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末与王虎分别后,回到自家茶楼,望北楼早已打烊,周围一片寂静,偶尔几声咕咕,飞过几只野鸟。
进得家门后,韩烈房中也是不见光亮,韩末心想父亲怎么这么早就歇息了,往日自己晚归,父亲必会等自己,然后训斥几句,今日怎么早早歇息了。韩末并未多想,进屋宽衣熄灯,早已是人困马乏,躺在榻上已是睡眼朦胧。
就在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听道屋顶青瓦似有异响。韩末立马起身,竖耳倾听。响声渐盛渐息,似乎不只一人。
韩末当下披衣闪出,只见房上两个人斗得正酣。院中还站立一人,目光所及却是房上二人,正是韩烈。
韩末跑将过去,说道:“阿爹,他们是什么人。”韩烈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两人,眉宇间闪过异色,并未有出手之意。
房上铲斗二人,其中一人身着素衣,脸上带着黑色面具,一黑一素,好似无头死尸。另一人全身黑布包裹,竟有些不似人形。
房上二人斗了数十回合,还未分出胜负。黑衣人似要走脱,又苦于对手纠缠,双手一挥,甩出两把黑色玄镖,趁着月色闪过,已至素衣男子面门,那人身子向后一翻,堪堪躲过,却是露出破绽,一束寒光忽至,方才甩镖的黑衣人手持匕首刺来,眼看就要刺中素衣男子要害,素衣男子不再躲闪,硬接这一下。只见寒芒掠过,匕首滑体而出,竟是一道残影,残影缓缓消散,素衣男子却不知所踪。黑衣人“咦”了一声,随后叫道:“不好!”,身子弓起想要退到边上,可惜为时已晚,左肩一阵酥麻,随后便是奇疼无比,手也握不住匕首,“嘡啷”一声,落下房去。
看到此番景象,韩烈有些吃惊,喃喃道:“他怎么会用此招?”旁边的韩末,看着父亲这副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也知此刻不便细问,只好继续观战。
黑衣人右手摸向左肩,竟然扎着三根细针,伤口未有鲜血流出,可是整个肩膀已然变成了青紫色。黑衣人拔出细针,死死盯着素衣男子,咬牙说道:“好手段,不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扯下脸上黑布,露出一张白脸,并无半点血色。强忍疼痛将双手手食指伸进嘴中,牙关一紧,鲜血直流。随后抽出手指点向自己眉心,红印连起额上青筋,双眼翻白,如同恶鬼。
素衣男子微微惊疑,心道管他是什么招数,先下手为强便是,抽出袖中细针,冲向对手。细针对准黑衣人胸膛,猛地刺了进去。
眼见黑衣人没有反应,素衣男子暗道“不妙”,想要抽针远退,右手却被黑衣人狠狠攥住,一时竟然挣脱不了。眼见右手被擒住,只得左手发力,意欲推开对手,熟料手一触到黑衣人身体,一阵刺痛自掌心而来,手掌竟然开始溃烂。素衣男子脸色大惊道:“你竟然修炼“毒尸术”这般阴毒的武功,舍弃性命沦为毒尸。”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摸清这人底细便贸然出手,如今右手被制,左手中毒,已是无力挣脱。
就在此时,一阵疾风忽至,寒芒掠过,毒尸右臂齐肩而断。素衣男子趁此机会,又甩出数根细针,退到远处。韩烈落在房顶,长剑横在胸前,剑身却无半点血迹。毒尸断去右臂,似乎不惧疼痛,白眼狠狠盯着房上二人,脸部抽搐不定,甚是诡异。
黑衣人取出三枚银针,分插左臂孔最、尺泽、侠白三穴,以防尸毒进入心肺。施针完毕,脸色稍缓。韩烈目不斜视盯着毒尸,以防毒尸突然发难。为解心中疑惑,开口问道:“兄台究竟是何人,夜闯我府,所为何事?这“探龙鬼影”是何人所受?”
素衣男子听他轮番所问,嘿嘿一笑,说道:“韩兄,此刻情况紧急,可否先除了这祸害,再容我慢慢道来?”
韩烈惊疑道:“你怎经知在下姓甚?”
素衣男子未及答话,院中韩末大呼道:“阿爹小心!”韩烈收心一惊,只见毒尸左手已抓到面门,韩烈挥剑点地后仰,躲过毒尸攻击,随即施展“九星禹步”,闪转腾挪,看似闲庭信步,每当毒尸快要近身,却总是慢了半拍。“九星禹步”与“探龙鬼影”同出一门,施展起来,皆是形如鬼魅,身轻如燕。看似触手可及,实则差之千里。
素衣男子绕到毒尸背后,轻撵银针,连发数枚,皆是人身经脉死穴。毒尸中针,行动未见受阻,没有任何反应。男子惊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韩末眼观房上争斗,心中不免焦急。想要出手帮忙,但知道自己身手几斤几两,怕是帮忙不成反成累赘。房上两人与毒尸缠斗良久,未分胜负。两人都是尽了全力,只是毒尸周身剧毒,常人沾之必会全身腐烂而死。两人仗着身法轻盈,左闪右躲,却也伤不了毒尸分毫。
素衣男子急中生智,大喊道:“取它首级!”
韩烈闻声跃起数丈,持剑从天而降,噗呲一声,直直刺入毒尸颅腔。随后抽出宝剑,扔在地上。
毒尸晃悠几下,倒了下去,顺着房檐滚落到地上,便纹丝不动,似是死绝,房上二人也长出了一口气。
韩末忍不住好奇,凑近打量毒尸。此时毒尸面目全非,身上血肉腐烂。韩末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韩烈收剑入鞘,望向黑衣人,素衣男子左手沾染尸毒,刚才又动了真气,即便手臂三穴封住,也难免毒血进入心脉,此时正大口喘着粗气。
韩烈眉头一皱,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这毒尸到底是何物?”
素衣男子咳嗽了几声,说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查到这健康城中有人修炼邪术,以人血为引,已有数人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了。这种邪术便是“毒尸术”。”
“那你又如何习得探龙鬼影?此招出于我门中,还请告知?”
“既知同门,又何须再问?邪术之事,还望留心,以备不测。”
不待韩烈再问,当下施展探龙鬼影,几个闪身已无踪影。韩烈运功欲追,转念一想,庭院中毒尸还需处理,若是追得远了,如有毒尸同党伺机而来,韩末必然抵挡不住。想到此,韩烈散了真气,转头对韩末说道:“阿末,咱们把这尸体拖到隐蔽处掩埋了吧。”
韩末刚缓过神来,听到阿爹的话,就要上前挪动尸体。韩烈急急喝住韩末,“莫要用手触摸毒尸,小心中毒。”
处理了尸体,韩末看着韩烈冷峻的面容,问道:“阿爹,那毒尸竟是什么怪物?”
韩烈抬头望向夜空,只见月隐星稀,长叹一声说道:“阿末,如果哪日遇到这般怪物,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听清楚了吗?”
韩末“嗯”了一声,随即问道:“那个素衣男子是谁?”
韩烈沉默不语,韩末以为阿爹不想再说,也沉默起来。谁知韩烈突然摇头自语道:“毒尸也有黑色玄镖,难道和“琅琊”也有关系?”
夜空深沉,偶有微风,正值雨季,湿气甚重。一只黑鸟凌空飞过,连发几声“咕咕”叫声,顺着秦淮河畔,飞入一户府邸。
夜至三更,已无人声,府中一阁楼中,却是油灯摇曳,映出两幢暗影。黑鸟盘旋片刻,一个俯冲,从窗而入,落在房内一人的肩头。
“此事如何?”
“老道走了,竟然还有他人相助,又错失良机。”
“看来需要你亲自出手了。”
语罢片刻,黑鸟展翅掠起,“咕咕”之声再次响起。随后一道黑影,紧随其后,飞出阁楼。黑影隐于夜色,脸蒙墨纱,只余双眼甚是鬼魅。凌空踏了几步,一人一鸟,便不见踪影。
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稀疏可闻的打更声,偶尔河中飘过的几叶扁舟,带着点点渔火,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