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栋跟金不怕年纪相仿。身材匀称,相貌英俊,但是却一脸怨气。他就是那个愚蠢的警官。
石栋问我:“你是叫金不换吧?”
我有些惊讶,他认识俞三台,但他是怎么认识我的?我好奇,但我决定不说话。
石栋碰了个钉子,也不过分在意。他转向俞三台:“俞先生,为什么跟踪国家警务人员?”
俞三台笑道:“石警官误会了,我们没跟踪任何人。”
石栋仰头看向别墅:“那你们是想私闯民宅?”
俞三台依然很从容:“怎么会呢!我们只是碰巧路过。”
石栋笑了笑:“犯罪嫌疑人的儿子,和犯罪嫌疑人的生意伙伴,碰巧路过报案人家的后门?”
俞三台耍赖道:“那案子都已经结了。哪来的嫌疑人?”
我用稚嫩的声音插嘴道:“是警察冤枉了好人。”
石栋的脸抽动了一下:“你原来不是哑巴。”“你们说得对,案子结了,可我仍然有权利盯着你们!”
他不光盯着我们,他还在继续追查。正因为此,俞三台才带我跟踪他。俞三台就是这个意思,这叫以逸待劳,叫借水行舟。
石栋在盯梢,在调查这个别墅的主人。他只调查不抓人,说明他还没有证据。而我跟俞三台可不需要证据。我们虽然还不知道谁住在这,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他的嫌疑最大。
俞三台抬头又看了眼别墅,摊了摊手:“石警官,我们能走了么?”
石栋上前一步,逼近俞三台。俞三台的个子更高,石栋只能仰着头盯着他的大鼻孔。
“不管你们想干什么,”石栋道,“都给我躲远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俞三台这会真生气了,但他将怒气强压了下去,两个鼻孔一张一缩,更像河马了。
我们俩回到车上,俞三台猛踩一脚油门,车子嚎叫着蹿了出去。
我愤愤不平:“明明是他抓错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俞三台这时候气已经消了,叹气道:“他在我们撬锁之前出现,没有抓我们现行,已经算手下留情了。而且他也不算抓错人,他怎么能猜到作案的是你这个孩子?”
我的心往下一沉。俞三台说的没错,是我挪用了别人的钱财,才给金洪惹来麻烦。这事起因在我,不能怪这个叫石栋的警官。
俞三台又叹道:“他也算是受害者。因为这事,他被发降职配到了。据说是在国立大学边上的一个社区警局。鸟不拉屎的地方。从总部经侦处的经济大案,到偏远郊区的邻里纠纷,他的前途算是全毁了。”
我不禁掀起银行里的那些混蛋。石警官因我被连累,却被他们蒙骗,难怪他一脸怨气。
我说:“他都已经调走了,应该没权管我们了吧?”
俞三台说:“但他还是警察,而且是个刚刚被降职的,年轻浮躁的,前途尽毁的,怒气冲天的警察。不过我们也不用怕他。新工作会死死地缠住他。只要我们换个面目,在白天他工作的时间活动,就万无一失了。”
他想得可真周到,可是他跟我形影不离,哪来的情报呢?“那我们不跟踪石栋了?”我问。
俞三台说:“没那个必要了。多亏他帮忙,我们已经知道该找谁了。”
石栋的那个社区警局,只给了他一天休整假。跟我们见面的第二天他就回去上岗了。上班第一天就接到报案,家的空调外机被人拆下来偷了。石栋奔波了一整天,总算追到了贼赃。回到警局水都没喝一口,又报案说隔壁大学里的一个女博士要跳楼。接着不是谁家的猫丢了,就是哪个倒霉孩子被狗咬了。总之,石栋从这天起就被困在那,一直没翻身。直到十年后,我们再一次相遇。
次日早上,俞三台先施了障眼法,把我们俩变成了清洁工。障眼法这东西非常简单,他轻描淡写的在我身上一抹,我就变成了那样。但我还是我,这只是障眼法,只是看起来像清洁工而已。
上午九点来钟,再次驱车来到别墅区。我们在两条街外下车,扛着扫帚和垃圾袋步行到那栋别墅附近。那辆丰田牌经济型轿车仍然停在别墅门口,说明主人没有出门。
石栋不去跟踪别人,唯独盯上了他,这个人一定很关键。我们得继石栋之后继续盯紧他。
俞三台扫大街,我拿着玻璃丝袋子捡垃圾。忙活了好久,我累坏了,这些清洁工真了不起,每天要做这么枯燥而辛苦的工作。我凑近俞三台:“我们能换个伪装不?我干不动了。”
俞三台直起腰拄着扫帚:“我的法术只能变我见过的人。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人看起来不显眼。”
我想起来了,我们的样子跟我学校里的两名清洁工一样。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出了别墅大门,直接上了丰田车,绝尘而去。
俞三台把扫帚一扔:“走,去里面看看。”
我也把玻璃丝袋子扔了,跟着他:“看什么?”
“找证据,”俞三台边走边说,“这人叫黄江,是大星银行裕朗支行的行长。一个小小的支行行长能住上这样的别墅?你再看他那车,跟别墅比起来那车太寒酸了。这叫惺惺作态。”
他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多。还是那个问题,他从哪知道的这些?这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策略。我也不能对他说太多。
俞三台对着门锁比比划划、念念有词,突然咔嚓一声,后门开了。我跟在他身后,我穿过杂物房、厨房、餐厅,直达宽敞明亮的客厅。
别墅里是极具现代感的冷色装潢,石头和金属突出了刺骨的冰冷感。搞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个调调。俞三台盯着一面墙上幽蓝色的一整块大理石,咂了咂嘴:“灿若星辰,这东西值不少钱。”
突然,楼上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我正要洗澡呢……你到淡滨尼路了么?就是街尾的那家呦。别忘了鸡仔饭,要多加姜酱……对……好,我等你。”
接着,楼上传来淋浴声。我俩对视了一眼,黄江的别墅里不光有名贵的大理石,还藏了女人。我们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循声找到卧室。
女人心情不错,洗澡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
一进去我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只金灿灿手表,我小声问:“俞叔叔,这表好漂亮?”
俞三台瞟了一眼:“是他年薪的两倍。”说着拿起书桌上的一只钢笔,压着声音道,“限量款的……看来找对人了。”
我们正要翻黄江的书桌,楼下突然响起了门铃声,声音很大。我手足无措,俞三台反应快,拉起我迅速地离开了卧室。
我们躲在卧室门外,侧耳听里面。那女人仍在唱歌洗澡,似乎没听见有人叫门。
门外是黄江么?不是淡滨尼路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俞三台怕黄江进来撞见我们,拉着我快速下楼。我们回到客厅,正要往后门逃走,我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用力地把俞三台拉住。
俞三台小声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前门,俞三台顺着我手指看去。门缝处有光影晃动,一个黄皮纸的文件袋从大门的信件口塞了进来,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不是黄江。
然后,门外那人又按下了门铃。
门铃又响,俞三台忙拉着我往后门跑。
干嘛跑呢?只有楼上那个女人而已,况且我们还会法术呢,他怕什么呢?
我甩开俞三台的手,跑到前门拿了文件袋,然后再回过头来向后门跑。
就在这时,楼梯响起了脚步声,那个女人下来了。
我们俩刚跑出后门,就听到身后女人的尖叫:“呀!有贼!救命啊!有贼!……”那叫声像劣质粉笔划过黑板一样尖锐刺耳。而且她的嗓门儿能量爆表,声音能传出几公里远。我这才明白俞三台为什么要跑。
跑出了后门,我想绕到前面去看看那人是谁,可是俞三台硬拉着我往车的方向跑。于是,我治好跟着他上了车,而后仓皇而逃。
我好奇文件袋里的东西,在车上就打开来看。里面全是写满数字和符号的文件,翻来翻去,看不懂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我们直跑出十多公里,俞三台才把车停在路边。他接过那一叠文件翻了翻。
“好像是账户流水。”俞三台拿起其中一张,指着标题,有“对账单”的英文。再往下看,对账人签名处签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俞三台说:“这是你父亲的签名!”
“金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签名,你知道那是“金洪”两个字,但你绝对还是认不出来。
我一把抢过来看,左下角的一串数字看起来很熟悉。终于,我在里面找到一个曾经见过的字段。是那个账号,是我闯祸的那个账号。
俞三台继续翻着那叠资料,一张纸条掉了下来。俞三台捡起来一看,上面打印了一句话,俞三台念道:“亲爱的黄行长:想要原件的话,请于今晚九点,到益顺广场喷水池旁。”
我的心砰砰乱跳:“咱们得去见见这个人!”
俞三台摇头:“这地方我倒是知道。可就算我们去了,我们也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啊!”
“我们不知道。但是……”我兴奋起来,超俞三台憨笑,“但是我们知道黄江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