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可商量好谁来结账?”王洛笑眯眯的道。
李彦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没好气的道:“瞎插什么嘴?某等读书人相交,迭为宾主那是规矩。自然是规矩那便得按规矩来,某等不差你这三瓜两枣,等着!”
王洛笑眯眯的点点头,“郎君大才,某没读过书,见谅见谅!”
王洛看着三人齐齐趴在桌上,从一开始的谁付饭钱渐渐扯到礼仪,然后又扯到青楼里的那些“雅事”,最后歪着歪着就开始聊起了城里哪家青楼的姑娘最漂亮,还差点因为这事打起来。
王洛在边上听的是一头冷汗,心里不知道暗骂了多少句“畜生”、“衣冠禽兽”这些词儿。
眼看着三人就要打起来,王洛赶紧上去制止。赔笑道:“三位何至于此。咱们这些干厨子的有句话,叫众口难调,三位郎君品位不同也不用打起来啊,为了几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要是传出去不是平白让人笑话吗?”
三人想想,也对。读书人三五结伴,去个青楼消遣一番可以牵强附会说是雅事。可要为了那些窑姐争风吃醋而且还打了起来,那明日汴梁的百姓可就有饭后的闲话可聊了。到时候传了出去,以后就算考上了,官也别想坐了。就算当个教书先生,也不会有哪家愿意把孩子送到自己门下,这后果可就太严重了。为了几个窑姐,不值得。
想到这,三人不仅有些脸红,互相道歉以后,赵柳明板着个脸,拱手道:“果然当局者迷,这酒喝多了乱人心智,我等三人以后当谨记于心。今日,多谢博士了。”
“郎君客气了,客气了。”王洛脸上笑嘻嘻,心理忍不住暗骂一句“不要脸!”
“也罢,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李兄、孟兄,咱们该启程回去了。”
“是也!是也!”
“既然如此,博士,这饭钱几多?”
“生羊肉一斤三百钱,某这里收三百五十文一斤。烤茄子、韭菜,收您二十文钱一份。羊肉汤饼和那惠积糍一个价,十五文钱一份,酒水五十文。总共八百五十文大钱。今儿您是第一次来,某便少收十文,您给八百四十文钱便是了。”
赵柳明点了点头,“价格还算公道。”
说完便朝怀里伸手,可手还没伸进怀里。赵柳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接着编如同见了鬼一般,望了望门外,然后又懵逼的看了看李、孟二人,嘴唇有些哆嗦。
孟凡热的有些难受,忍着性子道:“赵兄这是?”
“某.....某的钱......都......都在驴身上。”
“那便取来便是?”
“驴呢?”
“驴?”孟凡有些不耐烦了,“驴不是在......驴!某的驴!”
说完,孟凡拔腿便朝官道上跑去,李彦一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驴也丢在官道上,忙拔腿跟着跑。
赵柳明想跑,却被王洛一把拉住。
“郎君,您这是.......钱还没给呢。”
“这......博士!你跟我来,某的驴丢在官道上,钱都在驴身上。”
说完,赵柳明反手抓住王洛的手臂,哼哧哼哧朝官道上跑去。
“驴?驴呢?某的驴呢?”
孟凡看着空荡荡的管道,心态有些奔溃。钱不钱的他到不在乎,孟家也算这汴梁城内有名的商户,家里的布庄到处都是,自然不缺这点钱。可这大热天的,十几里路,没了代步的驴子,想回家怕是要吃一番大苦头。
“驴......驴......驴......找......找到......了没有。哼哧哼哧.......”
赵柳明喘气喘的跟风箱一样,伸手搭在已经累得说不出话的李彦身上,两人一没注意便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上。
“唉......”李彦喘足了气,忍不住哀叹一声。看着一脸苦涩的王洛没好气道:“怕什么?某等还能缺了你的?今日钱丢了,明日来城东哪家李氏米面铺子寻某。”
王洛:“..........”
第二天,汴梁城中多了一则趣事为人津津乐道。说是有三个书生大热天的跑出去游玩,结果半路上骑乘的驴丢了,连带着钱一起。最后只能一路走回汴梁。
没想天气太热,最后竟然昏倒在官道上,好在运气不错遇上路过的商队,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等后来郎中出诊返家之后,城外十里的小山上多出了一座据说很是灵验的当今官家的生祠,犹如一颗深水炸弹,在汴梁城中掀起轩然大波。
那胡彻那一通话也顺带着被传播了出去。
与御史台那些闻风而动暴怒不已的御史相比,胡彻的那通吹捧却很意外的获得了汴梁的百姓和一部分文人的支持。于是,和持相反意见的两拨人开始互喷。
朝堂之上,赵祯这会正在为这事头疼。贾朝昌立于殿下,大声道:“自古诸侯不敢祖天子,大夫不敢祖诸侯。这是规矩!是祖宗礼法!虽然那少年用心纯良,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臣觉得得严惩!”
“严惩不严惩稍后再说!某只想问,那生祠该如何!”韩琦上前一步,逼问贾朝昌道。
“这.......”贾朝昌有些坐蜡。
生祠事小,可你得看这是谁的生祠。当今官家还在呢,难不成你一个宰相想当着人家面把人家生祠给推了,这是什么意思?要诅咒官家身死?
闻言,御史台那帮御史全体眼睛一亮,隐隐有些期待贾朝昌点头。这样,下半年的任务可就能搞定了。
贾朝昌被这帮人看的有些恼火,忍不住狠狠瞪了回去。心里犹豫了片刻,拱着身子偷偷望了一眼龙椅上的官家,见赵祯脸黑隐有怒气,脸上的肉就忍不住一抖。
“官家,臣又想了想,觉得官家确实乃千古第一仁君,所以这生祠臣觉得得留着!回头还得召集工匠前去把那山路修缮一番,好供百姓为官家祈福。”
无耻!
韩琦有些不屑,转身施礼道:“官家,某不赞同贾相所言。那少年,臣据闻不识经意,却有孝心。此举虽不可取,但心意不可辜负。所以臣觉得这少年,不该受到惩罚。”
赵祯笑着点了点头,毕竟这种事落在谁头上,谁都高兴。朕是皇帝,百姓为朕立个生祠怎么了?说明朕受百姓爱戴!凭什么只能给官员建生祠?心里这么想着,赵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心里就有些痒痒想要赏些什么东西出去。
韩琦见状,心里却是清楚赵祯什么个心态,忙道:“官家,那少年此行可表,不应该受罚。不过,某觉得也不应该受赏,不如静观其变吧。”
有些得意忘形的赵祯一听这话,连忙收拾心思。然后略微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便如此吧。”
朝堂上的争执并未能逃得过百姓的耳朵,还未散朝,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汴梁城。到处都是百姓称赞官家仁慈、官家明君的话,倒是帮赵祯狠狠刷了波好感度。
与此同时,那个城外的生祠也渐渐进入汴梁百姓的眼中。当时便有人相约,结伴前去山上奉香。
突入其来的巨大客流量让胡彻一帮人傻了眼。
这天还未亮,便有人暴力敲打院子的大门。雄爷带着人举着棍棒躲在屋内,胡彻带着王洛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院子的大门。一个小袋子直接砸在胡彻的胸口,发出铜钱碰撞的脆响。
“带某去山上奉香!要快!”
胡彻揉了揉眼,望了望门外。原来是城中那个大腹便便的粮商李默,带着两家仆站在门外。眯了眯眼,胡彻望了望李默身后,哪里隐隐传来人的呼喝之声。
牛逼!生意上门了!
“李大掌柜稍待,某去换双鞋便来。”胡彻讨好的笑笑,然后扭头冲屋子里高声喊道:“兄弟们,起床生火造饭!咱们这来客人了!快!”
然后屋里就是一阵鸡飞狗跳般的动静。
李默家境不错,又爱吃油荤,所以比较胖。上山不过几十米的高度,却累的气喘吁吁。到最后还得两个家仆架着才能上的来。
喘着粗气,李默示意两个家仆先去休息。随后自己一步一挪的走到赵祯的生祠前,看着生祠大门两边新挂上的那副对联。
“一人为大,大邦大国大明君,
千里是重,重山重水重社稷!”
“好!好联......”李默忍不住大声道。
“闭嘴!官家御前,不可大声喧哗!”
李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胡彻,心里很不痛快。不过,这小子刚才那副谄媚的样子哪去了?这会怎么变的跟那些寺庙的秃头一个模样?
“禁声!这里是官家生祠所在,不是你家!御前咆哮,你是想死么?”胡彻的脸色有些阴森,李默见了脸上的肥肉忍不住抖了一下。
“来!香火!”胡彻取出一把香火,分给三人。道,“来!你们也来奉上一柱香火,为官家祈福。”
末了,顿了顿又道:“不要钱。”
那两个家仆这才对视一眼,然后接过胡彻手上的香火点燃。
李默有些恼火,可这是“御前”,只能憋着火气,跟在胡彻身后躬身行礼然后将香火插在大香炉内,神情姿态倒是颇为到位。
只不过拜着拜着,李默感觉不对。
“这小子,怎么跟咱们动作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