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小哥开门!你住哪家?兄弟们都来寻你了,快开门呦!”
皎洁的月色下,一大帮子人闹闹哄哄的捶打着各家的大门扯着嗓子大叫,惊得村里人战栗不已,生怕遇上什么强人。村里人被这帮人的大动静吓了半死,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没敢出声。偶尔有小儿嚎哭,声音也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胡彻躺在床上睡得香甜,梦里,正捧着那只被炽烤的油脂四溢香气扑鼻的猪蹄就要下嘴。却突然被一阵喧天的吵闹声惊的从床上蹦了起来。半晌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月色正高,心里怒火翻腾。忍不住吼道:“吵你麻麻批啊吵!大半夜不睡觉鬼哭狼嚎个什么玩意儿?有没有公德心?滚!”
说完,拎起薄被子朝头上一蒙,倒在床上继续睡觉去了。
此时,门外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一伙人聚在胡老实家门口,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面色戚戚,愣是没敢继续叫嚷。为首那一人苦笑着望了望被众人抬着的三副担架子,很是无奈。
“算了,兄弟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白天再说吧。”
正巧老胡家旁边不远就是胡彻原先准备买下的那栋摇摇欲坠的破屋子。一伙人就这么奔着那间屋子飞快的跑了过去。等处理好担架上的三人和那些被推着的小车,这才纷纷散开各自寻地方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日头虽然升的已经很高了。不过夏日天长,天亮的也早。
往常这个时候,村里大概早就热闹了起来。不过今天确安静的有些异样。
胡彻还没睡醒,突然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忍不住想要嚷嚷,却感觉嘴上被一直宽厚粗糙的大手给一把捂住,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胡彻愤怒的睁开双眼,双手握拳就想砸出去,入眼的确实胡老实那张憨厚又紧张的老脸。忍不住拨开胡老实的大手,嚷道:“叔啊,这大清早的您没事堵我嘴干啥啊?您先吃早饭,我这就起......唔?呜呜......”
“嘘!嘘!别嚷嚷!外面有强人!”胡老实差点没吓得半死,又一把堵住了胡彻的嘴。
胡彻望了望胡老实,有些懵逼的点了点头,胡老实这才肯放开捂着胡彻嘴的大手。
“有强人?”
胡老实点头,这时候胡婶也紧张兮兮的攥着衣角快步朝着胡老实走来,站在丈夫身后一脸紧张之色。
“咱这就住在汴梁城外,天子脚下!什么强人这么胆大?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动粗?”
“嘿!这哪知道啊!”胡老实一脸愁容。“老汉也在纳闷,这平白无故的怎么就遇上强人了!打从昨天夜里,这伙人就在咱们村里乱吼乱嚷的!吓得我跟你婶子一夜没敢合眼。不过后来那伙人就没了声音,料想可能走了。谁想今早一出门就看到那帮人,带着刀兵就围着你那屋子睡下了,到现在都没走!胡小哥,你觉着这伙人会不会......”
“光嚷嚷的算什么个强......强人?该不会是......”
胡彻脸色突然一变,原本脸上的迷茫之色消失不见,反而兴高采烈的从床上爬起来朝着屋子外面就这么跑了出去。那欢乐的模样,就跟要过年了似的。胡老实有心想拉住他,却被他这番动作吓了个半死。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胡彻的身影便消失在老两口的眼前。
“吆喝,还真来了!”
胡彻提了提快要掉下的裤子,屁颠颠的跑到破屋子这看着一帮人就这么嚷嚷了起来。
原本聚在一起聊天打屁的“强人”,看到胡彻提着裤子跑过来立马兴奋的朝屋里大叫,“大哥大哥,那小子出来了!”
屋里一阵动静,震的那小屋摇摇晃晃随时想要倒塌,却被两个汉子扶住土墙硬生生就这么停了下来。
接着一脸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弓着腰就这么从屋里走了出来。想来上次是夜里,胡彻竟是没注意到领头大汉那一幅性感的络腮胡,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小子!某带着兄弟们寻你来了!你说的事,咱也都办好了,以后就打算跟着你某个前程了!不过,你小子最好不要骗我们,否则,老子们手上的钢刀可是舔过血的。”
胡彻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还舔血?到现在吃过几只鸡,杀过几只鸭,宰过几头牛了?少跟着吹牛皮,把你们那些刀枪棍棒给我收收!吓着人了知道不?小爷说给你们前程就给你们前程,否则你们能找到小爷才有鬼,犯不着骗你们。”
那汉子想想也是,于是把手上的刀随手扔个另一个汉子,吩咐了一番后接着道。
“也对!那某就信你一回。常言道礼尚往来,小哥送我等前程,兄弟几个自然失了礼数,我等为小哥准备了一份大礼。来,随我进屋。”
“大礼?莫不是钱?”
胡彻心中激动,搓了搓手朝屋子里挤了进去。
今儿日头不错,狭窄的屋子里光线倒也不显得昏暗。原本的破床破桌子这会早就被扔了出去,只有地上铺了些草叶。
胡彻一进门就看到三个脸色苍白的汉子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身上还有被麻布缠绕起来的伤口。一屋子都是药味和血腥味。屋子的另一头还码着许多贴了封条的箱子。
“这是?”胡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伤员,又看了看封条,最终也没认出那封条上画的跟鬼画符一般的文字到底写的是什么。
“小哥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那络腮胡汉子双手抱胸有些戏谑的看着胡彻。
箱子上的封条早已被打开,所以胡彻很容易就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入眼全是铜钱,还有少量的金银。除此之外,其他箱子里多是些玉石字画、丝绸瓷器。
“乖乖!这得多少钱?玛德!看样子当山贼比养猪有前途多了!”
胡彻眼睛都看直了,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相州安阳丰安村,韩氏。”络腮胡汉子揶揄道,“小哥可知道这相州安阳韩氏是哪一家?”
“韩氏?有这个家族么?五姓七望好像也没这个姓啊?而且这时候姓韩的大佬好像就韩琦这么一个吧?不过韩琦不是泉州人么?关相州什么事?”胡彻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道。
“啥?泉州?”一帮人都傻眼了,看着胡彻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鄙视的意味。“猜是猜对了,不过韩相公可不是泉州人,只是在泉州出生。人家打曾祖就在安阳生根发芽,妥妥的安阳人,关泉州什么事。”
“......”
这脸可丢大了。胡彻不由的有些脸红,正想反驳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就这么顺着额头滴落在地面之上。
胡彻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领头的大汉道:“你...你...你.......你该不会是劫了韩家的东西吧?”
领头的大汉不屑道:“你个你什么你,老子现在叫杨雄!老子年纪比你大,以后叫老子雄哥就行。”
“还有!”杨雄指了指自己,“咱们这些人做买卖讲的就是一个信誉,说了要改邪归正就改邪归正,这种事说不干就不干!否则我带着这帮兄弟把那三个倒霉蛋砍翻了,挑着东西就跑,还来寻你作甚?喏,这三个,韩家的。正巧碰上,索性给你带了来,你看着处理吧。对了,这些东西某猜测应该是韩家送给韩琦的生辰纲。”
“我处理?”胡彻有些懵逼,我处理个啥?这特么是当朝相公家的东西,我怎么处理?被人抓住了,我还有命花?
杨雄嬉笑着点了点头。胡彻顿时火就不打一处来。
“我处理个屁啊!我不要命了?还是你们嫌死的不够快?”说着说着,胡彻微微一愣,然后一副悲愤之极的模样望着这群看笑话的山贼怒道。“好啊!我知道了!你们这帮天杀的王八蛋,是不是看小爷聪明绝顶想要拉小爷入伙?这些东西就是你们给老子准备的投名状?”
杨雄微微一愣,转而脸色如同盛开的菊花,笑的胡彻心里有些发颤。
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待怎的?全凭你处置,我们兄弟没有二话。”
什么投名状、入伙杨雄倒是没想过,不过倒是有试探一番的打算。
他们这帮刀口舔血的人,做事不能不小心。虽然初时被这小子忽悠的有些发懵,不过后来脑子找回来以后,有些事情还是得仔仔细细的考究一番。
韩家的这几担子货,价值不下千贯。放在普通人那,可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眼前这小子身无分文,比他们这些山贼还不如,要是这小子动了心想要贪下这批东西,那杨雄绝对二话不说立马挑着东西带着人去找韩琦。风险虽然有,可看在这批东西和三个护卫的份上,想来讨个生活换个身份,问题不大。不过一旦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那乐子可就大了。
当然,这小子不贪,说明就还有些脑子。那自己这些人跟着这个小子搏一搏,没准驴车换马车也说不定。而且不需要冒什么风险。
这种事,何乐而不为?
杨雄这边,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那边,胡彻却在为这批货物愁的坐立不安。
许久之后,胡彻咬了咬牙,盯着杨雄道:“除了棍棒,其他刀兵全部找地方给我埋了!埋深些!然后找几个人挑着担子跟着我一起去汴京!剩下的人,留下来去山上打猎,等我们回来!记住!村里待着态度好些,不要惊扰了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