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散宴后,蕙贵妃就再也没见过容璟,直至徬晚过去,十五的圆月露了脸,容璟才屈尊也跟着露了脸。
几乎是他刚一现身,云儿就揪住了他,“七皇子,娘娘邀您赏月呢,现在天色正好,快跟奴婢走吧。”
容璟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不知道是不是云儿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七皇子比从前更冷淡了。
云儿带着容璟越过前殿,在小庭院停下,说是赏月,还真有赏月的模样,摆了小案几,上面琳琅满目的各种点心水果。
蕙贵妃就坐在那里等着他,“容璟来了?坐,和母妃一起看看月亮吧。”
容璟抬步往那边走去,四下看了看,整个庭院就他们三个人,静幽幽的。
“容钰被皇上留下了,今日就你我母子二人,母妃好久都没和你一起好好地坐在一起聊聊家常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她都想不起来了。
容璟不为所动,提及他今日碰见的那个突然搬进瑶华宫,与他同享一母的不速之客,却平静得很。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关于容钰。”
她在容璟来之前做好了无数次心理建设,预想了所有容璟会问的话,也准备了所有应付这些问题的答案。
然而,容璟却一个字也没问。
就好像,容钰的出现,真的无关紧要。
蕙贵妃尝试着去解释,“莲妃妹妹也是命不好,年纪轻轻就走了,她死前留了口信,将容钰交与我抚养。”
看容璟脸上毫无异常,又继续往下说,“母妃也是顾及你一时接受不了瑶华宫再多了个皇子,所以想挑个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容璟,母妃想告诉你,无论今日养在瑶华宫的不管是容钰还是其他的哪个公主皇子,母妃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儿子。”
那就是你,容璟。
呵,容璟终于在心底冷嘲一声。
不,被接到瑶华宫的只会是容钰。
“母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容璟的回答真是……
蕙贵妃抿嘴,她宁愿容璟跟她置气,也不要他这样冷淡。
他成熟内敛,淡漠凛然。
这些形容词放在任何一个成年男子身上,无疑是一种绝对的赞美和夸奖。
但,不应该放在容璟身上。
他才十五岁。
…………
“你在生母妃的气,对吗?”
“没有。”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像是一拳蓄力已久的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那看看这些,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这些吃食,尝尝看。”
蕙贵妃推了一下他面前的那碟云片糕,长方状,通体雪白,像云一样白。
容璟的视线只在它身上停了一秒,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蠢蠢欲动的食欲。
五花八门的糕点,容璟扫都没扫一眼。
“儿子早就不吃了。”
容璟准备起身,“既然母妃找我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听到容璟想走,蕙贵妃嘴唇蠕动了一下,搜肠刮肚得想找出一个话题。
她突然灵机一动,“今日夏侯家的那个小姑娘……”
容璟起身的动作一顿。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说起她,今日是母妃让云姨带过来的吧?”
见容璟没再有离开的打算,蕙贵妃下意识松了口气。
“是,我有套簪子空置很久了,想让她来看看合不合适。”
容璟轻轻抬眸,看了蕙贵妃一眼,又垂下眼皮,“是吗?那她为什么会来霁月殿?我明明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我,云姨却擅自将人送到我面前,难道是云姨在母妃身边久了,自以为连我都可以左右了?”
突然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云儿心中有苦难言,却还是认命上前两步给跪下了,“奴婢有罪,的确是奴婢私自带夏侯小姐过去的,找簪子需要些时间,奴婢怕小姐等得无聊,便想着让她去找您,你们二人不是旧识嘛?”
“旧识是真,但毕竟是旧识,感情早已搁浅,云姨又何必将人送到我面前找不痛快。”
蕙贵妃却建议道,“容璟,如果你要择皇妃,夏侯烟是个很好的人选,所以母妃希望你能多和她亲近亲近。加上母妃和夏侯夫人的交情,这事肯定十拿九稳。”
容璟眉头一跳,他母妃打的这主意……
“我对夏侯烟没有兴趣,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一般。母妃就不用把那些无谓的心思打在她身上,您也说夏侯夫人与您有交情,今日在宴上,夏侯将军明确驳了大哥的意,明摆着不想让夏侯烟嫁入皇门,您打的那些主意要是让夏侯夫人知道了,您看她会不会和您翻脸?!”
容璟一反常态,费了好一番口舌来劝退蕙贵妃的如意算盘。
蕙贵妃噎了一下,容璟说的并非不无道理,夏侯烟是夏侯府的掌上明珠,没理由放弃,但是到时候翻脸的是夏侯夫人不要紧,要紧的是“夏侯”。
话也说完了,态也表完了,容璟揖礼,“儿子告退。”
“埃……”蕙贵妃还想留一下他,只叫唤出一个音节就噤了声,罢了,走吧。
…………
“云儿,过来坐。”蕙贵妃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云儿应声坐下。
蕙贵妃看着这些把案几摆得满满当当的各色糕点水果,她捻起一块特意摆放在容璟面前的云片糕,细细端倪着。
“容璟是不是不爱吃这些了,本宫方才看他的视线直直看着地下,这么多好吃的他看都没看多一眼。”
刚刚不是很明显了吗?!
她张嘴尝了一小口,甜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甜。
“味道也不曾变过,他怎么不爱吃了?”
云儿不知该作何安慰,她也记得,七皇子小时候很爱吃云片糕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男孩渐渐长大,却丢掉了以前各种的小爱好,眉眼也越发冷淡起来。
她尝试着转移话题,“七皇子方才说的话……”
蕙贵妃一下子就明白了,“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看样子,容璟是知道了。”
“娘娘您是说…………”云儿心惊。
“我的儿子真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太多了。”蕙贵妃唏嘘不已。
接着,蕙贵妃皱眉,“就是太没有野心,不争不抢,不浮不躁,本宫都替他着急。若不是对他寄予厚望,本宫也不至于一次又一次的花那么多心思。”
云儿默默认同,担忧的说,“可如此这般,娘娘日后若再想与七皇子缓和关系,真是难上加难了。”
蕙贵妃手撑在桌上,支着额头,略有疲惫之态,她眨了两下眼,只觉得酸痛,只好闭上眼皮。
后来,她才悠悠的叹息道,“本宫不择手段,步步为营,算计来算计去是为了什么?为了将来他能主宰这个江山,为了将来我们母子不用再看人脸色,本宫难道这不是为了他好吗?!”
“容璟啊,生来凉薄,唯独就性子这点最像皇上,他骨子流的血都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