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世道倒也太平,做些生意攒些家资做个富家翁,倒也逍遥。以后有钱了,娶个老婆,生两个孩子,乐乐呵呵过日子。做官什么的,勾心斗角,一个不谨慎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太累、太险也太无趣。”
胡彻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整理下衣服又朝着包拯拱了拱手,笑道:“包公见谅,彻一看见您,心中激动,胡言乱语了些,包公莫往心里去。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启程回去了,这就告辞了。”
包拯并未出言挽留,只是看着胡彻的背景,默默地看着他离去。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受时代的影响,信息接收的局限性让所有人考虑问题都基于同样一个角度。包拯也不例外,作为“外来者”的胡彻却让包拯从另一个角度看到大宋当前的困境和危难。这对包拯的冲击是巨大的,巨大到他甚至来不及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眼下归整这些问题都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
时至午时,汴京的外城依旧人声鼎沸。贩夫走卒来来往往,有商贾摊贩之流杏色匆匆,有差役巡捕沿街巡视,也有泼皮无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嬉笑怒骂。
繁华!热闹!
这是胡彻对眼前这座当世第一城池的第一印象。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到处都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各种脂粉铺子、酒水摊子、吃食摊子一溜烟排着,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边。
胡彻随着人流慢慢移动,两旁小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有些目不暇接。有时遇上蹴鞠的、杂耍的更是忍不住驻足观望,混在人群里大声叫好。等人家端着个小盘子前来邀赏,又脖子一缩偷偷溜走,然后换了个地儿继续给人捧场去了。
早上那会,包拯给的炊饼用料结实,饱肚子。可架不住年轻人饿的快。这会儿各家吃食摊子、酒楼饭馆的香气处处飘香,却是勾的胡彻腹中饥饿难耐,奈何身上没钱只能作罢。
没得法子,只能暂时忍耐。好在刚才胡彻一路走来的时候没有闲着,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一家买家畜幼崽的小店前面。
家禽家畜这些东西,脏的很。动辄粪便弄得到处都是,所以一般是不准入城买卖的。即使放在外城,也得寻个专门的僻静地方,一来好收拾,二来集中在一起也省的弄得到处都是臭烘烘的味道,影响过往行人。
驵者,度牛马市也。这买卖牲畜的地方就叫做驵市。
胡彻来的这家李氏驵市据说是整个市场里口碑最好的一家,虽然价格略贵可买回去放心。而且店家还会负责教授一些养殖需要注意的事项和方法。除此之外接人待物那也是出了名的好,所以一直很受欢迎。
店面不大,除了一张老旧的柜台之外,整个屋里只摆了几张方桌和长条木凳,看上去到是像食肆的大堂。
一进门,便有个年纪不大的活计一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丝毫没有因为胡彻身上穿的破旧而面有异色。
待胡彻坐下,那活计端来茶水,又从柜台取了些不值钱的小吃食送了上来,笑着开口道:“小哥需要点什么?本店专卖鸡鸭鹅猪驴羊幼崽,一只可卖,十只更好!若是需要的多了,小店还包送货。路上若是死了,小店包赔!”
胡彻不动声色的端着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摸了一块小吃食塞进嘴里,脸上挂着笑意,道:“小哥这话有意思,这客人上门,难道不应该先说价格?”
那伙计看着胡彻的杯中空了,连忙提起茶壶又给灌满。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拍了拍胸口道:“小哥既然来了咱们店里,想必也是仔细打听过的。别家驵市,买回去的牲畜,可有哪家敢保证无恙?我李氏驵市就敢!小哥放心,买回去之后,半月之内若是牲畜因病而亡,这损失算是我们店的!有契约为证!”
胡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不知这猪崽什么价格?”
“母猪幼崽,百二千钱。种猪仔,不二价,五贯大钱!”
“卧槽!这么贵?”胡彻一听这价格差点没蹦起来。
一头猪幼崽不过数斤重,一千两百文什么概念?
这时候宰相的月薪差不多有十万钱,买烧饼一个两文,就是五万个烧饼。要是买猪崽,却只有不到八十来头。这要放在普通人家,假设一家五口,每日两顿每人两个烧饼,这一头猪崽可就够这一家人吃上两月,这还是母猪幼崽!换成种猪仔,够吃上大半年了都!
“哪个孙子说古代猪肉贱的!特么的都快赶上金猪了!”
胡彻忍不住暗骂。心里又细细盘算起来。
那招呼的活计倒也不着急,就那么站在那笑意盈盈的看着胡彻低头沉思,见的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偶尔看见胡彻桌前的杯中水空了,还会立马添满。别的不说这服务态度比之后世某些商家都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说起猪肉,在这个时候不得不提一个人,苏轼!东坡肉都知道,有人说苏轼好吃,可又没钱所以自己琢磨了个东坡肉出来,因为猪肉价贱。
可猪肉真的价贱?怕是不见得。听说过“顾屠肉案”这个小故事的自己算算都能知道,30文钱,四两猪肉。当时一斤十六两,也就是一斤猪肉得卖一百二十文钱。不便宜了。
一头猪崽长成了也就两百斤,折合成铜钱二十四贯。不成规模三两头养养倒是不花什么钱,毕竟猪草这种东西不值钱。而且这时候的猪和狗一样,能吃不能吃的东西来者不拒。
可若想成规模养殖,明显这成本得剧增。光吃猪草可不长膘,而且有些东西那可不能吃,否则大批量的出售只能降价。平白无故还少了个噱头,不值当!
思来想去,胡彻心里还是拿不准主意。
一是那帮子山贼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胡彻心里还是没把握的。而且经过那么一吓,现在这会胡彻也没那个胆子再去找别家。万一遇到个没脑子的,这辈子又白活了。
二来,这价格是真的贵!
犹豫许久之后,胡彻面色有些沮丧。看着那笑容满面的活计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开口,那活计却先开了口。
“小哥不用多说,某知道这猪崽价格不低,所以还需细细考虑一番。小哥可先回去,同家里人再做商量,某这里随时欢迎小哥再来。别的不说,即使小哥家里没养过这些畜生也没关系,某这里倒是有些心得,回头小哥决定好了再来找我便是。”
说着那活计拱了拱手。
“既是如此,小哥请自便。若是疲累,可在这里歇歇脚。别的不说,茶水管够。小哥招呼一声便是。只是某这里不便在这候着,您瞧,这不又来人了,小哥见谅。”
胡彻深深看了这个年轻的小伙计一眼,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小哥!既然如此某也不多做打扰,过两天再来。”
月黑风高,山高林密。
正值午夜,一伙七八个人佩戴腰刀的护卫,护着五六个推着堆满箱子的推车的农夫,借着月光行走在官道上。
突然一伙人蒙着面,从官道旁的林子举着刀冲了出来。
领头的那护卫一看,顿时拔出腰刀高呵道:“有强人劫道!兄弟们,跟我杀!”
说着便带头朝着那波强人冲了上去,只一刀便砍翻了一个接着七八个护卫便被约莫二十来人围在中间。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原本那几个推车的农夫一看几个护卫落入下风,忙从推车上抽出一把长刀冲了上去。
两拨人马,一时间战的难解难分。
战场不远处的另一片林子里。十七八个流民打扮的汉子擒着刀,躲在看不见人的阴影里观望。
“大哥,这两拨人武艺不赖啊。你看你看,领头的那个护卫大汉,呵!好家伙!被砍了三刀还这么能打,比起大哥您都不差啊!”一个面色枯黄的汉子扛着刀伸着脑袋,一边挖着鼻孔看的是津津有味。
被称为大哥的那人一脑门子黑线,想要开口喝骂又怕引起那两拨人的注意。只能忍着怒气,一把推开那个靠在自己旁边挖鼻孔的腌臜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很快战斗便进入尾声。
前来抢劫的那货贼人明显低估了那几个护卫的战力,纷纷被砍翻。不过一番激战之后,除了领头那护卫和两个浑身是伤的农夫还站着,其余人基本都死光了。
那三人相互搀扶着来到推车边上,确是无力再支撑纷纷倒下。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这伙人突然高声欢呼起来,擒着刀就要冲上去。却被领头的大汉及时喝止。
“站住!你们这帮憨货!刚刚才特么花了大价钱搞了个奴籍,怎滴?又想跑回去做山贼?这帮人明显不是普通人家的护卫,你们猜劫了这批货之后,咱们能不能逃得过官府的追杀?”
一帮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那领头的大汉轻哼一声,道:“狗子,取伤药,上去救人!”
人群里有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多说话,拎着个小包就朝那三人冲了过去。
“瞅我干啥,还不赶紧上去帮忙!”
一帮人你推我我挤你,就这么闹哄哄的一窝蜂的朝着官道上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