾男女有别,在尚且冰冷的湖水中救了自己,顾辰知道这是极其善良的女孩子。
而容慕雪敢于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理俗下抗争,为心中的“爱”,毅然选择不顾一切的逃婚。
顾辰明白,看似恬静,与世无争,如空谷幽兰般的容小姐,其实骨子里犹如寒冬里的梅花,冷艳且孤傲的。
这些都让顾辰心头扬起深深的赞赏与敬佩,所以就算没有翠儿的提醒,他也绝不可能让任何人,踏入容慕雪的房间,除非是孙仁杰。
前几日没有在周逸口中打听出孙仁杰的消息,容慕雪虽然嘴上没说,但顾辰还是能捕捉到她眼中深深的失落。
所以就算对何天川有莫大的厌恶,顾辰也故意提到孙仁杰的名字,希望从来人口中,探听出一些消息。
被顾辰摔得七荤八素,何天川怒从心起,张口就想开骂,但迎着顾辰要杀人的目光和浑身散发的凶狠气息,到嘴边的恶毒话语又生生咽了下去。
当顾辰的一条腿狠狠压在他胸口上的时候,何天川觉得自己的胸口肋骨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只能开口求饶;
“兄台,咱有话好好说,在下不过是听路人说起你家小姐貌美,特来拜访一番,并无恶意,再说你提到的孙仁杰孙公子,还是在下的好友呢,能不能看在孙公子的面上,饶在下一次”。
何天川有些喘不过气来,满脸酱紫犹如猪肝色,连说话都得大声的吼出来。
想不到歪打正着,这白面书生竟然真的认识孙仁杰,顾辰正想好好盘问一番,却不想容慕雪幽幽的声音在二楼响起;“顾大哥,你让他起来,我有话问他”。
顾辰抬头看了看,站在楼梯口一身白衣飘飘的容慕雪和翠儿,将腿从何天川胸口上移开,犹如拎一只小鸡一样,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何天川很是苦恼,自己一百多斤的身体,为何在顾辰的手里,总是飘来荡去的,他算是真正体会到“身不由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当他抬头看到容慕雪的容貌时,忽然觉得,刚才受到的一切屈辱都是值得的。
在何天川眼中,容慕雪和沈瑶君的美是不一样的,沈瑶君的美是遥不可及的,犹如刺眼的太阳,你不能睁眼直视;
但容慕雪的美却好比清澈的月亮,圣洁无暇,温柔如水,或许一弯腰,就能在水中将她搂住一般。
他一时间竟忘记了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凶神恶煞的顾辰,抬起脚,情不自禁的朝容慕雪所在的楼梯走了一步。
但接着后颈一紧,何天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飘起来了。
“再往前一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顾辰声音寒冷如铁。
容慕雪没有下楼,站在楼梯口上,轻启檀口“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轻轻弯腰朝何天川福了福身,一旁的翠儿也跟着弯了弯腰,只是小脸上对何天川的厌恶显得极其明显。
容慕雪的声音犹如天籁,听在何天川耳里,骨头仿佛都酥了一般,赶紧抱拳作揖“小生何天川,见过小姐,小姐天人之姿,定是九天玄女下了凡尘,小生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对于这种赞美的话语,容慕雪早已习惯,面上波澜不惊,却是没有直面回答何天川的话语。
“何公子,奴家姓容,适才听闻你提及,与孙仁杰公子乃是好友,小女子冒昧,想向你打听打听,这孙公子年方几何,何处人士?”
对容慕雪没有告诉全名,何天川有些失落,但却并不气恼,依旧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儒生样子,一本正经的道“容小姐,小生所认识的孙兄,年方二十,苏州人士,却也不知是否你口中的孙公子”。
容慕雪身子轻微一颤,晶莹的泪珠已在美眸中打起了转,一旁的翠儿赶紧扶住了她。
“何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能不吝相助”,容慕雪收起激荡的心神,再次朝何天川福了福。
“容小姐但说无妨,小生力能所及,断不敢推诿”。
“既如此,小女子拜托何公子,帮忙带几句话给孙公子,就说苏州容氏,在此西湖画舫静候他的到来”。
看到容慕雪凄楚的神情,何天川隐约猜到眼前的靓丽佳人与孙仁杰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但他却没法问出口,只能暗暗气恼起来。
顾辰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恬淡的容慕雪,心性竟有如此起伏。
“恋爱中的女人往往都会迷失自己”,顾辰心里响起这句现世中的至理名言。
要让孙仁杰知道容慕雪在此,何天川那是十分的不情愿,只因他口中的这位“好友”,不仅长得仪表堂堂,英俊不凡,而且文采学识那都是一等一的优秀。
此人到杭州不过三月,就搭上了杭州通判韩禹洲的的女儿韩盈盈,一门心思的要做韩家的上门女婿,这心思和手段,又岂是他何天川能比的。
要不是被韩禹洲的大儿子韩景重从中作梗,估计还真被他“心想事成”了。
何天川眼珠滴溜溜的转,心里有了计较,嘴上却欣然答应“容小姐大可放心,这等小事,何某定然不负你所托,今夜便会邀孙兄一道前来,容小姐在此静候佳音便是”。
说完朝容慕雪一抱拳,转过身来,阴沉沉地看了顾辰一眼,故作潇洒地走下了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