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想那墙上明显是什么特殊线索的文字,仅仅只是停下一小会就开始慢慢卸去力气,李知的双手开始变得颤抖,他的行动从搬动变成拖动,再到后来则是手脚并用地向前推着坛身。
感受着搬动来回搬动重物带来的酸楚,双腿都开始发软的李知将最后一个坛子推到了院子里,而木柴上的火焰也逐渐失去了那种冲天的气魄。
从李知的视角看,那火焰就好像快要和更远方开始映红的天空逐渐融为一体。
如果此时不是在游戏里的话,看着那快要逼近血红色的景象,可以说是让人非常想用相机拍下留念一番。
可惜现在什么也没带,连手机也放在了旅馆房间里。
然后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岔开了思绪的李知再一次将目光移向腌菜坛。
“这是最后一个了。”看着那还沾着泥土和失去水分已经变得有点像树皮的小碎块粘粘在坛身上,李知感觉自己额头滑落几滴冷汗。
低头看向双手,当他看到自己沾满黏腻的液体和濡湿的不明物的双手时,他扯过一把没用上的干草将污物大致擦去,再用手肘擦掉了额头滑落至下巴的汗滴。
就好像这一刻他对坛中物的恐惧被激发到了极致,那不是他出于认知的恐惧,更像是激起了作为生命体必备的保护机制。
环境中只有柴禾在噼啪燃烧作响,还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在地面上的污水里嗡嗡振翅。
双手移上坛盖,李知的手在上面毫无章法地敲打着,坛壁太厚无法从敲打听出里面的情况,而拖拽时的确可以感受到一个类似成年人的重量。
那扭曲女人一定就在里面。
‘咕呜-’紧张得喉结耸动,自己终于可以见到新形态的噩梦体了吗。
缓缓地移开。
‘啵---’
头顶的光照映得水封都显现出一种透明中带着血红的色彩,看上去有些不适,而随着坛盖消失,坛口处那明显散乱的长发就只能用精神污染来形容。
因为没有彻底浸泡进盐水中也没有被食盐包裹,不少蛆虫在那处头顶蠕动。
那头黏腻散乱的长发中不知道夹杂了多少白白胖胖的小虫,颅顶没能完美闭合的地方还有更多追随光亮钻出的活物。
看着这一幕,李知突然有种不想去捞出烧毁的感觉,因为那真是太恶心了。
“万一我刚伸手,她就猛地抬头,那不是甩我一脸吗...”满脸都能看出严肃,特别是眉间隐隐形成的川字,李知在思考着重点逐渐偏移的问题。
“还是先烧露出的这部分吧,虫子太多不好下手。”
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料,另一手胡乱拢了一团干草,如临大敌地凑上前去。
在火把的照明下,李知看到了那颅顶缝隙的边缘,甚至还有缺失头发的毛囊,还有...
和与自己完美对视的那双漆黑空洞。
坛中的女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抬起了她的脸,也没有甩得自己满脸蛆虫,唇缝齿间开始丝丝地泄出悲凉的哼声,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俯视的角度渐渐地变成了仰视。
目光直直注视着空洞,但余光仍见证了女人从说不上大的坛口中扭转起身,演变成与自己面与面重叠的全过程。
大概就像先离开视线的一方会输了气势,李知就这么仰起他的头,与身形异常扭曲的女人开始了第一轮的对视。
耳边传来女人凄厉炸耳的尖啸和哭声,直面落下咸湿腥臭的液体,望着那双空洞,望着身形拉长并且飘浮在空中的女人,他的心底涌出一阵酸楚。
不知道是因为眼内进入异物所造成的刺激,还是因为那双空洞中传来了浓浓的情绪,总之这一刻李知的眼角挤出了几滴晶莹的水珠。
夕阳映照下的前院,在燃烧的火堆旁,青年饱含情感的呼唤打断了凄厉的哭喊声。
“妈!!”
看似过程十分漫长,但在看到垂直望向自己的面孔第一时间,李知就分析着各种可能并且靠谱的应对举措,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身体居然仿佛不受控制地将那个很多年没有喊过的字眼道出了声。
虽然可能也许大概有一点不想承认,但李知的确在某个瞬间就是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字。
然后他就看到扭曲女人朝自己伸出了手,在女人伸手的同时李知不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大概估计过,如果女人的手就这么伸向自己的话,最终的着点是自己的头。
但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闭眼的他等待许久,直到蚊虫攀附在手背咬得人生疼。
睁开眼,什么都没有,就连从女人头顶掉落的白胖蛆虫都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将手伸进那个坛子摸到的是一手的寂寞。
“什么都没有??”李知懵了,他看着即将彻底消失在远方的夕阳,有些慌忙地掏出了包里的对讲机。
“斋叔!!千万不要烧!!”
“斋叔!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李知!!”
“带回来,把那个小孩带回来,女人的尸体消失了!!”
即使能接通,但对讲机另一头只传出夹杂着杂音的询问声,完全没有听清的意思,此时的李知第一次体会到急躁得抓狂的感觉。
看着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以防万一,李知进屋翻找出屠夫家的棉被,用浸湿的棉被将火焰扑打熄灭,他抓着对讲机一路朝后山跑去,而这时夕阳已经开始被浅浅的弯月代替。
天色逐渐昏暗,消失的女人尚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传出杂音的对讲机也让人有种不妙的感觉。
不断地穿过树丛,面部被长有尖刺的藤蔓划过,尽可能加快速度地奔向后山,李知觉得这是自己作为死肥宅的极限了,心脏也是。
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可能是因为被信任,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推理出现巨大错误所产生的挫败感,总之一种莫名的情绪化为了推进李知行动的动力。
此时的他就这么朝着后山跑去,李知没有注意到自己面部逐渐增多的细小伤口,也没注意到草丛中窸窣爬行的活物,他更没注意到活物靠近自己时瞬间失去光泽的眼睛。
月光下只有影子一路陪伴他,还有他身后飘浮着的,极力克制想要拥他入怀的扭曲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