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决议之后,胡彻被赵祯单独留下说了些话。
无非是赵祯心喜,表达了一番对年轻人的期盼和嘉奖。
胡彻只是站在边上听着,不时道谢。除此之外,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别的话。
至于之前那什么“大宋是猪,皇帝是养猪的”这些听上去有些荒诞的论述,赵祯却是没有再次提起。
赵祯虽仁,却是皇帝,主宰一国,心思自然七窍玲珑。胡彻一个毛头小子,喜欢抖机灵卖弄小聪明,可这一套在赵祯面前是玩不转的。前日所言与今日之事,一桩桩一件件,表里不一因为什么赵祯不知道,做说那些话做这些事的人,赵祯心里自然有数。
是想藏拙,或是卖弄,亦或是自作聪明,还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底气,最起码赵祯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等到胡彻毫发无伤的出了宫之后,第二日整个汴梁城内谣言飞起,紧接着城外的难民群中也开始有流言开始传播。
胡彻可能是皇子!
这个流言宛若九天惊雷一下子便让整个汴梁炸开了锅。
当今官家无子!
这不是秘密!
可这皇子从何而来?
无人关注!
这是那些宰辅重臣们的事。
可一旦确定血脉关系。
那必定有无数人为之疯狂。皇子!皇子是什么?那就是国本!是社稷!有了皇子就能安定人心!大宋就能稳靠!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当今官家无子!只要血脉相承,皇子的母亲是谁不重要,是个什么人也不重要。因为那女子无论什么身份,在史书上都必定会被描述成当今天下最传奇的女子。
改弦更张,在社稷面前算个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想!
于是除了少数几家,惶惶不安。整个汴梁的所有人都欣喜若狂,人人都想做从龙之臣。
有些性急的权贵官僚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闻风而动。
是啊!自古诸侯不敢祖天子,大夫不敢祖诸侯!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一个平头百姓也配?若说是皇子,这般所做虽有些僭越之嫌,不过想想皇子的身世倒也是情有可原。
官家那里想来也是心有愧疚,所以原本算的上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人想通了这事,便觉得自己智计无双。被旁人两壶酒一灌,大着嘴巴子就说了出去,接着便被人以讹传讹,最终成了皇子流落民间乃是当今官家为了保全皇子才迫不得已做下的决定。
“皇子事件”的发酵越来越玄乎,这股火焰的苗头也越升越高。
当流言传入赵祯的耳朵里,向来以仁君著称的官家,暴怒不已。于是付长林便带着皇城司的人马,在汴梁城中闻风而动。等到数十人被流放千里,整个汴梁内的流言才算稍稍停歇。原本蠢蠢欲动的权贵们,也渐渐安静下来。
“新政”事件才刚刚平息,此时若是逼迫太过,赵祯怕是会忍不住发狂。纵使大宋再弱,可帝王一旦发狂,少不了人要因此倒霉。谁都不想因为一个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皇子”,成为那些被流放千里的倒霉蛋中的一员。
对于胡彻,赵祯现在很是焦虑,焦虑到有些想发狂。
流言四起,可胡彻并没有推波助澜,反倒极力解释。此事错不在他,不可能因为一起流言就将罪名牵扯到一个平明百姓身上。
这样的事,如果不是遇上赵祯这么个皇帝,胡彻的下场铁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胡彻现在很头疼,不!应该是惊惧!因为此刻就连杨雄等人看胡彻的眼神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其间多了一份敬畏。
这是个大麻烦!
赵祯无子,一来没脸!二来,这事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去澄清。否则御史台那帮御史可就有事做了!而且,那几家子怕是会欣喜若狂吧。
赵祯索性置之不理,在弄走了一大票人出了气之后,心里也就没那么膈应了。反倒因为此事,朝堂上劝谏他立储的折子几近消失。这感觉倒是,颇为舒爽,赵祯一时之间竟然感觉有些舒爽。
城外的赈灾依旧继续,原本打着为君分忧、为君祈福的名头做事的胡彻一帮人,再被朝中接管了赈济灾民的事情之后,原本花销的钱财全部被三司给补了回来,也算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过原本来帮忙的人却没走,反倒每日如旧,奔波在灾民之中。
原本李墨手中的粮食也被朝廷以市价全部收购,手上倒是平白攒下了大量的钱财,而且好名声也随之传了出去。一时间城内的粮店的生意火爆的让人眼红。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批大批的湘军被调往汴梁四处,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因为是年底,三司手头拮据,而且此次雪灾并无人闹事。所以灾民中的青壮也侥幸的逃过被编入湘军的命运,一家老小也因此得以保存。
一时间赵祯仁君的名声越发响亮,到处都有人高呼官家万岁。隆冬刚过,积雪还未融化,便有人三两成群奔赴仁宗生祠奉香感谢。
胡彻的生意也因此变得比以往更加火爆。
谣言的余威还在发酵,只不过朝中再无动静。胡彻也懒得为此事费神,索性不再多想。只是有人旁敲侧击问起时,胡彻会义正言辞的否认并呵斥。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可就管不了了。
眼见日子开始转暖,胡彻将修建山庄的事重新提上日程。至于那群猪崽子,胡彻现在没心思去管,直接交给了胡老实夫妇两人,有杨雄等人帮忙倒也忙的过来。
这日,胡彻着人请来李墨,摆了一桌。
“某要建山庄!两成份子,可要?”
“不要!某只要一成!钱粮,老夫有的,你自取!”
李默老神在在的坐在桌旁品尝着蕙积糍的带来的美妙滋味,脸色红润,看上去竟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胡彻脸色有些发黑。
这老头精明是精明,可就有些蠢!而且还啰嗦!废话也多!没事还喜欢拍桌子!
老子明明搞得是度假村,生生被这老头看成农家乐。一成?不是胡彻不愿意,只是这一成怕是堵不住这老头嘴啊!到时候大把大把的铜钱撒出去,这老头怕不是要发狂。回头没事揪着自己的衣服,喷自己一脸口水,你说某是弄他还是不弄他呢?
不弄他,天天被人用口水洗脸这事,憋屈。弄他吧,这老头要是不要脸,往地上一躺讹上自己怎么办?
头疼!
胡彻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某要建的是山庄!不是小客栈!不是小酒楼!你可要想清楚了!某算过了,两成份子刚好,一成怕是不太够。”
李默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无事!就一成!老夫也不是那贪心的人。钱粮缺了,只管招呼一声。”
“真的只要一成?”
“真的!老夫还能骗你不成?啧啧,这蕙积糍真香!”
“行!一成就一成!某先把话搁这了啊!后面动工不许你找某!不许你来这!不许你......”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这般话多!”李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某好歹是个有名望的‘仁商’,得过宰辅的称赞,还能昧你不成!少啰嗦,快些给老夫再来一份。”
看着这老头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胡彻暗恨。
不让你这老头撕心裂肺痛一场,某是你孙子!
庆历七年春,是个好年头。
胡彻选了个日子,初五。民间迎财神的日子。
说起来这事在后世不算稀奇,可放在现在有些超前。众人不解,胡彻也懒得解释,随便扯了个理由就糊弄了过去。
不过后来才想起来,这事跟北宋的一个名人有关,具体是不是谣传胡彻就不知道了。
这人是谁?蔡京!
这货是个什么人,看结局就能明白,和和珅是一类人,下场也能算的上凄惨。而且两人同为书法大家,同为宰辅,也同为世人唾骂。
因为蔡京富有,大概有人想奉承,所以便有传说蔡京是掌钱的神明,托了人身,又恰好在初五出生。后来便将每年初五,定为迎财神的日子。不过后来这货被贬官,影响不好,这才被换了人。也就是赵玄坛,字公明。
不过蔡京这会不知道有没有出生。
迎财神的古礼繁琐异常,胡彻没那么多心思花在上面。只请了一尊财神像,供奉了些水果香火,便草草了事。
不过午时,一队约莫百人的湘军便在一个领头的小军头的带领下出现在了仁宗生祠所在的山脚下。
领头的是个叫黄玉的步军都虞侯。看着有些放荡不羁,咋咋呼呼的。不过城中流言,黄玉这个都虞候还是知道的,眼见这名叫胡彻的年轻人便是流言中的那个“皇子”。不管真假,黄玉都不敢得罪,只能压着性子老实了许多,看上去倒是有些谄媚。
“这位郎君,某黄玉,湘军步军都虞侯,此次奉命前来,多有叨扰。”
杨雄和自己那帮兄弟眼都看直了。这些什么人?厢军啊!厢军里都是些什么人?**流氓啊!这些人对老百姓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
“啧啧!还是某家郎君有本事。”
一帮糙汉子看着黄玉谄媚的模样,不由大乐。等到黄玉带着人寻地方扎营去了之后,转眼便闹做一团。
胡彻不由扶额,这特么都二十多岁人了,还没自己一个十九岁少年来的稳重。
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