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阁门前,俏生生地立着一个身影,隐在黑夜中,静静地看着这些男人们又哭又笑,不知看了多久。
姜子牙不经意间回过头,微微一怔,告了声抱歉,走到门前,温和地笑道:“琵琶,你来了。”柳琵琶微微点点头,低声说:“子牙,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夜晚的蓬莱岛凉风习习,无比惬意,天空中群星闪烁,海浪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让人感到无比的静谧。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仿佛世俗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姜子牙与柳琵琶缓步走到海边,感受着海浪带过来的水汽浸润在脸上,都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的手微微地紧了一紧。良久,柳琵琶说道:“子牙,你心情如何?”
姜子牙有些迷茫道:“我也说不好,其实我一直想拜入元始老师门下修行,如今夙愿得偿,我本该高兴才是,可是最初的兴奋过了之后,我现在反而很空虚,有些莫名的不安。我深知自己资质平庸,不知道哪里能被通天老师看中,竟然会被收为亲传弟子。我感觉这个事情背后,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柳琵琶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灵姐姐今日带我去见了女娲娘娘,娘娘准许我留在娲皇宫中修行了。”
姜子牙闻言大喜:“如此就太好了,有女娲娘娘庇护,想来你的族人便不会有危险了。”
柳琵琶缓缓坐了下来,在手中抓了一把沙子,缓缓地说道:“女娲娘娘和我们二人说了很多,你想听一听吗?”
姜子牙点点头,坐在了柳琵琶的时候身边。柳琵琶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叹息道;“女娲娘娘说,妖族气运已尽,人族当兴。八百年后,一场大劫会席卷整个天下,大劫过后,妖族将不复存在。她希望灵姐姐能够领导妖族,在这场大劫中保存一部分妖族血脉,去争取一线生机。据说届时阐截人三教都会卷入进来,门人弟子将会损伤无数,以此来重建秩序,再立天地平衡。子牙,其实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让族人过安稳的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呢?这场大杀劫里,也不知道你我能不能幸存下来。我们今日一别,日后不知能否再相见。那些截教的英雄,也不知道能有几人能幸免于难。”
姜子牙有些震惊,他并不知道看似平静的环境下,竟然还隐藏着那样大的危机。他看着蜷缩着的柳琵琶,叹道:“琵琶,你我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妖族的兴衰我们左右不了,若大劫真的来到,你千万要保证自己周全。八百年后,我争取能有所成就,有了自保的能力,到时候我们找一座海岛,闭门修炼,不问世事,从此到地老天荒,可好?”
柳琵琶强笑道:“好,那我们约定好,八百年后,归隐山林,从此逍遥世外,姜子牙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姜子牙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修行,到时候必定护你周全,我们双宿双飞,你要信我!”柳琵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沙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信。”
第二日正午,被选入阐教的弟子在万象阁前站了几排,等待着元始天尊的到来。
申公豹看着身旁的姜子牙,默默无语。他想过将所看到的一切告诉姜子牙,但想到事涉元始天尊,圣人法力通天,若是被他得知了自己窥探到了他的秘密,恐怕立时就有杀身之祸。而且他一直不明白,堂堂圣人,盯着姜子牙一个小小仙人到底是何目的。因此,他只能将这些秘密和疑问压在心里,等日后再去慢慢探查。
众人正在等待,只见一团祥云缓缓而来,落在青石板上,燃灯道人骑着坐骑梅花鹿飘散落下,向众弟子喝道:“行礼,迎老爷。”
众人忙躬身行礼,天空中异香习习,九条五爪金龙拉着一座香车破空而来——正是元始天尊的至宝九龙沉香辇。元始天尊端坐其上,看着下方的众弟子,面带笑意:“众弟子凝神屏气,不要慌张,我们这便出发。”言必,催动起九龙沉香辇,众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身在半空之中,九龙齐鸣,吼声震动天地,九龙沉香辇周遭的云气包裹住众多弟子,风驰电掣般向着昆仑山而去。
昆仑山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共有九层,山势巍峨,灵气充盈,号称“万山之祖”,玉虚宫正处在最高一层。其他各层中,有各类灵兽活跃,其中更有一些连玉虚宫都少见的天材地宝,相传最为神秘的女仙西王母也在这其中的某一处归隐。
元始天尊证道以来,便一直将昆仑山作为自己的道场,传授道法。昆仑广阔且神秘,除了元始天尊,即使是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也没有尽数踏足,因此阐教弟子闲暇之余,便会在探寻这昆仑的秘境,去寻找修仙路上的机缘。
申公豹虽然自幼在昆仑长大,可对于赫赫有名的玉虚宫,却也是从未见过。
玉虚宫坐落于麒麟崖上,其高不可测,金砖翠瓦,正殿与各偏殿之间是一座座虹桥相连,与碧游宫的简约不同,其金碧辉煌之感,与昊天上帝所居的太微玉清宫相比也不逞多让。
宫外便是广阔的“云海”,朵朵白云常年不散,云海之下,隐隐可以看见数个山峰的峰头,数点苍翠之中,有仙鹤盘旋飞舞。半空之中,是得知元始天尊今日回宫,特来迎接的众多阐教弟子,皆着白衫,踏云而立。
玉虚宫匾额之下,悬挂着一面铜镜,镜框上到处是绿色的铜锈,透露着一股沧桑的气息,虽然镜子并不大,但却隐隐让人感到些许恐惧。
元始天尊缓步走下九龙沉香辇,冲燃灯道人微微一点头,便飘然进殿,并不多言,那被九龙沉香辇包裹的数百弟子此时齐刷刷地出现在了云海之上。
燃灯道人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弟子,说道:“众弟子列成两队,依次入殿,听从天尊安置。玉虚宫内不得喧哗,不得交头接耳,对天尊之令,不得有异议,违者受五雷轰顶之罚,逐出昆仑。”
众弟子闻言肃然,都不敢多言,依次走入玉虚宫中。门口的铜镜闪出一道道绿光,从众弟子身上扫过,众人虽有些惊疑,但却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得老老实实地依次走入大殿之中。
很快,姜子牙与申公豹便走到了大殿前,那绿光扫过之后,却突然爆出一阵夺目的光芒,两人顿时觉得身边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极强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灵魂急剧颤动,仿佛要从躯体中脱离出来一般,申公豹艰难地抬起头,只见上方的铜镜中,隐隐约约现出一只白色的飞熊和黑色的豹子,一道道半透明的光柱正从二者身体中抽离出来,猛然想起一个传说,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是照妖镜!子牙,稳住心神,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当真!”姜子牙点点头,但目光却已经开始迷离,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修仙有成,带着柳琵琶云游四海的场景,嘴角不由得带出了一丝笑意,脸上慢慢开始有一些绒毛出现,竟是维持不住化形的状态了。
申公豹见状大急,气运丹田,发出一声吼叫,姜子牙闻声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忙运功维持住化形状态。但申公豹本就已自顾不暇,又不顾自己的情况强行出手,顿时被照妖镜趁虚而入,整个头瞬间变成了黑豹之形,阐教众多弟子见状,“哄”地发出一阵阵笑声。
正在此时,一个遮天蔽日的袍袖出现,瞬间隔断了照妖镜的光芒,两人顿时解脱了出来,不由得瘫软在地,申公豹的头也渐渐变回了人形。两人抬起头,只见元始天尊正站在二人面前,面露微笑。
申公豹咬咬牙,突然开口道:“照妖镜是上古神器,当年人族崛起,昊天上帝利用此物定住了妖族的百万大军,趁机摧毁了东皇太一所建的妖族天庭,为防止妖族反扑,从此便将其常年悬挂在南天门,用以防止妖族反扑,一旦有妖族被镜子照到,便会被定住四肢百骸,逐渐现出原形,任人宰割。不知天尊你从昊天上帝处讨来此物挂在玉虚宫前,究竟有何用意?”
元始天尊笑着摇了摇头:“照妖镜本就是我玉虚宫之物,昊天所用,不过是一件仿品罢了。况且,此物也不是照妖镜,而是昆仑镜。我阐教自从在昆仑立派,便将此物悬挂于玉虚宫之上,用以镇压宗派气运,莫非你以为,我堂堂圣人,会针对你们两个小辈吗?”
申公豹不为所动,继续说道:“那为何这面镜子只对我二人起作用?”
元始天尊目光渐冷,缓缓说道:“昆仑镜秉承天地之气运而生,自然要顺天而为,它既然要将你二人照回原形,自然说明妖族气运已尽,这世上的妖族已不受上天照拂,你二人若能因此警觉,潜心修炼,顺天而为,还能有一丝生机,否则只怕会在劫难中化作飞灰而去。”
申公豹本欲再言,但瞥到元始天尊的目光,不由得心生寒意,于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回道:“弟子谨记。”元始天尊转过身,淡淡地说道:“进殿吧,谨言慎行,莫要逆天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