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本应万籁俱寂的一个夜晚,可是黑夜之中的几点灯光却告诉我们,今夜对于碧游宫中的一些人来说,显然是个不眠之夜。
通天教主一袭白衣,端坐于蒲团之上,身侧的另一个蒲团之上,女娲娘娘静坐其上,默默不语。
良久,通天教主开口道:“究竟何人出手夺走了道友的因果器,道友可有头绪?”女娲摇了摇头:“能挡住我一击的法宝,必定来自圣人,除却道友你本就可取走因果器观摩,没有出手的必要,其他人都有嫌疑。”
通天教主点了点头:“不错,不过大师兄一向与世无争,想必此事与他无关,至于其他人,便不好确定了。可惜如今天机依然混沌,即使凭借渔鼓我也难以看清因果,想必出手之人也正是由于这点才会行此大胆之事。”
女娲略有歉疚地说道:“我跟道友借五彩石,本是想以因果器偿还这个人情,可如今…”
通天教主笑道:“道友不必过于介怀,杀劫将起,我截教弟子大多都在榜上,恐怕日后多有需要道友照料的地方,此段因果我们总有机会了结。只是不知道友对封神之事可有什么看法?”
女娲思索片刻,道:“昊天上帝野心勃勃,自从妖族天庭被推翻,人族天庭建立,他就一直想统一三界。依小女子拙见,此次封神之事,便是他想借助顺应天道建立三界秩序之机,来将实力强大的仙人收归麾下。封神之事若成,天庭势力必然大增。”
通天教主点点头:“不错。而且据贫道看,封神榜这件法宝并不简单。此宝将死去之人封神,实际上是将其灵魂摄入榜内驱使。虽然不知入榜之人法力能余几成,但若真封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恐怕封神榜将成为这世间一等一的法宝,昊天上帝凭此命令众神,寻常势力很难与之匹敌。昊天此举,野心昭昭,但他的做法得到了天道的支持,想要阻拦,恐怕不易。”
女娲苦笑道:“今日在殿中听鸿钧老师所言,六道之中,包含天、阿修罗、人、畜生、地狱、饿鬼,并没有‘妖’,想来是由于人族当兴,妖族将要被投入轮回当中,从此分入六道,不复存在。自从妖族天庭被推翻,昊天对妖族的追杀便未曾停止过,加上一些人族修仙者落井下石,妖族早已十不存一。但无论如何,毕竟一息尚存。我虽得天之幸,创造了人族,但身为妖族领袖,若妖族就此消失在世上,我有何颜面去见我兄长?此次大劫之中,我只想为我妖族寻得一线生机,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通天教主恍然:“所以你才会将涂山灵收进娲皇宫,可是想借助她来保妖族平安?”
女娲点点头:“我借助天道之力功德成圣,不好直接出手,而且此次由三教签押封神榜,显然封神之事与我娲皇宫关系不大。但若闭门不出,坐以待毙,妖族必定难逃劫难,若要求生,必须主动入此杀劫,去求得一线生机。九尾一族仁厚,加之法力高超,在妖族中极具号召力,又一向与人族关系匪浅,由涂山灵带领妖族入世应劫,对妖族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通天教主叹道:“世间万物,一盛一衰,乃是天道所定之规则。妖族兴盛了一万八千年,如今气运将尽,而人族秉天地气运而生,如日中天,道友想保住妖族的这一份气运,怕是不易。”
女娲的眼睛看向远方,仿佛穿越了空间,抵达了紫芝崖的某处:“这我自然知道,我也未曾想过要重新振兴妖族,只是想为妖族留下一丝血脉而已。兄长他一直以为我心中只有自己,可生在妖族,长在妖族,我怎能看着妖族沦为他人玩物?我虽不能扭转乾坤,但尽我所能,护佑妖族平安,这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
通天教主肃然道:“道友高义,看来令兄一直以来都小瞧了你。我截教门下妖族众多,保护这些弟子平安,也是我应尽的责任,道友,日后你我守望相助,在此次封神中,定要保妖族周全。”
紫芝崖下的一处洞穴中,一只金色的三足乌鸦昂着头,张着双翅,以一种极其舒展的姿态在修炼着,一些游离在空中的光点被它吸入喙中,渐渐凝聚成一缕缕刺眼的白色毫光。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默无声息地出现在洞穴之中,在金乌不远处盘膝坐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它,而金乌却全无所觉。良久,金乌缓缓地张开双眼,看到眼前的的黑影,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来人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只是悠悠地说道:“我若没记错,道友兄弟十人乃是在东皇之时成就大罗,尔等以排行为姓,以种族为名,威震了整个妖界。道友排行第六,故名陆压,那时节,陆压兄弟十人的大名可是无人不知啊。”
金乌,或者说是陆压冷冷地说道:“你说这些风凉话有何意义?”
来人笑道:“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若不是道友你经历了那一场劫难,恐怕道友你要先我证道,我有意助道友一臂之力,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陆压冷笑道:“你我当年不过一面之缘,你有什么理由帮我?”
来人笑道:“道友有所不知,天地大劫将临,阐截两教即将入世应劫,参与封神。届时天地必将大乱,东皇太一开创的妖族盛世,就要在这一战中彻底终结,妖族数万年蓄积的气运一旦散逸,必将成为各方追逐的目标,我有意将这气运夺为己用,助我西方教成为阐、截之外的第三大教,可若要夺气运,必入这场杀劫,我身为圣人,限制颇多,若是道友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教崛起指日可待,而我也一定投桃报李,助道友得证混元。“
陆压闻言,微微动容,说道:“果然好大的野心,竟然想在阐截两教手中夺食。可你西方教除了你们正副两个教主,门下可是连半个弟子都没有,即使夺得气运,又能如何兴盛?”
来人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我既然来找道友,自然是已有计划,只要计划顺利,我西方教麾下必定是人才济济,道友尽管放心。”说着,自袍袖中取出一物:“贫道游历时,曾偶然得到一缕太阳之精,乃是与道友同根同源之物,道友今日逃脱之时所夺得的红葫芦,乃是天地初来时自然生出的一枝葫芦藤上结的至宝,被太上老君摘下留存至今,此次为了奖掖后辈才放于金钟旁。道友既然得此至宝,可将太阳之精收于其中温养,假以时日,必将有所收获。我以此物换道友几次出手,这买卖可还划算?”
陆压接过太阳之精,感受到其中波动的太阳之力,沉吟不语。
来人见状,起身笑道:“八百年后,我再来寻道友,待得封神事毕,道友便为我西方教大日如来佛。”言必,飘然而去。
陆压把玩着手中的太阳之精,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吐出了一句话:“东皇太一,你杀我兄弟,我便灭你妖族!”
一坛坛烈酒早已喝空,可拜山弟子所居住的万象阁中,却依然灯火通明。
袁洪双目微红,看着姜子牙和申公豹,内心无比复杂。三人相识虽然不久,但彼此投缘,也在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他本以为兄弟几人会在截教门下一同修炼,却没想到分别来得如此突然,临别在即,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便将愁绪化作了酒杯里的佳酿,一杯一杯流淌到了心里。
四圣平日里性情豪爽,此时也被这氛围影响,一声不吭。申公豹见状,将内心的种种不安压下,笑道:“兄弟们这是怎么了?我和子牙只是去元始老师门下修行,又不是去赴死,何必闷闷不乐呢?”
袁弘感慨道:“豹兄,修行之路本就寂寞,如今你二人远去昆仑山,我等恐怕数千年都难得一见,以后我们教派不同,修行进益千差万别,再想像现在这样把酒言欢,怕是不可能了,如此想来,怎能不让人伤感?”
李兴霸闷闷地说道:“我们同属妖族,自然要在通天老师门下才更好。不知你二人怎么想的,去那劳什子阐教,只怕日子久了,也会觉得出身妖族是耻辱,不愿再与我等为伍了。”
姜子牙默默无语,申公豹则正色道:“道友多心了,若是我二人连根本都忘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追寻仙道?我申公豹对天起誓,绝不会忘记与诸位道友的情谊,也绝不会做于众道友不利的事,待到我们学有所成,再来把酒言欢!”
杨森闻言道.:“既然如此,那便看看千百年后,我们谁的成就最高!希望到时候,不要有人还停留在小小的仙人境界,否则面子上可不大好看。”言罢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