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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劫

倒在地上神色痛苦的黃裳強揚起一抹微笑,那笑容看起來要有多淒涼就有多淒涼,彷彿是冬天的白雪降臨在六月天中,一股悲愴情愫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在場三人的心窩。

「不!不要啊!」季星仰天怒吼,雙眼通紅,彷彿是不甘心這天地不仁,雙手重重的捶擊地面,霎時發出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宛如地牛翻身,震撼了整個槍仙門。

「唉!」一聲嘆息令身旁的女子幾乎站立不住,癱軟在地,她的雙眼早已紅腫,她的面頰逐漸被淚水給淹沒了,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四肢漸漸無力地趴在地上,但喉嚨間的哭喊依舊未停,這哭聲淒厲、悲傷,這哭聲由大轉小,最後化做一絲無力的悼念迴蕩在天地間。

身旁的男子將她抱起,往那事發之地走去,前方跪著一名淚流滿面的少年,和躺在地上無力呻吟的少女,天空轟隆隆的爆響著,似為這悽慘的局面在哀悼。

槍仙門的人感到異狀後趕緊奔來,當他們到了現場時,躺在地上的少女開始結成了冰霜,慢慢地四周變得皚皚明亮,凍人的寒氣如同雪山之境蔓延了半個山峰。

四周修為較低的弟子都快步的往後退,方圓十里只剩下一些門派中的師長以及幾位菁英弟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一位白髮老翁望著手中抱著哭昏過去的女子的齊炎璋問道。

「是裳兒出事了。」齊炎璋的雙眼充滿著悲憤的神色。

一眾師長們用著一種疑惑的眸光緊緊地盯著場中被結成冰塊的少女,以及那名不停的捶打著冰塊欲救出少女的少年。

「小星,你在做甚麼?」一名老嫗望著季星大喊,身旁的其餘長者也紛紛將目光轉向季星身上。

「救!救裳兒。」季星越加捶得用力,可是無論他使出多大的力量,那冰層依舊紋絲不動,連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冰天雪女!」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老者突然發出一句驚嘆,其餘的老者也紛紛驚慌失措起來。

「竟然是冰天雪女!此女不簡單啊!」

這時候柳月醒來看見自己被一名大男人給溫柔的抱在手中,頓時臉紅、心跳加速,她掙扎了一下,齊炎璋感覺到了她的異況,便將她放下,她乜眼一瞪,旋即將目光凝聚在那一塊大冰塊上頭。

「冰天雪女乃是極為罕見的體質,沒想到裳兒居然擁有冰天雪女的仙脈。」

「是啊!真是個有福氣的女孩子。」

「沒錯!裳兒是天地間的寵兒。」

「各位師長,裳兒她只有冰天雪女的魂而無載體。」這時候柳月幽怨的望著眾老者,眼淚不停地奪眶而出。

「沒有載體?不可能!」

「是啊!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載體豈能產生覺醒呢?」

一句覺醒打醒了依舊哭泣的柳月,她痴痴的望著被冰塊冰封的少女臉露驚訝,旋即便是一抹笑容出現在那張玉臉上。

「哈哈!太好了,裳兒終於脫險了,終於不用死了。」柳月的話說得眾人一陣糊塗,這時柳月開始解說。

『三年前裳兒的冰天雪女開始嶄露出來,可惜她只俱魂,不俱體,師長們替她診治,卻都無計可施,後來太師叔說,她的命活不過二十歲,所以我們都很心痛,心痛得連十年大賽都沒去參加…』

「載體?沒有載體就必須去生一個載體出來。」

「劉師叔說得對,可是這冰靈珠並不好尋覓,而且還得是適合冰天雪女的冰靈珠,那更加是難上加難。」柳月一邊說,一邊落下悲傷的淚河:「三年前門派派出了所有能夠出動的弟子,可是依舊一無所獲,直到半個月前,師門放棄了,因為裳兒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才特准她前來與小星作伴…」

柳月將事情的本末一五一十地說出,這時眾人方明白為何黃裳可以前來槍仙門,就在眾人歡喜之際,一道龍吟響亮四方,傳遍了整座山脈,修為低者紛紛跌倒在地,修為高者也不禁眉頭一皺,急忙運起了玄力穩固自己的身形而不至於跌坐在地。

「龍吟!居然是龍吟!」

「柳月這個小丫頭沒有騙我們。」

「魂是冰天雪女,載體卻是冰雪系的龍。」

頓時天降奇光,神聖而莊嚴,眾人舉頭望去,不禁張大了嘴,在下面的一小段時間內居然合不起來,一個個吃驚的模樣令季星瞧得滿頭霧水。

他起身,但是雙眼依舊是死命地盯緊冰塊內的少女,深怕她有個意外。

雖然他已經知曉冰塊中的她因該已無大礙了,可是內心中依舊是擔憂的,只有等她破冰而出,活活跳跳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方有可能放寬心。

那絢麗的光芒不停地籠罩著黃裳,順著冰塊進入她的體內,一眨眼,冰塊的顏色不再是潔白純淨的,而是像被墨汁給汙染了一般,逐漸地變黑,眾人望見驚呼起來。

而身前的季星則是一頭霧水,神情變得異常的緊張。但看師長們的表情應無大礙才對,可是那一個個吃驚的神態卻又讓他心中不免更加憂愁。

「居然是聖光!」

「是冰雪聖龍!」

「冰雪聖龍,那是甚麼東西呢?」季星呢喃一句露出滿臉的疑惑。

「冰…冰雪聖龍!」柳月吃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看來柳月丫頭沒有騙我們,小裳兒起初真的沒有載體。」

「可是這冰雪聖龍所化的冰靈珠,是從何而來呢?」

一位眼皮垂得快將眼睛完全遮住的老者對著季星說:「小星過來,太太師公有話要問你。」

「可是,我擔心裳兒。」季星將頭轉回望著那早已黑漆的看不出裡頭人影的冰塊,不肯離去的他,被該名老者再一次叫喚,只得三步一停,五步一回首向著該老者走去。

「小星,這是怎麼一回事?」該老者問了一句,眾人皆將目光轉向他,因為這些異狀可以證明柳月並沒有騙他們,那麼問題一定是發生在剛剛的時候,而且很有可能跟季星有關。

望著一雙雙欲探詢祕密的老暮眼眸,季星一一地將知曉的一切經過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你是說你們在接吻。」

「你是說你在接吻中嘔吐了。」

「你是說看見一枚小白珠鑽入了裳兒口中。」

「好小子,那可是冰靈珠啊!你這些年來怎能承受得住那樣強大的冰寒之氣呢?」

「怪哉!怪哉!」

「各位師長們,裳兒她有危險嗎?」季星被問完話後,問出他心中最焦慮的事情。

「沒事!不但沒事,反而還有大機運。」一名白髮蒼蒼的中年婦女輕輕地拍了拍季星的肩膀,旋即長嘯而去,這一聲笑過後眾老都離開了,此處只剩下季星、柳月、齊炎璋和被冰封的黃裳。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這一個多月以來季星除了吃飯和洗澡以外無時不刻都守在這座山峰的半山腰處,而在他面前是一塊烏漆麻黑的大冰塊,冰封著一名秀麗的少女。

「裳兒,快點醒來,我們都好擔心妳。」

「裳兒,妳知道嗎?我很開心又很擔憂,只期盼妳可以醒來。」

「裳兒,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妳,可我希望妳能活著啊!那怕是含淚的祝福,我都會很開心的。」

「裳兒…」季星一直跪在冰塊前面不停地自言自語,說出一段又一段的話,處於他後方幾十步遠的齊炎璋和柳月不禁搖頭嘆息。

「妳說,這個傻小子是哪一條神經不對勁啊!甚麼含淚祝福,我都聽不下去了,不行,不能讓那臭小子壞了我一世英名,讓人笑話我收了一名白痴徒弟。」齊炎璋越說越火大。

一旁的柳月乜斜眼地說:「哼哼!你又有多聰明,我看這根本就是有怎樣的師傅就有怎樣的徒弟。」

「不!我哪有小星笨?」

「哼哼!也沒有比小星聰明啊!」一句話堵塞了齊炎璋後頭欲吐出的言語,身旁站著一名笑得花枝招展的絕色佳人。

「糟了!」一句音量不大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槍仙門,槍仙門人沒有一人未聽見的,這一句糟了也打壞了齊炎璋和柳月之間的打情罵俏,更將季星那顆極為薄弱的心敲擊得幾近支離破碎。

半晌之後,門人都齊聚在半山腰,齊炎璋和柳月神情緊張地望著天空中那兩團異樣的彩雲,季星的雙眼逐漸轉紅。

「天,賊老天,我不願意,我不甘願,我絕對不會讓你奪走我的裳兒。」季星幾乎快要暴走地站到黑色大冰塊的上面,怒指天空咆哮著。

而此刻天色劇變,除了一大片紫藍色的雷雲,和一大片暗紅色的火雲,其餘者都成了一片漆黑,且遠比夜晚更加的黑暗,令人瞧見都不禁毛骨悚然。

「這是…」柳月傻楞楞的望著天空,一旁的齊炎璋怒吼一句:「沒這樣玩人的吧!」然而老天爺好像在對他說『我就是玩你,怎樣?來咬我啊!』天空中的轟隆隆聲更加響亮。

「天…天劫。」

「是,是天雷神火劫。」

「快點把小星帶過來。」

然而此刻的季星雙眼通紅,怒目狂瞪著天穹,面對著眾人地呼喊充耳未聞,此時一道聲音從他腦海中響起『想救女娃兒嗎?』

「你是誰?到底是誰在跟我說話?快點出來?我要救,要救裳兒,就算是死也要救。」季星語無倫次的不停地大聲喊叫,可是那道聲音只是曇花一現後便未再出現。

「小星,快點過來。」齊炎璋向著他不停地呼喊著,此刻天空中的雷雲和火雲轟然落下,將小星和眾人給分隔開來了。

後方的齊炎璋撕心裂肺,柳月已經哭昏過去,眾老都是滿臉的哀愁,誰能想到本見到奇蹟的少女卻因為上蒼無情降下天劫而香消玉殞,誰能想到癡情的少年不懼危險欲與少女同生共死。

這一切的變數來得太快,快得令人目不暇給,快得讓人無法接受,一個個落下了傷心的淚水,彷彿天地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的無情,彷彿天地不仁,人們無奈的望著天,那絲絲哀吼聲響亮不過天空中的雷劫和火劫所發出的轟隆聲。

「小子,聽到我在說話嗎?」

「你是誰?你在那?」

「閉嘴!現在事態緊急,你得照著我的話去做,否則你與冰塊中的女娃都會喪命。」

「我…我聽,你說甚麼我都聽,只要…只要裳兒能活下來就好,只要這樣就好。」

「我懶得管你那自哀自怨的念頭,但是我必須說,機會只有一次,對女娃是如此,對你也是如此。」

「您說!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裳兒死去。」

「哼哼!不管你聽不聽我的,你都不會發生眼睜睜地看著女娃死去。」

「這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吧!」季星激動了起來,彷彿看見一線生機,內心不停的喜樂起來。

可惜好景無常,下一瞬,聲音再度響起:「當然沒有騙你,因為你會先一步死去。」

「我死去,不怕!可我不要讓裳兒死去。」季星不加思索的吐出這一段,那聲音頓時哈哈大笑,說:「不錯!有情有義!我很喜歡。」

當季星要在發問時,聲音再度響亮在他的腦海當中,說:「我給你看一段畫面,你得給我認真地看,認真地記,因為時間不多了。」

「您快,請您快點,我會拼命去做的。」於是一段匪夷所思的舞蹈就出現在季星的腦海中,一遍過後,聲音發出最後一聲:「照著舞蹈去跳。」

「跳…跳舞?」此刻的季星腦容量快要不夠用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辦法居然是跳舞。

但那聲音未再響起,充耳可聞的是雷轟聲和火焰的劈啪聲,季星牙齦一咬,旋即照著先前出現在腦海中的舞蹈跳了起來。

那模樣並不美麗,可奇異的事情卻發生了,天雷和神火不停的轟擊在他的身上,然後順著他的身體遊走各處,從皮膚、肉骨、五官、毛髮、以及血管和五腑六臟等等全身,就連血管和血液也都逃不了雷火的肆虐。

這種痛楚令他撕心裂肺,仰天哀吼起來,他的仙脈本是煉獄修羅,話說具有此仙脈者都活不過七歲,可是他從一出生就是天生絕脈,絕脈的地方是在最最重要的丹田部位,因此他才能活到十八歲,可是如今雷火之力不停地將那因為丹田絕脈而堵塞起來的煉獄修羅仙脈,一次又一次的沖刷,將這十八年來所堆積的雜質一點一滴的衝破了。

後來隨著皮膚溢出,一眨眼的工夫便成為一個大黑炭,但是絕脈依舊是絕脈,可雷火之力卻沒有停歇,當清理完畢他全身阻塞的仙脈之後來到了丹田外頭兵分兩路大軍進發,頓時他的哀號聲響徹雲霄,就連雷劫和火劫的暴響聲也掩蓋不了他那痛苦的哀嚎。

這時候他的腦海中閃現了三歲時奶奶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小星,凡事都得忍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奶奶!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一定不會,裳兒我一定要救活,一定要。」隨著他自言自語地嘶吼聲雷火之力已經衝破了丹田外頭堅固的防線,正舉兵進攻,一點一點的吞噬著那被攻下來的疆域。

此刻的黃裳好似感應到危機,那是自己心懸之人的危機,於是她尖叫一聲:「誰也別想傷害我的星哥哥。」一叫之下外頭的人是聽不見,但是冰塊卻出現了鬆動,慢慢的天空中的雷火劫不再是全數轟擊在季星身上,逐漸的有一部份轉移了目標,向準了冰塊中的少女沖去。

但這些變化在外頭是看不見的,因為降下來的雷火不僅僅是轟擊在季星兩人身上,還有許多游移在外頭,嚇得眾人退出十里之外。

此刻的齊炎璋連死的心都有了,那個孝順又勤奮的徒弟雖然是名廢物,可是對自己真的很上心,每回在山林中捕獲的野味和採摘的野果、野菜必定是拿最好的獻給自己,當自己哀傷憂愁時他也必定陪著自己憂傷,當自己歡樂時他也必定陪著自己歡笑,這樣的徒弟該上哪兒找呢?

剛來的一兩年,他的心情原本是十分不悅的,但是季星的真性情和那顆全然付出的真心打動了他,使他開始疼惜起自己這一名可憐的徒弟。

如今天劫──天雷神火劫,將要奪取他寶貝徒弟,這事情他如何能夠忍受呢?就在眾人不注意之時,他悄悄地放下柳月拔腿便欲奔進雷火圈中,幸好被眼尖的一名太上長老瞄到了,瞬間一個棒槌就將他敲昏過去。

太上長老拖著年邁的身軀一步一步往前走,當走到他身邊之時,伸手一抓就將趴倒在地上的齊炎璋給丟了回去,嘴裡嘟噥:「事情已經夠大條了,你小的就別搗亂了好嗎?真的很不乖啊!」

他說的話是對著一位大人說的,後方的年輕地子一個個聽得面紅耳赤,紛紛搖頭說:「就您老年紀大,我們都是小孩子,可我多大歲數了啊!」

「七弟啊!你被當作小孩,豈不是連我們也是被看錯小孩子嗎?」

這時該名太少長老怒哼一聲:「誰在抱怨,他就是你們的借鏡。」他的手指著倒在地上昏迷的齊炎璋,怒目環視一周,立刻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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