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一气儿从纽约开回了蒙特利尔,从一个燥热、忙碌、激情的城市开回到凉爽、舒适、悠闲的城市。街边行人的步伐马上慢了下来。街角的咖啡厅外满是抽烟喝咖啡聊天的人。法裔加拿大人的悠闲散漫在这强烈的对比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此时已经是8月末,由于纬度很高,所以早晚已经有一点儿冷了。距离张成的移民面试还有大概10天的时间,他不得不专心地去地平线学校学习法语,为移民面试做准备。
9月9日那天是星期四,他的面试定在下午2:30。之前的一个星期里,移民面试通过的捷报频传,每天都有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同学通过面试。张成也是胸有成竹,他认为高级的服饰与沉着的谈吐是他必胜的法宝。张成在移民局大楼附近的街道边停好车,投了停车费,车可以停到下午4:30,然后进了移民局大楼,领位拿了他的号码把张成领到4楼的一个安静的办公区,冷气很足,这个办公区有4间办公室,每个移民官都有一个全封闭的办公室。这里太静了,静得让人压抑。比他先进来的有两三个人,其中有一位是带着移民律师来的,坊间有过传说,有的同学花钱雇移民律师陪同面试,据说有的一句法语都没说,说了两句英文就过了。好多同学都雇了移民律师陪同,传说林肯街上那位律师陪同着去的几乎全部通过。张成那时候自信心爆棚,因为三年的工作许可证便是他自己攒的材料申请,下来的速度比找律师都快。所以根本就没把移民律师放在眼里。当然,传说中也有个面试杀手签证官,是个中老年黑人男性,相传凡是经他手面试的中国学生,基本都没过。
一个秘书叫到了张成的名字,张成随她进了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窗户朝北,张成可以透过窗户远眺到唐人街北牌坊下面的涂鸦壁画。大概等了10分钟,终于听见椅子后面的门打开的声音。他连忙站了起来转身回望,是一个黑人,不过不是中年男性,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年轻黑人女性。张成连忙伸出右手,十分谄媚地与她握手,并用法语打着招呼。移民官坐到办公桌后,放下手里的文件,打开并拿起了笔。这时张成居然还在揣摩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几个月了,看起来大的离谱。移民官开始用法语盘问,她当时问的问题张成基本能听懂,虽然没有对答如流,但是也没有卡壳,一气儿把什么他爱魁北克的景色,他的朋友圈全在这里,他不会去多伦多,他热爱法语全部说了出来。然后移民官离开了,说去算分。等她回来,她一开口,张成就觉得不妙。她说给张成的法语水平打4分,还有提高的空间。也就是说他总分差了2分才合格,张成有些失落。她说:“这样吧,你去考一个法语笔试,过了便给你移民身份,不用再面试了。”听起来好像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但其实这简直就是一剑刺入了张成的心脏。因为太难考了,连母语是英文的外国同学都很难通过。张成听了移民官的话,有些绝望,但是总还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对移民官说:“我平时挺忙的,没有时间上学习班,还有其他方法吗?”移民官说:“那你就申请重新面试。你等我一下,我把这次面试的情况要写报告记录下来,你要签个字。”张成非常失望,每多待一秒钟都感到煎熬。她写完了,张成低沉着脸签了字,拎着公文包离开,着装依然光鲜亮丽,但是脸色已经难看了许多。
张成还在难过中,过了十字路口,远远望到一位公路警察正在记录他的车牌号,张成赶紧跑过去叫警察不要开罚单,马上开走。张成说:“我投钱了呀。”警察说:“这个地方可以停到下午4:30,之后就是公交车道了,现在是下午4:35了。”张成说:“我开走不就完了吗?”警察无奈地对他笑笑说:“哥们儿,真对不起,我已经输入系统了,没法改了。”张成拿了罚单,真是祸不单行。开车回到家,张成把车停在车库里,坐在驾驶位上并没有出来。他的心情已经沉到谷底,那张罚单虽然不贵,但是来的时间太巧了,太会雪上加霜了。自责,没面子,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自负与高调。他流下了眼泪。
回了家,缓缓心情,张成先去超市买了两大瓶百威啤酒,尽管张成平时是一瓶的量,但是今日可能不够喝。然后他去师傅面点了牛腩煲和油淋鸡。就在张成最不想见人的时刻,张成的朋友光子走进了饭店。光子是东北人,声音很大:“面试怎么样?我还想着给你打电话呢。”张成无处可逃,他感觉全饭店都能听到光子的声音。张成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没过。”光子还识趣,没再问下去,安慰张成:“会有办法的。”张成一心只想让老板快点炒,自己好离开。
回到家,半瓶啤酒下肚,心情放松了许多。张成分析这次为什么没有通过。从表面上看,他的法语水平不够,但是过不过,不就是移民官一句话的事儿嘛。“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那为什么张成觉得他行,而移民官说他不行呢?这里就有些复杂,甚至有些隐情了。
第一,每个移民官的手里都是有配额的,比如10个里面过8个,也会有男女通过比例,比如说3个男的7个女的。这些配额都是根据移民局大的方针政策走的,例如说1月到6月就容易过一些,因为名额不紧,而12月的最倒霉,因为这一年的配额可能在11月已经用完了,移民官是不会冒着被领导骂的风险而同情申请人的。
第二,张成低估了移民律师在这里发挥的作用,看来之前的传闻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首先移民律师在场就避免了移民官一家独大的局面,能抑制住移民官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的这种情况,毕竟移民律师如果认为移民官有不妥的状况,可以当面就提出异议。你移民官不是法官,你做错了,律师是有起诉你的权利的。再往深一点儿说,保不齐哪个移民律师就和哪个移民官是朋友呢,背后有什么勾当,这在魁北克这个地方再正常不过了,看看每年的市政工程项目黑幕,看看蒙城修完的路仍然坑坑洼洼,再想想后来被抓起来的市长与政府官员。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要花一份钱给律师了。自己怎么会低能到相信移民局说的:雇不雇律师都不会被区别对待。
第三,张成大学学的是国际商务专业并不太招魁省移民局待见,特别是这个专业的男同学,因为这个专业的工作机会基本是在安省多伦多那边。而且女性的通过率明显高于男性,因为加拿大这边也面对着男女比率失调的情况,况且在外国人眼中,中国女人温柔贤良,比较受追捧,而男性则相对于西方人来说偏瘦弱,过于腼腆,基本没有竞争力。综上所述,他这次移民面试不过,基本上是必然的。
反过来,张成又在想:他为什么要移民,他真的热爱魁北克吗?张成是爱蒙特利尔和魁北克的,因为那里有他逝去的青春,有他爱过的人们,有他的恩怨情仇,有他脑海中抹不去的回忆。但就他爱魁北克吗?不爱。他早已经厌倦了那里缓慢的生活,漫长的冬季,没完没了的大雪,稳定的社会缺少机会,缺少活力。那他为什么移民?原因有两个,一是已经达到移民申请的条件,大家都在申请,而且好多同学通过了,再说两年前毕业的同学是没有机会申请的。二是为了给家里一个交代,父母为他留学花了那么多钱,当然希望你有个移民身份啦。不为别的,只为在饭局上朋友问你儿子去加拿大那么长时间了,有身份了吗?好有个回答。张成深知父母都还是很要面子的人,这也是他想要枫叶卡的另一个原因。
张成真没想过什么生子、育儿、食品、空气什么的,加拿大对于他来说太安逸了,他喜欢闹腾的地方。不过想想手里有三年的工签,就先在加拿大待着吧,积累点工作经验也是之前奶奶对他说的。张成奶奶以前是辽宁省政府的会计,相信她说的话没错。不过他也不想去上什么法语学习班考笔试或者重新申请重新面试。他想先放下,以后再说。
张成9月谈了几个想在美国买车的客户,甚至带着客户到银行拉了贷款,但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张成觉得自己的模式还是有问题的,眼看着银行账户里的钱开始只出不进了,张成觉得不能再坐吃山空了。九月末,刘宇与老曹从美国宾州回来了。刘宇得知张成面试没过,拍着张成的肩膀苦笑:“我俩真是难兄难弟。”刘宇要重新申请移民,这回要换一个移民律师,所以得在蒙城准备一两个月。而老曹还是要回宾州的,没有了刘宇,就需要一个翻译帮忙打理日常事务。刘宇与老曹自然又都想到了张成。刘宇知道上次老曹黑了张成,张成有些不开心,所以这次刘宇先跟老曹谈好了张成的工资,一个月1800美金,然后他才过来与张成商量,其实张成因为之前那次都想好了不再与老曹来往,但是想一下现在自己的经济情况,为什么跟钱有仇啊,况且给老曹干这一个月是包吃住的,这1800美金就赚到手了。于是便答应了他们。但是张成万万没有想到,这居然又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