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止接住君莫倾的粉拳,摘下面具乐的偷笑,君莫倾白了他一眼,两人离开太后的寝宫,来到长春宫花园里,午后阳光正好,只是秋是一个让人感伤的季节,草木枯黄,树叶凋零,百花渐谢,恰逢一场大变故,有些心境,也早已改变了。
君莫倾抬手接住一片飘零而下的落叶,秋风扬起她的裙摆,吹起广袖,露出洁白的肌肤,安静的让时间都不忍再往前走,澜止站在身后看着她,忽伸手拥她入怀,“君丫头,皇宫不适合你,京城不适合你,你可明白?”
君莫倾任她抱着,颔首浅浅一笑,道:“你的师兄们和师父呢?我和太子尚未好好答谢,不如我与你前去请他们进宫来,设宴款待。”
“免了,他们不喜欢这,也吃不惯山珍海味,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澜止下巴抵在君莫倾肩膀上,随手玩弄她的发丝。
君莫倾一听走了,立即就拨开澜止的手,嗔怪道:“你怎么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若非他们前来救援,昨日还指不定是什么景象,就算不带进宫来款待,也该让我与太子好好答谢他们,你怎么轻易让他们走,岂不是我与太子无情了?”
澜止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被她拨开,又凑上去哄,“别气别气,江湖人,在京城就待不是好事,昨天他们也不是冲着你与太子来帮忙的,若非我在这他们也不会来,要谢我谢就是,你别费心了,不过……”
君莫倾瞟了他一眼,看他那样就知道没好事,“不过什么?”
“不过你可以亲自上门去答谢,我可以带你去,容子画嘛,就免了,他到了我们那,非被师兄们打出来不可。”澜止双手抱胸,桃花眼中带着一丝丝狡黠,这模样就好像已经亲眼看到容子画挨揍了似的,君莫倾好奇他话中之意,便问:“为何不欢迎子画?难道他跟你那师门有过节?”啥时候容子画跟江湖中人结怨啦?我杂不晓得?
澜止非常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道:“你那夫君生的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天下第一美男的封号可不是谁想得就能得的,他生的这般貌美,到了我师门岂不是所有师妹都被他给勾引了,那师兄们还怎么过日子?要不要活了?”
君莫倾额前一排黑线,“你怎能用如花似玉来形容他?”那是形容女人的好嘛?你才如花似玉呢,君莫倾瞥了他一眼,从上到下打量他,疑道:“你生的如此……闭月羞花,想必在师门日子也不好过吧?常被师兄们挤兑不?”
想起小时候刚到师门,由于相貌出众,师妹们天天粘着自己,故而老被师兄们挤兑,澜止努努嘴,“师父宠我,师兄们每天都会挨揍,久而久之就不敢得罪我了。”
难怪,君莫倾失效,澜止捧起她的脸,道:“笑了,好久没见你这么真心的笑脸,君丫头,事过境迁,世上没有两全其美。”
君莫倾点了点头,她懂,也理解,只是需要时间来淡化,如若转眼就能将这些伤痛过错都放下,那这些又怎算的上是苦?又有何惧?她不是不能放下,而是需要时间来过自己这一关。
两人坐在树下闲聊了几句,澜止还是以前那样,没有因为这场动乱而改变丝毫,而这场动乱也没有给他的情绪带来哪怕一点点的波动,君莫倾看的出来,这座皇宫,对澜止而言没有意义,没有亲情,也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字里行间的厌恶,她几次开口想说皇上重病,恐怕过不了几日,但看到澜止的笑容,她又忍了下来。
她自知已经为澜止带来了很多的烦恼,澜止至今还留在皇宫也只是为了等她,她又怎么忍心再伤害他。
“君丫头,我问你一件事,你可愿诚实回答?”澜止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怀里,道:“昨夜琉妃想说什么?”
君莫倾身子一僵,脸上笑容渐渐凝固,琉妃昨夜要说的是十几年前的真相,牵扯之广连容子画都逃不过去,真相一旦被揭发,病危在床的皇上极有可能断气,皇后则首当其冲,容子画则被殃及池鱼,而澜止,将承受真相带来最残忍的伤害,如今琉妃与右相都已死,这份真相能不能公开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可以说她自私,也可以说她偏袒,但她不想让真相暴在阳光下,这样只会伤害更多的人,大错已铸成,何苦再牵连这一代无辜的人?君莫倾握住澜止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澜止,十几年前的事已经尘封了,这么多年你在江湖中生活的无忧无虑,若非我,你也不会重回皇宫,也不用留在这个让你痛苦的地方,如今,一切将要结束了,我许过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完成,只是我不希望十几年前的事再来影响你,真相和假象对你而言真的重要吗?我们会离开皇城,也可能会离开容国,我们永远都不会回来,真相……重要么?”
离开,我们,永远不会来,心忽然狠狠的颤动,澜止睁大眼睛看着君莫倾,他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在这皇宫忍受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带着心爱的人离开了吗?
“君丫头,这次你没骗我吧?”
看着他受宠若惊,看着他小心翼翼,君莫倾忽然觉得很心疼,她对不起澜止,这种亏欠即便用一生陪伴也无法偿还吧,地下的莲妃,地下的左相一家,怕是还等着真相有公诸天下的一天,然而她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不会为了一个十几年前的真相而毁了现在的平静,只是她唯一觉得心里过不去的,就是对澜止的欺骗和伤害。
“等子画登基,我们就走,澜止,我不会再欺骗你,也不会再伤害你,这座皇宫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君莫倾轻轻靠在澜止怀里,眼泪忍不住想掉下来,离开的日子渐近,这一切也即将结束,伤害了这么多的人,最后还是要离开。
两人在长春宫坐了大半日,君莫倾让澜止这几日都留在长春宫好好陪陪太后,若来日一走,再无归期,太后是澜止在京城里唯一的牵挂和亲情。
这一日过的很快,容子画来长春宫接君莫倾回太子府,一路上心情沉重的两人都未开口说话,回到府中之后,两人早早沐浴上床休息,闭着眼睛却都无睡意。
也不知道就这么过了多久,容子画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双手微微颤抖着,君莫倾心底泛起一片悲凉,只听容子画道:“莫倾,父皇……没几日了。”
眼泪从眼角落下,该来的一件也不会少,对于容子画而言,皇上是父亲,对于君莫倾而言,皇上是天底下最难做的父亲,后那么多的妻子,那么多的孩子,却无法将爱平衡,甚至被亲生儿子痛恨着,被妻子算计隐瞒着,贵为天子又如何?如今,也只不过弥留之际的普通人,她为容子画的悲伤而难过着。
君莫倾转过身抱住容子画,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皇上没几日活,也就代表着再过几日容子画将登基为帝,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她与他,也就只有这短暂的几日,他不知,她却心如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