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行驶约一时左右,时间大概在晚七时,终于停在了一处地方。
孙清清和青三下了马车,脚下是浓厚的白气,看着像是云,脚下却踩的稳稳当当。
抬眼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竟然是用玉雕成,散发莹白光芒。
屋檐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鸟儿,是玉雕成的,却能够跳来跳去,口中发出各种悦耳的鸟叫。
再看那些柱子,柱子用的玉更加清澈,可以看到里面有各种奇异虫兽在其中翻滚,尽情舒展自己的身躯,映得柱子玉光闪烁。
檐下挂着一排圆灯,发出金黄色又柔和的光,照的宫殿亮堂堂的。殿上片片琉璃瓦,从上到下排的整整齐齐,其上光泽一闪一闪,好像海浪一线一线。
这奇景,把青三看呆了,直觉得不是人间风物。
孙清清看向宫殿四周,均是一片漆黑,不知道到了什么地界,再向后看,只有刚才一条路,路上几辆马车正在行驶。
正看着,身后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下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手上托着一个钵盂。老人下车看了眼宫殿,念出一首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是谁写的诗?还怪有趣的。”青三偷偷对孙清清传音。
孙清清回答:“我也没听过,这诗应该讲的是诗人想象的天上景象,表达的是想成仙的愿望。”
谁知那老人好像听到他们的谈话,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后生不学无术,连诗仙李太白的大名都不知道。李太白本就是天上仙人,何用想象?至于说想成仙,嘿嘿,李太白要是想成仙就不会主动下凡成了谪仙人。”
孙清清拱手行礼:“敢问老丈,这李太白何许人也?”
老人说:“李太白本是天上太白星君,后来不愿意做仙人就投身轮回转世成人,一生游历,写下无数诗词,被称为诗仙,后来竟然凭借文采月夜感悟飞升,又到了天上做了文曲星君。”
随后又说道:“李太白就是在人间看到庐山君真身吞吐日月精华写下那首诗,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孙清清这才知道原来这首诗就是李太白所写,顺便也知道后两句诗,既然前两句诗是指庐山君的真身,后两句又是指的什么呢?
孙清清青三与老人结伴而行,走过白玉阶,殿前有人唱名:“大楚平东侯携侍卫到。神川上人到。”
那老人就是神川上人,此时惊异的看了孙清清一眼:“汝父是孙建?”孙清清点点头,神川上人连忙拱手行礼:“汝父乃是真英雄,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了。”
孙清清脸色不变,心里奇怪:“怎么自己父亲在这些人里面很有名吗?”
到了殿中,只见殿中极为宽敞,两侧各摆放三排座位,每个座位面前是一张小桌子。此时宫殿林林总总已经坐满了约百人。
这百人此时无人言语,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孙清清,好奇,漠然,厌恶,怨毒,不一而足。
殿中右上是乐师,中间是一群舞师,此时也都停了下来,对孙清清投以目光。
上首坐着一个年轻人,面如冠玉,肤色极白,身穿紫色袍服,袍服上左绣日右绣月,年轻人旁边站着的是庐山君管家,想来这位就是庐山君了。
殿中一位侍女领着孙清清一行人到了殿中,舞师们此时都退到了宫殿左上角。庐山君起身亲自相迎,把孙清清领到右手第一个座位,这个座位显然尊贵,周围空出一大片。青三站在孙清清身后。
庐山君又将神川老人领到左手第一个座位。
庐山君高声道:“我向诸君介绍,”随后指着孙清清,“这是现平东侯孙公子,孙公子先父诸位应当知道,就是定河斩蛟龙、神箭射天魔的原平东侯孙建。”
大殿中众人投来的眼光更加炙热。靠近的一个座位上,坐着的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眼神死死盯着孙清清。
庐山君皱眉变色,喊到:“伶河水君!你这是干什么!孙公子是我的贵客!”
那肥胖中年人伶河水君盯了半晌,又猛地坐了回去,喘着粗气:“庐山君勿怪,孙建杀我舅舅,我家与他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庐山君没管他,舒展表情,又指着老人说:“这是神川上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能请到这位长者是我庐山君的荣幸。”神川上人连说不敢。
庐山君笑道:“上人不必谦让,谁不知道你这瀚海钵盂里装着四江五湖八十四条河,多少人盼望有缘得见一眼,能得到其中一份机缘。”
这下大殿中众人纷纷看向神川上人,尤其他手上那个钵盂。
庐山君又说了几句不知道来宾中有没有神川上人的有缘人之类的话,眼看气氛活络起来,庐山君回到座位,一拍手,大殿后面走出两列手持托盘的侍女,托盘上是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随后又出来两列,手上托盘放着一壶酒和几个酒杯,并一双筷子。
这些菜肴散发诱人的香气,所用食材不知是什么,孙清清既没有尝过,也没有见过。筷子是纯黑的,拿在手上颇为沉重,摸着不是木制,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制造,上面刻有精美的纹路。
侍女们俯身倒酒,孙清清婉拒了,这虽然不合礼数,但他实在欣赏不来酒中妙趣,向来滴酒不沾。更何况他是侯爷,应当是礼数迁就他,而不是他被礼数束缚。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孙清清还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孙清清始终认为礼之用和为贵,让双方不舒服的礼仪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所以生活中孙清清不讲究什么虚礼,只不过他终究没有超脱世间的眼光,又是侯爷的身份,有时难免当局者迷,自己感到舒服,别人却觉得不舒服,又不敢提出来,甚至于习惯了没有提出来的意识。
庐山君见酒菜都摆好,端起酒杯:“诸位,尽情快食畅饮,鉴宝会将在宴食后开始,到时宝物众多,我与诸位一同鉴赏。”
众宾客齐声答应。庐山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拍拍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乐师开始奏乐,舞师走到大殿中开始起舞。
这毕竟是个正经宴会,侍女们倒完酒就又排列着离开了,没有贴身伺候宾客们。宾客们一边饮酒吃菜,一边欣赏大殿中舞师们精湛的舞艺,此情此景,恍如天上人间。
正当众人沉迷歌舞时,大殿外突然一阵嘈杂声,随即只听见一声大吼,一个人闯了进来。歌舞声顿时停了下来,众宾客向那人看去。
这个人看起来年岁和孙清清差不多相当,身穿一身军中铠甲,手持一柄长刀。只见这人按刀环视一周,冷笑道:“大楚治下竟有如此多妖孽聚集,今日让我萧某人撞见,该是你们这群畜牲的死期!”
大殿中宾客听到这话,个个恼怒不已,有些人更是各有动作,眼看就要对萧姓年轻人下手。
萧姓年轻人持刀在手,警惕的看着四周,也是跃跃欲试想要扑上去。
正在这时,大殿众人突然感觉一阵冷意袭来,朝着上座看,庐山君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遂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大殿中寂静下来。
庐山君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美酒,放下酒杯说道:“此人身负忠肝、义胆,更有一副铮铮铁骨,是位人杰,速请上座,不可怠慢了义士。”
孙清清此时说道:“此人是赤安军将士,我父曾领赤安军,不如让此人站在我身后。”
萧姓年轻人问道:“你是何人?”眼中带着警惕之色,还有几分探究。
孙清清含笑看着他:“平东侯孙清清。”年轻人恍然,收刀入鞘:“末将萧文忠见过侯爷。”
孙清清邀请他过来,谁知萧文忠行礼罢仍是按刀,不客气的问道:“侯爷为何同这些妖孽混在一起?”
孙清清微笑道:“文忠何故如此编排我?同宴未必同路,一群妖孽何能与我并列?”
这话就不免有挑事的嫌疑,大殿宾客纷纷怒视孙清清,庐山君也变了脸色。
萧文忠听言也笑了起来:“是末将的不是,末将向侯爷赔罪。”说完在大殿众人注视下,神色不变,昂首挺胸,径直走到孙清清身后,和青三并列左右。
两人言谈自若,视殿中一众为无物。经历这个插曲,庐山君也无心安排歌舞。一顿饭就在寂静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了。殿中宾客在吃饭途中不时向孙清清和萧文忠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孙清清对萧文忠传音:“文忠如何来此?”萧文忠是个谨慎的人,只说了一句朋友帮忙,什么信息也不透露。
孙清清又问:“文忠为何刚进来就认定在座都是妖孽?”这萧文忠倒是没有隐瞒:“末将生就一双奇异眼睛,可以看透妖孽真身,刚才一进来,看到满座皆是些豺狼虎豹,奇鸟怪鱼。”
孙清清点头,这萧文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事关朋友又能紧闭口风,可见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随后用手一指那个肥胖中年人伶河水君:“这头妖孽真身是什么?”伶河水君时刻注意着孙清清,见他指来,向他露出一个充满了恶毒与残忍的表情。
萧文忠看了一眼说道:“是一条头与身体等大的胖头鱼。”
孙清清看了看伶河水君,怎么也想象不出头与身体等大的鱼长什么样子,莫不是个水桶成了精?
随后又问道:“上首庐山君真身是什么?”萧文忠毫不避讳盯着庐山君看了一会儿,最后却摇摇头:“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
孙清清点点头,萧文忠这能力倒是挺厉害的,现在出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越来越多,有这能力傍身起码有了先知的优势。
想到这里,孙清清心里回想刚才感知到萧文忠使用能力时体内的变化,双眼散发淡淡微光,向大殿众人看去,只见众宾身上冒出颜色各异的光芒。
孙清清摇了摇头,又仔细想了一下,两指一并在双眼上一抹,再向殿中看去——
豺狼虎豹面露狰狞,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咆哮。还有的宾客一团黑雾罩身,显然是只鬼。有个宾客则是一副骷髅架子,眼中燃烧蓝色火焰。种种各异的东西让孙清清大开眼界。
此时终于能满足好奇之心,孙清清向伶河水君看去——果然是头与身体等大,一双死鱼眼尤为突出,身上两片鱼鳍不停拍打。
再看上首庐山君,果然只能看到一团白雾,除此外什么也看不出来。再看身旁的管家,是一只蝎子,左钳子上有一道撕裂的伤口,此时用右钳子虚空舞动,看起来随时要用钳子暴起夹人。身后蝎尾却一动不动高高竖起,倒勾闪烁漆黑光泽。
孙清清看了看这些人又埋头品尝美食。不一会儿,一列侍女们出来将盘子等餐具收走,孙清清抬头,此时两只眼睛不再散发出微光。
随后又有一列侍女托着托盘过来,从上面拿下茶壶茶杯给大殿众人倒茶。茶色醇厚,散发清淡又扑鼻的香气,孙清清饮过一杯,只觉得身体舒畅。
宴饮后就是鉴宝会,庐山君向众宾告罪一声,去了后面。
不一会儿庐山君出来,换了一身白衣,恍如浊世翩翩佳公子,身后跟着一个青年,正是庐山君养子。
庐山君养子手上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盖着一层红布。庐山君一把掀开红布,显然是打算亲自介绍鉴宝会的宝物。
只见托盘上面放着一件孙清清和青三都熟悉的东西,正冠镜。
庐山君说道:“这种镜子叫做正冠镜,这面与众不同,玄妙之处在于可以照出物之精华,倘若有人祭炼后,凭此镜寻觅宝物不成问题。”
顿了顿又说道:“我怀疑这面镜子不是承了天庭三界照天镜的威能,就是接了地府三世轮回镜的玄奇。”