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末出了阁楼,望了一眼内室窈窕身影,纵身一跃,便出了湖心小筑。心中不觉忐忑,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忽然一拍脑门,大呼道:“忘记阿虎了。”转身还欲翻墙回去寻找王虎,远处却传来王虎的声音。
韩末见到王虎无恙,心中稍安,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王虎擦了擦脸上汗水,埋怨道:“你还说,我寻不到你,还以为你被捉了去,只好进去救你,没想到你在这里寻乐。”
韩末白了王虎一眼:“这话应该我说吧”。
王虎嘿嘿一笑道:“这湖心小筑真是个好去处,我竟然见到了天上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韩末看着王虎一脸花痴相,摇了摇头,心想:“能唤作仙子的,只有方才那位阿姊了。”
王虎见韩末摇头,以为他不信,便又说道:“那仙子姿色甚美,我本想在靠近了瞧瞧,只是一名男子进了房间,我便没了心情!”
韩末一脸错愕:“你没有留下听听墙根儿便出来了?”
“知我者,韩末也!我自然听了听,但是没有传出男女舒爽之声,男子“呜呜”几声之后便再无半点动静。”
“这男子这般没用?”
王虎“嘿嘿”一笑:“你若是见了那位仙子,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小筑雅间,皆有雅称,以易经八卦为名。乾卦雅间,有两人落座,均是贵人打扮。一老一少,少年男子便是那日望北楼中白衣男子,老者对男子甚是恭敬,不时为男子斟酒。
男子饮罢杯中酒,问道:“王公唤我前来此地,有何事相商?”
老者微微一笑道:“此地虽是热闹,却免人生疑,既请郎将赴宴,当是天下大事。”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转而笑道:“既是国事,何不请教父亲还有令弟,在下才疏学浅,怕是让王公失望了。”
老者听罢仍是微笑,饮了一杯酒,开口道:“晋室崩殂,胡人犯乱,我王敦愿辅佐司马公,效仿光武,复兴晋室。”
男子听到他表露忠心之语,却是面无波澜,起身向外,随口说道:“王公,不如咱看看湖心小筑有甚乐趣?”
老者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这司马绍要比其父更胜一筹啊。”
“来到此地,若无美妇相陪岂不无趣?”
老者满脸堆笑:“那是自然,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宋祎待韩末走后,确实有些乏了。正要休息,一个丫头推门进来,手中端着铜盆,盛着些许清水。
“阿姊,有贵客相邀,请您梳洗相陪。”
莲儿听后怒道:“阿姊已经乏了,什么贵客,打发了便是。”
宋祎摆了摆手,叹道:“莲儿,即在风尘中,岂能由得自己做主,伺候我梳洗吧。”
莲儿看着宋祎脸色黯然,心中一叹,为她备齐胭脂腮红。
宋祎望着铜镜,镜中自己明眸素颜,连日来应付各类公子老爷,已是心力交瘁,脸色日益憔悴,只得叹息一声:“牡丹常败,容颜易老,可怜红妆为谁扮,可恨此身不由己。”
梳洗打扮之后,宋祎移步乾卦雅间,只见一位少年公子跪坐在主位,白衣白面,一脸贵气。
王敦冲着宋祎使了使眼色,宋祎微微颔首,对着司马昭行了万福之礼。
司马绍身体似是僵住,两眼直直盯着眼前女子,半晌未动。
王敦看到司马绍这般窘态,笑道:“还不为司马公子斟酒?”
听到老者说话,司马绍方才如梦初醒,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宋祎走到司马绍身前,提起酒壶,为司马绍斟满一杯后,轻声道:“公子请用。”
司马绍轻嗅一声,芳香入鼻,沁人心脾。再看持杯之手,纤细如葱白,美人佳酿,岂能不饮?美酒入喉,竟有胭脂香。司马绍连连称赞:“好酒好酒!”
王敦又道:“公子,让此女吹奏一曲如何?”
司马绍看到宋祎怀中玉笛,问道:“姑娘还善奏玉笛?”
“奴家从小习得此技,只为献于公子。”
司马绍听罢哈哈大笑:“那便有劳姑娘了!”
宋祎应了一声,缓缓后退几步,取了玉笛横在胸前,胸部稍挺,小嘴对准笛孔,随即靡靡之音,悠悠入耳。
司马绍眉目微闭,和着曲调,不住点头。待到一曲奏罢,司马绍抚掌大笑:“姑娘吹奏真是天上之曲。初闻寒风吹暮雪,曲罢身处艳阳日。真乃佳作!”
“公子过奖了!”宋祎含笑再施一礼,退到了一旁。
“这湖心小筑,果然卧虎藏龙,王公,今日有劳了!”
王敦答道:“哪里!哪里!公子尽兴,乃是老夫之幸!这天大事,还望公子多劝劝王爷。”
“王公所言,道畿定会铭记于心!只是天色已晚,道畿就先行告辞了!”
王敦知留他不住,也不勉强,拱手道:“公子慢走!”
送走司马绍,王敦回到雅间,宋祎笑吟吟走上前去,斟满一杯酒,递到王敦胸前:“大将军请用!”
王敦冷哼一声:“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白捡的皇帝都不要!”
“大将军,这位司马公子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早就想当皇帝了!”
“哦?何以见得?”
“司马绍近日招揽许多南渡门阀之人,其中不乏能人异士。若无野心,何必这样做?”宋祎抬眼看向王敦,柔声说道:“试问谁人不想当天下之主?”
王敦脸色一沉:“胡说,我就不想做这个皇帝!”随即大笑几声,饮尽杯中酒:“还是你了解我!”
宋祎俏脸一红:“多谢大将军夸奖!”
“可是这司马绍到底中没中计?”
“将军稍安勿躁,只待明日,看他来不来找我!”
司马绍回到府中,心中回想宋祎容貌,自语道:“真乃佳人,我若不提前离席,恐怕把持不住。”
“什么把持不住?”
司马绍抬头一看,正是阿妹寻阳,便说道:“今日王敦邀我到湖心小筑一叙,要我劝父亲称帝,还对我用了美人计!”
“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意!”
“休要胡说,为兄乃是正人君子。”
寻阳“扑哧”一笑:“正人君子?兄长这般言辞可真是不打自招了!”
司马绍不再答话,沉思起来。
“兄长,不如将计就计,假装中了美人计如何?难道父王不想当皇帝?”
司马绍顿时眉开眼笑:“我家寻阳巾帼不让须眉啊,就听你的,我明日便去会会宋祎姑娘。”
“兄长,这望北楼和湖心小筑暗藏玄机,乌衣巷的王氏也牵涉其中。”
司马绍眉头深锁,说道:“确是比较麻烦,那日在望北楼的老者并非凡人,而且楼中掌柜我总感觉似曾相识。能为我所用就再好不过,如若不能,还是要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