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城的话让莫灵汐手一抖，她脸色微白，咬紧嘴唇。
洛白城沉默地看着她，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修行者不杀人是不可能的，莫灵汐的情况更为特殊，为了破开她的“无尘期”，也为了将她的立场跟自己绑定在一起。
小孩子没什么心机，“钟灵体”就更不用多谈了，可人心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沾染修行界的各类思想之后，莫灵汐可能会背叛自己。
自己今天这次出手基本将对方给得罪死了，可莫灵汐还什么都没做，日后完全可以作为投名状，说是被自己威胁的。
虽然她动手了也不能证明什么，毕竟世界上不存在永远的敌人，即便如此，莫灵汐也得亲手沾染对方的鲜血才行。
不管是出于愧疚、怨恨、无可奈何……她都得从心理层面上与对方分割开来，因为一旦发生了相互理解的情况，到时候麻烦的只会是自己。
比起师徒情深，洛白城更相信立场、利益，只有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才不容易产生纠葛。
不过要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动手杀人，仅凭一句话还是过于勉强了，或许得用言语刺激一下。
洛白城直接开口道：“思考一个问题，假如我没有力量，等待你的会是什么？你父亲的下场又会怎样？”
没等她回答，洛白城便说道：“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和那位青衣老道一样，不再有人记得；而你则会成为他们计划的牺牲品，失去一切。”
“即便如此，你也下不去手吗？”
莫灵汐低着脑袋，仍是一言不发。
她和大部分初入修行界的人一样，哪怕是被人盯上了性命，在进行反击的时候也会留手，因为过不了思想这个坎。
害怕剥夺生命，害怕承担责任。
这是十分正常的事，但这种“正常”在修行界可是会害人害己。
还是得逼迫一下……
洛白城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道：“做不到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好了，你父亲的问题我会解决，带他回家吧。”
语罢，他转身朝着吕岩的方向走去，不再多言。
莫灵汐清澈的眼眸露出一丝挣扎，看着洛白城的背影，又看了眼呆滞的莫然。
她回忆着母亲的面庞，太过久远以致于记不清；她又回想起父亲刚才的点头，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
只有自己，还在停留在原地任性。
最终，莫灵汐还是拖着那把沉重的大刀，一路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吕岩身前，躺在地面的吕岩听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对莫灵汐开口道：“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死，给我个痛快吧。”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给我添乱了。”洛白城无奈道，拍了拍莫灵汐的肩膀。
“第一课，勿为杀戮找借口。”
吕岩无力笑道：“说得对，我只是输给你才会落到这个下场……不然，现在站着的就会是我！”
“是啊，强者掌握着生杀大权，不问理由。”
洛白城负手站在原地，淡淡道：“动手吧。”
莫灵汐握刀的手骨节发白，颤抖的刀尖对准了吕岩的胸膛。
这时，吕岩开口说道：“临死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洛白城看了眼天空，随意道：“问吧，但我时间不多。”
吕岩慢慢喘着气，严肃道：“你相信神吗？”
洛白城眉头一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不相信。”
神明对修行没有任何帮助，强大的修士只会信仰自己的实力。
吕岩涣散的眼眸，问道：“那你又是什么，天魔？外神？”
又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梦幻般的鱼肚白点亮了天幕，朝霞在变幻中绚丽多彩。
洛白城抬头看着漫天黯淡的繁星，轻声道：“我是人，你也是，之前你只要这么回答，说不定我就会饶你一命。”
“这样啊……”
“就是这样。”
“那还真是……挺可惜的。”
“是啊，晚安。”
“晚安。”
对话结束，没人在意其中有多少真假，但莫灵汐明白，动手的时机到了。
她咬紧嘴唇，额头分泌出细汗，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母亲的模样，刀尖悬在吕岩的胸口之上，然后一咬牙……
“噗嗤！”
血溅了出来。
吕岩表情十分痛苦，口中咳出血沫，不禁想道：“这样死得可不痛快啊，不过……忍着吧。”
在他脑海深处突然回忆起一双漆黑的眸子，那个赐予了自己名字的男人，得知自己的死亡后，想必会很失望吧。
“对不起。”
吕岩低声喃喃道，意识逐渐飘远，呼吸归于寂静，彻底没了声息。
“啷当。”
铁刀从莫灵汐手中脱落，溅起的血沫染红了鞋尖，她的面色犹如白纸。
刀尖入肉的感觉残留在手掌，莫灵汐身躯不断颤抖，眼前一黑，脚步虚浮地跑开，一下子跪倒在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她感觉眼前蒙上一层迷雾，不断揉眼，泪水止不住地分泌，仿佛失去了什么。
“做得好。”
洛白城看着莫灵汐的背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总算进入‘蒙尘期’了。”
修行者不杀人是不行的，如果莫灵汐保持“无尘期”一直修炼下去，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空有境界的花瓶，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
而在进入“蒙尘期”后，“钟灵体”的心境受损，会丧失部分先天优势，追求的却是破后而立，只有到了“脱尘期”，莫灵汐才算真正成为了一位修士。
现在只需要调整下心情即可。
想到这儿，洛白城松了口气，虽然中途发生了些小意外，但整体计划还是没有出现太大偏差，莫然、莫灵汐、吕岩的事全都解决了，这座城总算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再次看了下天色，闭眼计算着距离。
“应该快要到了。”
洛白城暗自想道，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前规划好的，行事顺序，所耗时间，所剩修为……
这次动手没有刻意压制动静，天空那道剑痕正不断向着远方蔓延，滔天威势除了让城里那些人不敢靠近以外，还为了另一件事……
他想确认一下窦泯秋是否还活着，虽然不一定能得到回应。
现在时间不多了，得加快进度。
莫灵汐需要时间来调整心情，借此空闲，正好解决杨老乞丐和石头的事情，只需要问几个问题，再简单交代几句。
洛白城望向崖顶的山洞，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