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扑哧一笑，说道“还有这样的人儿，让只老鼠和自己同姓，怪不得把江山都丢了。”
大花轻叹一声，继续说道：“畜生纵有千般本事，也斗不过人。惠帝有恩于司马灰，司马灰却保他不得。惠帝被司马越毒死以后，司马灰便不知所踪。”
韩末听罢，神色黯然，不曾想斗米经历如此变故，晋室微弱，为胡虏所破，又想起父亲昔日教诲，心系天下不免心生悲愤，眼睛微微发红。
女子以为韩末为言所感，以为他要恸哭，疑问道：“你们中原人性情真怪，动不动就要落泪。”
韩末急忙收敛心神，悲愤之感渐渐褪去，又问道：“这是何处？姑娘又是何人？”
女子顿了顿说道：“我叫李寒霜，这里是我大成的皇宫，我是大成的公主。”
韩末心中一惊，成国可是氐胡所立，与我大晋乃是死敌，真是刚出虎巢，又入狼穴。
寒霜见韩末脸色阴晴不定，以为自己说出身份吓住了他，笑道：“我们氐人不像你们中原人，不遵那些俗礼，莫要害怕。”
韩末勉强一笑，说道：“多谢公主相救，我离家日久，家中老父必定想念，我这就动身回去，他日再报答公主大恩。”
寒霜听他这样一说，笑容渐渐隐去，说道：“自我出生起，所有人都躲着我，父皇把我丢在这冷宫十六年，好不容易见到活人，岂有放走之理？”
韩末心中苦笑，被自己亲生父亲抛弃，能是什么良人。若是被她困住，凶多吉少啊，定要想个办法逃出去。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韩末一脸笑意：“公主既然如此挽留，我自当相陪，悉听尊便”。
寒霜没想到韩末答应的这般痛快，脸上阴沉散去，自是一片明媚，笑颜如花，天真烂漫，竟像孩童般欢跃起来。
韩末在望北楼见过胡女，大多为晋人俘虏，一个个死气沉沉。而寒霜虽是遭遇如此变故，仍是童心未眠，实属难能可贵。
大花苦笑几声：“寒霜许久没有见过活生生的人了，难免有些兴奋。”
韩末奇道：“她贵为公主，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大花叹息一声，低声说道：“寒霜生于寒露霜降节气之间，因出生之时天降大雪，地震成灾，便被诬为灾星降世。其母也是苗疆巫女，一直不被氐人接纳。寒霜母亲病重离世，李雄便将寒霜幽禁于此。”
韩末听罢心生不忍，说道：“人之不幸生于帝王家。”
大花听罢欲言又止，不住摇头。
临近傍晚，殿中还是一片漆黑。
寒霜打个哈欠，似是累了。对着韩末懒懒说道：“殿中只有我和大花，入夜也不掌灯，省得麻烦。你若是不习惯我便点上蜡烛。”
韩末环顾四周，本来宫殿就荒凉空旷，夜色覆盖，更显诡异，便说道：“公主还是掌灯吧。”
寒霜呵呵一笑：“你怕黑？”
韩末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只是黑夜之中，行动多有不便。撒尿若是尿错了地方，怕公主怪罪。”
寒霜秀脸一红，怒道：“你无礼。”“礼”字刚说出口，殿中蜡烛齐齐冒出火苗，将整个大殿映得通红。
见此异像，韩末吓了一跳，心道：“这位公主只怕也是个妖精吧。”
寒霜看到韩末有些惧意，也不想与他计较，昂头说道：“肚子饿了，我去弄些吃的。”说罢，灯火摇曳，人去无影。
殿中只剩下一人一猫。
大花轻咳一声，蓝眸盯着韩末，正色说道：“你最好留在这里，莫要动那些歪心思，想必你也察觉到了，有人想要你的人，有人却想要你的命。此处虽不是铜墙铁壁，却可保你性命无虞。”
韩末愁容满面，眼眶已是通红：“谁想要我的命？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非要置我于死地。”韩末小小年纪，所遇之事早已超出平常，换做他人早就崩溃了。
大花目光转向周边，烛火闪烁，映在蓝色眸子里，缓缓说道：“你与寒霜皆是克命，亲者命途多难。成皇把自己的女儿囚禁在这座宫殿，方才躲过一劫。因此若想你父无恙，永不相见为好。”
韩末拭去眼泪，大笑起来：“谁要杀我，我便先杀了他。”
“凭你的本事，还差得远！”
韩末嘴角一撇，心中暗道：“这个畜生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就能留住小爷，真是笑话，待到时机成熟，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你俩在说什么？”寒霜迈着细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几只柰子，“只有这个了，拿去吃吧。”说罢把手伸到韩末身前。
韩末凑近一看，柰子通体青绿，个头宛若牛眼。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舌头上尽是酸涩滋味，实在难以下咽。韩末被酸得眼歪嘴斜，吐了吐舌头，问道：“公主啊，这个能吃吗?”
寒霜嘟起嘴巴：“不吃拉倒，饿了别怪我没给你饭吃。”
韩末赶忙解释：“这东西太过酸涩，实在难以下咽。您的父皇不管你饭吃？”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上了嘴巴。
寒霜被他提到伤心事，眼睛渐渐湿润，似要哭了出来。韩末刚要好言相劝，寒霜捂住双眼，带着哭腔跑向殿外，转眼没了踪影。
韩末欲追，大花一个翻身，拦在韩末身前，说道：“不用去了，哭过了，自然会回来”。韩末望向殿外夜色，又看了看手中压了半口的柰子，问道：“附近可有活物充饥？”
大花想了想，眯起眼睛说道：“侧殿正门口有个水池，池中有数条肥鱼，可以抓来果腹。”
“怎么不早说？”韩末兴冲冲跑向侧殿，“回来给你做烤鱼。”
韩末跑出正殿大门，奔向侧殿，这两处皇宫大殿已被荒废很久，连冷宫都比不上，杂草挤着石板缝隙疯长，再加月暗星稀，偶尔几声鸟叫都把韩末吓出一身冷汗。
韩末心道：“那只大肥猫不会是逗我吧？”好在走了几步，望见侧殿门前确有一水池，虽然已被杂草包围，池中却是活水，鱼影清晰可见。韩末撸起袖子，伸手入池，不消片刻，便抓了三尾肥鱼。
韩末脱下外袍，将鱼兜了起来，仔细一看这三条肥鱼，竟是蜀中美味雅鱼。雅鱼肉质鲜美，口感爽滑，乃是鱼中佳品。
“这次真是口福不浅啊。”还未高兴太久，便想到自己此时处境，心想：“此刻四处无人，夜黑风静，不如逃将而去？”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肥鱼，“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韩末刚到门口，大花便跑了过来，用力一嗅，便盯住韩末手中雅鱼：“好久没沾荤腥了，今日便要一饱口福了！小子，快把鱼拿过来。”
“你要生啖雅鱼，岂不是暴殄天物？雅鱼本是味道鲜美，肉质爽嫩，若不烹制熟透，不放佐料，如此美味便是味同嚼蜡。”
大花一愣，想起昔日自己也食熟肉，饮茶水，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竟有一丝惆怅之意。
韩末看着大花发愣：“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让你尝到人间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