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峰拿着文件夹，“为了保优质项目奖，现场的负责人选择瞒报，并快速地和伤者家属签了一次性补偿协议，还附加了保密条款。当年的项目经理三年前离职了，现在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程暮野拿起外套，“走吧一峰，陪我去道歉！”
张一峰说：“暮野，这太那个了，我明天再去和赵洋谈谈吧！协商一下额度，让他满意！”
程暮野说：“这个道歉已经迟到了！走吧！补偿的数额我们再商量。”
二层的筒子楼隐藏在高楼大厦的背后，只有一层的小窗户里闪着昏暗的灯光，四周是搬家遗弃的旧家俱、电器，地上是零零散散的破衣服和垃圾，这样的环境早已经不适合居住了，那微弱的灯光更显得凄楚。
张一峰小声说：“按进度，一周后就断水断电了。”
“不行，他们不搬走就不能断，一定要保证正常的生活。”
小屋的防盗门虚掩着，张一峰轻轻敲了敲，“赵洋，在吗？”
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门开着，进来吧！”
程暮野迈进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屋内拥挤不堪，一地的杂物。靠窗的床上趟着一位老人，看不清面容，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妇人，是赵洋的母亲，赵洋坐在墙角，手里端着一碗面条，正吸溜吸溜地吃着。
程暮野轻声说：“赵洋，我来晚了！对不起！”
赵洋把碗放到地上，站起来：“程暮野，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父亲可能也不知道，都是下面的人干的。但我们老百姓的命也是命啊！那年我妈什么都不懂，觉得三十万是一笔大钱了，还对你们千恩万谢的！你再看看现在！”
程暮野握着赵洋的手，看着胡子拉碴的脸，如果不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微光，他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三十岁的年轻人。程暮野有些动容地说：“我知道也理解你的心情，换了我可能没有你冷静！”
赵洋说：“如果治疗及时，我父亲自理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妈就想着省点钱给我大学用，耽误了！”
程暮野自责地说：“我知道，你的成绩很好的！”
张一峰说：“赵洋，暮野今天才出差回来，坚持晚上过来，一个是道歉，一个是想尽力弥补。”
赵洋指了指屋内，“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不想无理取闹，也不想做什么钉子户。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你和程氏的关系，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我们真是熬过来的。我觉得你们欠我全家一个道歉！至于拆迁补偿，你们按照标准，适当高一些就行了。我没有其它要求！”
赵洋通情达理的一番话让程暮野和张一峰都愣住了，“没有其它？”
赵洋说：“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无赖那一套我做不来！当年的事情尽管你不知情，但你现在是程氏的人，我要你一个态度！”
程暮野走到床前，对着床上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叔叔，对不起！我代表程氏集团向您道歉！对您造成的伤害，我会弥补！对不起！”
转身，程暮野又对赵洋母亲鞠躬，“阿姨，对不起！”
赵洋的母亲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又低下了头。
最后，程暮野站到赵洋面前，“赵洋，对不起！十年的时间无法弥补，这件事情也毁了你的人生，对不起！”
程暮野刚要弯腰被赵洋拦住了，“程暮野，我真是觉得老天太不公平，我活得太TM憋屈了！”话没说完，赵洋蹲下身子，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他极力压抑着心里的苦涩，喉咙蹦出几个字，“太难了！”
张一峰拉了一下程暮野，指了指门外。
“暮野，他母亲患上了老年痴呆，家里根本不能离开人，这日子可想而知了。”
程暮野原地转了几圈，走到门口，“赵洋，你能出来一下吗？”
许久，赵洋走了出来，低头说，“我也需要发泄！”
“明白！”程暮野拍拍赵洋的肩膀，“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是否可行，”
赵洋点点头。
“把叔叔、阿姨送到专业养老机构，由专业的看护来照顾应该会好一些。费用你不用考虑！另外，以你的能力，在我公司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你觉得如何？”
赵洋呆了，“这？”
“你放心！叔叔、阿姨的费用我会负责到底！工作的事情，我是想帮助你，能让你体面地生活。这些，和拆迁补偿没有任何关系！”
“程暮野，为什么这样做？”
“赵洋，这是表达对你的歉意，更是对程氏集团所犯错误的惩罚！但这一切都无法弥补你和家人十年来忍受的痛苦！对不起！”程暮野深深地弯下了腰。
赵洋伸出手，“程总，谢谢你！”
程暮野说：“如果你没有异议，我明天让一峰过来办理。我的意见是尽快把老人送到养老机构，毕竟那里的条件比这里好多了。我会准备几家机构的详细资料让你挑选的。”
张一峰说：“赵洋，以后有事情尽管提出来，直接找我就行。另外，今天暮野是用私人号码给你打的电话，你保存一下。”
赵洋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心里一下子顺畅了！”
“一峰，补偿金按标准的两倍，养老机构你尽快落实，荟苑的那套房子先给赵洋住，明天记得把钥匙给他。”
“暮野，你想得很周到！那工作的事儿？”
程暮野疲惫地说：“工作的事你安排吧！力所能及、不要伤到他的自尊心！”
“好，那现在送你去哪儿？”
“回公司，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说完，闭上了眼睛。
已经九点半了，程暮野还没有消息，夏晖看着桌子上凉透的菜，叹了口气，“肯定又在加班！”
上次已经见识过了程暮野桌子上高高的文件堆，夏晖不想打扰他，可心里又放不下，知道程暮野有今日事今日毕的强迫症，想了想，把菜装在饭盒里，兴冲冲地出门。
抬头望，整座大厦，只有二十二层的两个窗户亮着灯。夏晖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程暮野聚精会神地埋在文件堆了，没有发现进来的身影。
夏晖放下饭盒，走过去轻咳一声，程暮野抬头，“小丫头，吓我一跳！”
“肚子饿不饿？”
程暮野拍拍肚皮，“哦，晚饭真的没吃！不过，现在我眼里的美味是你！”
夏晖瞪眼：“程总说话注意身份和场合！”坐到沙发上，细心地用湿纸巾给他擦手，“快点吃吧！吃饱了继续干活！”
“这么晚了，辛苦你了！”
“反正明天周末，我就过来陪你加班了！”
“明天不是徐岭的生日吗？”
“原来你记着呢！你今天做完工作，就是为了明天我和一起去吗？”
“他们帮我照顾了你十几年，总要表达一下谢意吧！”
夏晖甜甜一笑，“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程暮野站起来，走到沙发前，小丫头已经睡着了，一双唇瓣在桔红色的光线下泛着光，他弯腰轻轻抱起夏晖，夏晖在他的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头向他的胸前扎了扎，继续睡着。
程暮野晃晃头，把夏晖放到套间的床上，盖上被子退了出来。桌上还有十几份文件要签，他洗了洗脸，重新做到桌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