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子时,韩末正睡得正香,大花挥着着爪子,拍醒韩末。
“子时已到,随我去殿后陵寝。”
韩末嘟囔几声,揉了揉双眼,跟着大花向殿外走去。
此时月光隐秘云中,并无半点星光,微风掠过,引得韩末瑟瑟发抖。
顺着一条青石板路,一人一猫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小路蜿蜒,周边杂草丛生,偶尔几声虫鸣,却是分外清晰。行至小路尽头,杂草全无,立着一座孤坟,坟前有块青石碑,寒霜提着灯笼,站在坟前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大花干咳几声,寒霜方才反应过来,见到韩末便收了愁容,说道:“谢谢你能前来,了却我这桩心愿。”
韩末见她这般模样,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闲话以后再说,待我施法让巫神娘娘显灵。”大花打断二人,“三清方定,浮华无心,若情未去,莅此显形。”
念完咒语,大花“喵”了一声,坟冢青烟忽起,不久便化为人形,紫衣黑发,竟是一名胡装妇人,姿色绝美,与寒霜有几分相似。
大花看着妇人,眼中俱是崇敬之意。寒霜唤了一声“阿母!”,眸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那妇人听到寒霜呼唤,微微一怔,侧首望向寒霜,双手不住颤抖,张口却无任何响声,神色甚是焦急。
大花轻咳一声道:“娘娘请看此人”。说罢歪头看向韩末,妇人转头看向韩末,脸色稍显惊讶。
寒霜看了一眼韩末,又对妇人说道:“阿母,此人可做阿母肉身,这样阿母就能长伴霜儿身边了。”
韩末听了这话,顿时头晕目眩,心想:“果然上了当啊,原来是想让这鬼魂占了我的身体复活,不管了,先跑为妙。”不待多想,暗自足下登劲,转头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大花和寒霜在后面大呼:“站住,别跑!”韩末只当作耳边风,只顾埋头狂奔,施展九星禹步,钻进周边草丛之中,转眼便没了踪影。
跑了半天,直到使不出半分力气方才停下,环视下四周一片漆黑,未见寒霜和大花追来,长吁一口浊气,瘫坐在草丛里。
韩末静静待了半晌,不见有人追来,渐渐放下警觉,向后一仰便躺在了草地上。想起段时日所经所历,真非常人所能接受,自己却硬生生挺了过来。想到自己几次性命难保,阿爹又在千里之外,前途茫茫,不知何时才能回去,竟有些心灰意泠。
望久了夜空,韩末困意来袭,缓缓闭上了眼睛。
……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韩末翻了翻身,忽觉有些不对,周围本来鸟叫虫鸣不绝于耳,怎的此刻如此安静。夜色黑的深沉,韩末猛然睁开眼睛,心中一惊,看着周围一片漆黑,心里顿时凉了起来。
“看你还往哪里跑?”大花呵呵一笑,“可让我们好找,公主,不用担心了,娘娘今日定会复生。”
寒霜点了点头:“嗯,可别让他再跑了”
韩末听了这般对话,心道完了,急忙运气,想要施展轻功遁走,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憋得面脸通红,面目甚是狰狞。
“中了我的定身术,口不能言,腿不能行,莫要白费力气了。”大花猫脸阴翳,随后奸笑起来。
韩末除了听觉,五感尽失,任凭嘴巴张大,也无半点声响。心中不断挣扎,也无济于事。随后身体离开地面,浮于空中,飘至坟前方停。
大花说话声随之响起,“娘娘,吉时已至,恭请娘娘重生”。
韩末暗道不妙,被这毒妇占了身体,我的小命不保啊,开始奋力挣扎,用出吃奶之力,身体仍是纹丝不动。这种死法,甚是憋屈,情急之下,眼睛不觉流出清泪。
坟冢上方的女魂,望了望飘在半空的韩末,又与寒霜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妇人闭上双眼,嘴唇微动,念了几句咒语。顿时浓云翻滚,邪风忽起。一团紫光,自坟冢窜上云霄,照的半空彷如白昼。
韩末还在尽力挣扎,忽然大脑一窒,似是元神出了窍,周边事物一片惨白,往事历历闪过,或悲或喜,使韩膜韩末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不久景色突变,桌椅,方凳,床榻,竟是一间屋子,韩末心中甚是奇怪,正自打量周边事物,忽而朱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来人是个女子,看到屋中的韩末,“咦”了一声,惊奇道:“你怎么在此地?”
韩末打量了女子一番,忽的想起,竟是被斗米弄晕时梦到的吹笛少女,刚想张口询问,女子神色一紧,急道:“你不可能来到此地的?莫非你已经不在人世了?”。韩末听罢一怔,想起方才发生之事,不禁头痛欲裂,在此昏了过去。
……
寒霜望着躺在地上的韩末十分激动,韩末周身紫气围绕,衣服渐变紫色,面目凹陷,重生皮肉,竟变成紫衣妇人的模样。半个时辰后,韩末已然消失,只剩方才的紫衣妇人,站在坟前。
妇人缓缓睁开眼睛,转头望着寒霜,眼眸中尽显柔情。寒霜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嘶哑喊道“阿母”,一头扑进母亲怀里。紫衣妇人轻抚寒霜发丝,轻叹一声道:“霜儿,你这是何苦啊?人死灯灭,我已入往生轮回,你不应再挂念我。”
寒霜抬头望着妇人,抽泣道:“阿母,霜儿舍不得您,阿母身世可怜,父皇又有负于您,霜儿不想阿母此生遗憾,也不想自己孤零零一人。”
妇人轻叹一声,“你父皇也是为了大成,我是苗族巫女,本就是不详之人。只是苦了你了。”
大花看着母女二人相聚,不忍打断,待到二人情绪缓和,方才轻咳一声道:“娘娘,当年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如今娘娘重生,真是可喜可贺。”
妇人擦擦眼泪,缓缓说道:“当年救你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记挂。还要多谢你让我再见霜儿一面。倒是那少年,究竟是何人?”
大花抬头望着妇人,沉声说道:“与公主一样,皆是苦命之人!”
妇人一愣,随后轻叹一声:“既是苦命人,我却不忍占他肉身”。
大花眼珠一转,轻声说道:“娘娘心地善良,却遭此劫难,必然难以释怀,如今您死而复生,又见到公主,想必已无牵挂了”。
妇人点点头,“嗯”了一声。
大花又道:“既然心愿已了,还请娘娘助韩末一臂之力,开了他的琉璃眼,今后即便遇险,也有个保命手段。”
说罢大花抬眼望向紫衣妇人,妇人还未开口,一旁的寒霜面色铁青,“哼”了一声,“你让母亲重生,原来另有目的,我决不会让阿母再离我而去。”
“霜儿,我若活着,还会招来无数噩运,恐怕还会连累你。”
“阿母!”寒霜声音沙哑,眼泪不住流淌。
妇人叹息一声,“霜儿,阿母最放心不下你,你要好好活着,莫要阿母牵挂了。”
“阿母!”寒霜已是泪流满面,“霜儿不想让你走。”
“司马黄,我要你保护霜儿,不得受到半点伤害,否则我巫紫凝必不饶你。”
说罢,紫衣妇人衣袖纷飞,随着身体化成碎片,碎片慢慢剥落,最终化为尘埃,肉眼终不可见。
韩末迷迷糊糊,似醒非醒,朦胧中忽觉耳畔有声音传来,用力睁开双眼,方才看清眼前站了一个人,紫袖轻扬,正是巫紫凝。
韩末眼睛睁大,心中惊骇不已,想要逃跑,腿却迈不动步。
巫紫凝看到韩末这般模样,知他害怕,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害怕,你的身体,我会还给你,而且我还要给你一样东西。”
韩末听罢一愣,心中暗道:“这鬼婆子安的什么心?”一时琢磨不透,索性问道:“给我什么东西?”
话未说完,巫紫凝一闪便至韩末身前,轻描一声:“给你双眼。”说罢,右手双指指甲向前弯曲,宛如蝎尾毒勾,刺进了韩末的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